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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伴李力已经离开我十年了。他因患肺癌,在病榻上挣扎了一年后,还是没能挺过来。记得他在医院时,拉着我的手说:“老婆,我时间不多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我红着眼睛点点头,心像是被揪着疼。
李力走后,我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起初,独居的日子苦难又漫长。我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总觉得空荡荡的。吃饭时面对空空的椅子,我的泪就止不住地流。“老伴啊,你说我们会再相见吗?”我喃喃自语。
就这样过了几年,我年事已高,生活越来越不方便。我的女儿张晓住在北京,她打电话来劝我:“妈,你一个人生活辛苦,不如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家里有我和张伟,完全可以照顾你的起居。”
我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于是就收拾行李,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来到北京已有一个月了。女儿张晓是一名非常成功的职业女性,她和她的丈夫张伟这里有一套宽敞舒适的公寓。我和他们住在一起,家里的伙食起居都有保姆阿姨打理。
但我仍然觉得空虚和寂寞。张晓常年忙于工作,很少在家。就算她在家,和我的交流也很少,只是简单地问候一下:
张晓:“妈,你饭吃了吗?”
我:“吃了,阿姨准备得很好,我一个人吃得完吗,您和张伟快去吃吧。”
张晓:“那就好,我们去忙了。”
然后她就不再理会我,匆匆走掉。
我明白女儿工作忙,但还是忍不住感到难过。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想:“女儿啊,你就不想问问我一天都做了什么,一个人是否寂寞吗?”
张晓工作极为繁忙,她常常早出晚归,很多晚上都需要应酬到很晚。张伟也经常出差不在家。
有一次,张伟外出差旅,张晓加班加点忙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她推开门,看到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张晓:“妈,你怎么还不睡?”
我:“我在等你回家,看你是不是要吃夜宵。”
张晓:“不用等我了,我自己热一下就行。你早点睡吧。”
我:“好吧,那你也别工作太晚了,注意身体。”
张晓:“知道了妈,你先睡吧。”
她的态度那么敷衍,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感。等她去睡后,我一个人偷偷地哭了。“老伴啊,我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可是为什么我在她家里,竟比外面的保姆还寂寞呢?”
我明白张晓工作忙,但我依然感到她不够体谅我的感受。我们母女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我想,这也许就是人说的代沟吧。
后来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和张晓发了一次脾气......
那天,张晓像往常一样,晚上加班回家已经十一点了。当她推开门,看到我还坐在客厅时,脸上明显露出厌烦的表情。
张晓:“妈,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我忍不住语气激动:“我就是睡不着!你们年轻人不懂,我已经八十多岁了,整天自己坐在家里,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心里空荡荡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张晓皱起眉头:“妈,你说什么呢,你住在我们家,吃好喝好,有保姆伺候,什么都不缺,我还能怎么关心你?”
“够了吧,我明天还要工作,别说了,睡觉!”说完,她就进了房间,把门重重关上。
我愣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我怎么能说女儿不关心我呢,她收留我到家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我真的感到寂寞、痛苦,女儿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呢?
这个晚上,我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张晓匆匆出门上班了,也没有和我说话。她冷漠的态度让我非常难过。
过了两天,张晓突然请了一天假,提前回到家里。当我正坐在窗边发呆时,她推门走了进来。
“妈,我们出去走走吧。”张晓难得温和地对我说。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们母女两个就出门去了附近的公园。
公园里有些凉意,但阳光很充足。看着草坪上玩耍的小孩,我的心情也明朗了些。
“妈,对不起,之前我不该和你发脾气。”张晓突然说。
我忙说:“不是你的错,是妈妈不应该无理取闹。”
“不,你说的都对,我确实很少顾及你的感受。”张晓的口气很认真,“我想,我们母女之间存在一些代沟,但我会努力去理解你,改善我们的关系。”
我听后,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原来,孩子也在反思啊。
“妈,谢谢你来到北京,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张晓挽着我的手,“我知道你从小就照顾我,现在该轮到我好好照顾你了。我们慢慢磨合,会越来越好的。”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从那之后,张晓开始主动花时间陪我聊天、散步,她还开始教我使用智能手机和电脑,让我的生活不再单调。
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你做的红烧肉吗?能做给我吃吗?”
我乐呵呵地说:“好啊,妈妈这就去厨房弄!”
那天,我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全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家宴。张晓吃着我的手艺,不停夸奖:“妈,真是手艺没落,和从前一样好吃!”
我想,这可能就是幸福的味道吧。我和女儿之间的鸿沟正在慢慢弥合。我相信,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过了几个月,我和女儿的关系变得非常和睦。张晓经常在空闲时间与我聊天,问问我的身体状况,也会跟我讨论她工作中的点滴。我能感觉到,她真诚地想与我亲近。
有一天晚上,她加班回来,看见我在看一本相册。
“妈,你在看什么呢?”她好奇地问。
“来,一起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我招呼女儿到我身边坐下。
我们一起翻看那本老旧的相册,里面满满都是张晓从娃娃到成人的点点滴滴。
“这个是你刚出生时的样子,那么小啊,只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指着一张婴儿照对女儿说。
“这个是你上小学第一天,背着大背包紧张兮兮的样子,哈哈。”
“这个是你中学参加运动会,跑了第一名的照片,妈妈当时为你感到骄傲极了......”
翻看着这些久远但熟悉的画面,我和女儿都湿润了眼眶。
“妈,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成长。”张晓握着我的手说。
“这是妈妈应该做的。”我感动地说,“看着你长大成人,我很欣慰。妈妈的任务完成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我会努力工作,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张晓枕在我的肩上。
这个晚上,女儿难得没有加班,陪我一起回忆了很久。我感觉我们的感情从未如此亲密过。
第二天一早,张晓特意为我做了长寿面,又交代保姆阿姨好好照看我,这才匆匆去上班了。
我越来越感激命运的安排,让我在晚年有女儿这样的依靠。虽然生活不富裕,但能和家人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
人上了年纪,身体总会逐渐衰败。最近,我常常感到头晕,行动也不太方便。张晓察觉到我的状况,主动带我去医院检查。
“妈,你得多注意身体,我会照顾你的。”检查后,张晓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和女儿生活在一起,我感到生活越来越有意义,以前的孤独感也完全消失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椅子上午睡,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李力向我招手。
“老伴,你来接我了吗?”我喃喃低语。
“妈,你在说什么?”张晓关切地摇醒我。
我这才惊觉是在做梦。“没什么,妈妈就是做了个梦。”
张晓握着我的手,眼里盈满了泪水:“妈,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并不觉得遗憾或害怕,因为我并不孤单。
这一生,我爱过,也被爱过。现在,我的女儿会接过这份爱,传递给更多人。
人生的殊途,虽然无法同行至终,但爱能超越生死。我相信,来生我还会与爱的人再相见。
当我闭上眼睛,在爱中平静离去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在我离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张晓泪流满面地握着我的手。我想对她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不需要难过,一切皆是命运的安排。
后来,我的灵魂离开了躯体,逐渐飘向远方。我看到下面张晓抱着我的躯体痛哭,心里虽然难过,但也宽慰她终于可以释怀。
我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亲人参加。张晓勉强发了一场言,难掩哽咽:“妈,您走得那么急,我来不及说再见......但我会记住您的叮咛,好好生活。我们来生再见。”
我在半空看到这一切,心里升起一种超脱的感觉。我与世间的牵绊正在消逝,我感到轻松而自由。
送走我之后,张晓过了一段时间才走出伤痛。我常在她梦中出现,引导她活下去。终于,在朋友的帮助下,她重新投入工作,逐渐恢复平静的生活。
过了几年,张晓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她经常带着小孙女来我的墓前坐坐,给我添上新鲜的花朵。
“奶奶,我叫张萌,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小女孩甜甜地喊我。
我的心被这纯真的声音触动,她们太需要陪伴和爱了。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自己还能活在她们中间啊。
可我已经是一个游魂,能做的不多,只能在她们心中活着。所幸,每当她们来看我,都会把我想念的话说给我听。
“奶奶,您放心,我们都很好。妈妈让我告诉您,她听您的话,好好工作也好好生活,过得很开心。”
“奶奶,新的一年又来了,我们一家团聚约您跨年,祝您新年快乐!”
“奶奶,今天是您的忌日,想必您也看到了,妈妈为您准备的牲礼和寿桃,都是我帮忙挑选的哦!”
听着她们朴实的言语,我感到落落大方。我的人生已经完成了历程,她们会接力走下去,这就够了。
我开始能够真正放下,不再牵挂人间的一草一木。在冥冥之中,我感觉到 的力量在召唤我,要我前去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在那里,我将重逢李力,我们会在永恒中继续相爱。而张晓和小萌,她们也会在各自的时间里来到我们身边。
我欣然赴约,走进了那道温暖的光芒。临去前,我最后看了一眼人世,虽然舍不得,但也欣慰于她们其乐融融的生活。
从今往后,我们都会在爱中相见。这世间的别离不过是过眼云烟,而我将永远活在她们的心间。
人生如梦,爱永恒。这就是我最后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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