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城南张家的五爷去世了。

母亲欣慰地告诉我,在葬礼上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用张这个姓。

她越是这样卑微,我对自己的身份就越是感到厌恶。究其原因,我是张家老大不负责任留下来的野种。

多年前,有个男人浑身是血的倒在母亲的房前,母亲救了他并且和他相爱,男人告诉他自己姓张住在城南,留下一根发簪和玛瑙石镶嵌的腰带后消失不见,几个月后我来到了世上。

我至今仍然记得母亲历经艰辛带着我来到张家,全家上下从鼻孔中透露出的鄙夷。张老太太倒是见怪不怪,见我母亲呈上的腰带和发簪表示这正是自家老大的物事,随后看见躲在母亲衣物后面的我,感慨道:“这个孽障又在作孽了。”

张夫人却是不依不饶:“就凭着一根簪子和腰带你们就认下这个野种了?”

听到“野种”一词,老太太面色一变,警告起张夫人:“别忘了老大为什么变成这样?当着外人的面,也给自己留半份面子。”

老太太的话看似严厉,是在批评张夫人不该对我们鄙视甚至用野种称呼,她自己却称呼为“外人”。

果然自那以后,府中并不许我姓张,只让我同母亲姓杨。虽然也有一间屋子,却没有仆人,平日里还要应付一些下人的差事。

同样是读书习字,我学的是棍棒拳脚,制毒验伤的不入流,张家的公子小姐吟哦的是唐诗宋词,写格律书帖,做出将入相的大才。

五爷的死讯传回张府,老太太正在对着自己卧房里那尊菩萨像祈祷,希求她的子女平安,府里的下人先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张夫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老太太看出这个媳妇儿有话讲,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两眼圆睁,竟是直挺挺地晕厥过去。

好在大夫诊断后,告诉我们老人家只是悲伤加上情绪激动,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就在老太太卧床这段时间,朝廷派人马不停蹄将老五的尸体运回府中。

治丧的一切准备在得知老五死去消息后府内就做齐了准备,加上朝廷对这次事件的重视,使得这次葬礼空前隆重。

照例这种事情我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就像四姑出嫁,我甚至不如府中的仆役,去凑个热闹的资格也没有。

更不要提后来她生子的庆辰,每当遇到这种大操大办的时候,府中只会余下一盏灯光,灯光下我和母亲两个人面面相觑。

只是这一次,老太太居然告诉张夫人务必要使我参加。这一下让母亲高兴的不得了,在她看来这么多年的屈辱和忍耐终于换来了回报,她自然不期待着自己可以获得夫人以及姨娘那些人的待遇,但如果能使自己的孩子身份上,或者说被接受,将是莫大的欣慰。

我历来觉得女人在有些事情上过于主观,感情上尤是,不然也不会被老大的花言巧语就骗到手,使我来到这冰冷的人间。

2

张家的祖辈是个传奇人物。当年圣上御驾北疆,仍然是个无名小卒的张成泰护着圣驾被狄人的弯刀砍到血流不止也没有放手,直到援军到来才缓缓倒下,他的血把御辇一侧染成黄红相间,侍从要拿去清洗,圣上感念忠义居然不许,并且追封护国将军,在城南赐了一处宅邸,也就是而今的张府。

推开张府大门,沿着中线向前,所见除了寻常大户人家的雕梁画栋,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正中央那尊威风凛凛的护主神像。

这是朝廷为了表彰张成泰的忠义,把当时的情形雕成铜像纪念,在铜像背面那些被刀砍出来的伤痕,一个个深入肌理,即便是在铜像身上也使人心生寒意,足见老英雄的胆略和勇武。

我盯着这尊铜像发呆,余光却看着白幡翻滚之下,一众眷属的百态。

我的母亲终于第一次披上素麻,跪在队伍的最末,她的眼角透露着疲惫,但我总觉得她反而开心。

最前面的张夫人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似乎是这几日操劳过度,终于抵挡不住被搀扶到一侧,我从心底讨厌她的做派。

其余个人都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五爷没有后人,他的遗孀几天前就哭肿了一双眼,等到看见棺材,更是激动到和老太太一样当场晕厥。

这样激烈的反应,让大家再也不敢让她来参加后续的仪式,生怕一场葬礼再送走一个活人。

“你怎么不和那些家眷在一块,是进来看热闹的?”从身后传出一个可疑的声音,我正要解释,那人却自行猜度:“常听人讲,这张家的大爷生性风流,比蜂蝶还要多情。府中有许多不知来历的孩子。”

此人准确戳中了我的痛点,实在有些可恶。但他说得对,我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承您大驾,这位多情子正是我的父亲,在下正是不知来历的孩子。”

“真不好意思。”他有点懊恼,“一不小心卖弄错人,我是马吉,护国将军的部下。”

我对结识新的友人没有兴趣,自从和母亲来到张府,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朋友。

马吉见我态度不阴不阳,用一种古怪的姿态走到前面,“其实我想跟你说些事情。”

3

护国将军去世,葬礼自然要隆重。宾客和朝廷的使节都被安排在后院的住房,从第一夜开始全家都要轮流守夜。也因为如此让我疑心,老太太执意希望我参加葬礼的真实意图。

平日里几个夫人的丫鬟私下也会一口一个公子的称呼我,当然调侃成分居多,因为谁见过还要和丫鬟们一同干活的公子呢?

但我也因此和他们混了个脸熟,想要问些事情也是十分方便的。香兰从灵堂出来时我就已经看到,我偏偏故意装作不知道,趁她穿过回廊撞个满怀。

“哎呦”香兰捂着头,愤愤道:“哪个不长眼的撞了姑奶奶。”一众丫鬟里就属她伶牙俐齿,在张夫人那里颇为受宠。

待看清是我,香兰倒有些见怪不怪:“这个点你也不睡,想打听什么事吗?”

见来意被拆穿,我也不遮掩“有点好奇今晚是谁守灵?总不会是她吧。”

“不是,夫人你也看到了,白天就一副要睡的样子,晚上怎么可能来?”

“那今天是谁,不会是…”就在我和香兰掰扯的同时,我看见从回廊边上飘过去一个白色的身影,空气中有股奇异的清香。

“有闻到什么味么?”

香兰摇着头表示,“我的鼻子一直就不怎么灵光”再说这几天办葬礼,各种香烛在点有味道很正常。

我还在想刚刚是不是看错的时候,从灵堂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香兰反应迅速,抛下我向灵堂奔去。

夜里的凉风吹得魂幡来回跌宕,配合那一张硕长的棺材,总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率先赶到的香兰扶起瑟瑟发抖的四姑,原来今夜她来代替张夫人守灵。看起来她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鬼魂,我看见鬼魂了。”说完她抱着香兰的肩膀大哭不止。

隔日,府中遍传五爷张明辨的鬼魂来过,端的是绘声绘色,细节全貌应有尽有。

大家都觉得是四姑思念过度,以至于看见幻影,鬼魂的事做不得准。我想起昨夜看见那一个白影,个中缘由大抵不简单。

晚间叫人守灵时,众人瑟缩着不愿意去,生怕再碰上些什么。张夫人巡阅一圈发现在人群后面的母亲,一时喜笑颜开。拉住她叫了声:“好姐妹,今夜就让你来好吗?”

到后半夜,除了火盆里还在迸发精神,母亲和我都是一样摇摇欲晃,满面困乏。我叫母亲先回去她却执意不肯,怕被人嘲笑。

我纵然心疼也无能为力。她抵不住困意终于睡去,我也眼皮张和,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直到鼻腔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异香。

我猛然张大嘴巴,把母亲晃醒,她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