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女人,不管到多大年龄,对家人都有一份强烈的思念。可是由于相隔万水千山,再加上家庭生活条件的限制,想回趟娘家,确实难上加难。
但是,再远的路,再漫长的时间,也阻挡不断血浓于水的亲情。
李女士的母亲今年70岁了,母亲是远嫁的,离娘家有2000多里路,已经25年不回娘家了。
去年母亲生了一场重病,病床上的老人非常想念娘家人。
李女士只好试探着给舅舅打去了电话。
李女士也不知道舅舅是否会赶来看望母亲,毕竟母亲已经25年不回娘家了,彼此之间很少联系。
没想到,两天后,三舅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母亲和三舅抱头大哭。临走的时候,三舅留下了一个黑色的提包,几天后打开一看,全家人当场落泪了。
来自李女士的讲述:
我们生活在鲁中平原的一个县城里,我有姐弟四个。
我今年46岁,是大姐,我还有三个弟弟,当年中专毕业以后,我分配到了一个偏远乡镇工作。
三个弟弟也都事业有成,
我父亲是从企业退休的,他年轻的时候在一家机械厂跑业务,一年父亲去了江西出发,在那里遇见了母亲。
两个年轻人之间有了好感,父亲回来后,他们书信来往,后来母亲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嫁给了父亲。
父亲是工厂的业务骨干,他带领机械厂从衰落走向了兴隆,后来在全厂职工的一致推荐下,父亲当了厂长。
母亲没有工作,在工厂里开了一间小卖部。
那时候通信不发达,和外地亲戚的来往就是靠书信联系。
我母亲是初中毕业的,她经常给姥姥家写信。每隔半月20天的,母亲就从我的文具盒里找出一支笔,坐在灯下,一笔一画地写信,信纸常常被母亲的泪水打湿了。
母亲写信的时候总是用手捂着,不让我们看,有一次我好奇地问她都写了些什么?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说说这边家里的大人孩子,再问问姥姥家那边的情况。
每当母亲收到姥姥家的来信,她总会边哭边看。
父亲当上厂长以后,他的办公室里有一部电话机,姥姥家那边有急事的时候也会打电话。
母亲说姥姥家住在一个山区的村庄里,离镇上还得有几十里路,要想打个电话也不容易,得去镇上的邮电局里打。
每到过年和过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母亲就让父亲给姥姥家寄几十块钱,表达一下孝心。
我父亲去南方出发的时候,也会转一下路去姥姥家看看。
我15岁那年,放了寒假的时候,母亲领着我和三个弟弟去了一趟姥姥家,那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探亲。
去姥姥家的路上,我才真正理解了山高路长这几个字的含义。
我们先是从县城坐两个多小时的客车去了市里,又从市里坐绿皮火车近20个小时,才到了南昌。
在火车上,三个弟弟又吵又闹,一会儿要买水喝,一会儿又要买面包吃,母亲怕花钱就不给买。
当时虽然我们的父亲是厂长,可是他也就是拿那点工资。而且他还经常用那微薄的工资接济乡下的亲戚和工厂里困难的职工。
多亏了母亲开着小卖部,还挣点钱补贴家用。
平时,我们家过着非常节俭的生活,一个米粒都不能浪费。
临坐车的时候,虽然父亲给足了母亲路上的盘缠,但是母亲还想省点钱。
当几个弟弟吵着要买东西的时候,母亲一会儿劝这个,一会劝那个,劝不住他们,只好大声呵斥,炒成了一锅粥。
母亲生气地说:“以后再也不带你们去姥姥家了。”
三个弟弟当时年龄小,还不懂事,最小的弟弟哭着说:“谁稀罕来呀?我坐火车坐得够够的了,根本不如在家里舒服。我再也不跟着你去姥姥家了!”
到了南昌以后,我们又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一路颠簸,才到了姥姥家的县城。
从县城里就没有通往姥姥家的客车了,没办法,母亲只好雇了一辆拖拉机,我们坐在拖拉机的后斗子里,轰隆隆的,山路陡峭,我们两手紧紧抓住拖拉机,往姥姥赶去。
凛冽的寒风,一个劲地往我们的衣领子里钻,我们娘五个都冻得缩着脖子,最小的弟弟竟然还呕吐了,因为颠簸得太厉害了。
来姥姥家一趟太不容易了,我一下子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很少回娘家。
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去了姥姥家,姥姥家的房子盖在一个山坡上,周围是零零散散的农户,他们都已经点灯了。
我有三个舅,两个姨,他们都在姥姥家里,等着我们一起吃碗饭。
一进门,姥姥一家人抱着母亲放声大哭,姥姥和姥爷把母亲拉到灯下,仔细地端详母亲的脸说:“闺女啊,你比以前瘦了,比以前显老了,你看你的头上都有白头发了。”
母亲苦笑着说:“爹,娘,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只不过为这四个孩子操心不少,天天要吃要喝的。”
我们这次来姥姥家带了不少礼物,大包小包的,有母亲给全家人买的衣服,还有糖果点心。
母亲拿出来一一分给大家,姥姥抹着眼泪说:“闺女啊,你能带着外孙来看看我们就行了,咱们隔了好几千里路,你在路上还得领着四个孩子,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呀?”
我们在姥姥家住了下来,每晚母亲和姥姥、姥爷几乎不睡觉,一直在那里说话聊天。
母亲用方言和姥姥姥爷说话,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一阵就哭一阵,我听了心里也酸酸的。
我们在姥姥家过的春节,大年初一的早上,舅舅和姨每人给我们十块钱,在那个年代里十块钱就不少了。
我们刚想伸手接着的时候,母亲把我们拉到了身后,说不能要他们的压岁钱。
我三个弟弟年龄小不懂事,嫌母亲不让要钱,竟然都哭了。
姥姥把母亲说了一通,姥姥说:“孩子们好不容易来过个年,你干嘛惹孩子们哭啊?这点压岁钱是给孩子们的,也不是给你的,赶紧让外孙拿着。”
弟弟们这才破涕为笑,但是我说什么也没有要舅舅和姨给的压岁钱。
因为母亲悄悄告诉我,说三个舅舅和两个姨家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我们怎么能好意思要他们的钱呢?
我们本来打算正月初六就要往回返的,可是姥姥说不舍得我们,姥姥哭着说这次来了,下一趟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硬是把我们留到正月初十才让我们走。
姥姥家给我们带上了各种各样的特产,有年糕,有腊肉,还有干笋的。
三舅从村里找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把我们送到了县城。
在车站上,三舅找了一个小吃部,给我们每人买了两个小笼包吃了。
坐上客车以后,三舅站在路边一直朝我们挥手,我看到他不住地擦眼角,母亲坐在车上也是泪流满面。
母亲对我说:“你三舅和我最亲,我们两个只差一岁,一起长大的,我虽然比他大,可是从小他不管什么事都让着我,有好吃的也先给我,平时多数都是你三舅给我写信的。”
我们只去过姥姥家这一次,从那以后我们忙于学习,后来又各自成家立业,主要是路途遥远太不方便了,再也没有去过姥姥家。
姥姥是78岁去世的,母亲回去奔丧了,回来以后由于悲伤过度,母亲一病不起,躺了好长时间。
到了第二年姥爷病危,舅舅打来电话的时候,父亲没有敢让母亲知道,她身体非常虚弱,她也是倒下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就完了。
父亲给母亲说他要去南方出发一趟,其实他是去了姥姥家送别姥爷。
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回过娘家。那些年,三个弟弟考学,买房子,成家立业,让父母操碎了心。
母亲也很少提及姥姥家那边的事。
父亲退休以后,曾经和母亲商量着,要去江西看看舅舅和姨,回趟娘家。
母亲非常期期待,我们知道,这些年虽然母亲嘴上不说想念娘家人,其实我们经常看到她呆呆地坐在窗前,她是想家了。
当父亲和母亲计划好了行程时,万万没想到父亲突然查出了癌症。
那些日子一向健健康康的父亲突然消瘦了很多,几个月的工夫瘦了20多斤。我们很担心,让他去医院查查,可是他说浑身不疼不痒的,哪有什么大毛病啊?
后来有一天,早上父亲咳嗽突然咳出了一口鲜血,母亲吓坏了,赶紧陪着父亲去了医院,没想到父亲从医院里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是肺癌晚期,住院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去世,对母亲的打击是致命的。父亲走了以后,母亲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她天天坐在家里,对着父亲的遗像,默默地流泪。
由于家里突然发生了变故,母亲再也不提回娘家的事了。
我们姐弟四个都要忙各自的工作和家庭,也无法抽出时间来陪着母亲回娘家。
去年的时候,母亲生了一场重病,做了一场大手术,手术效果不错,但是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萎靡不振的,天天昏昏欲睡。
我们姐弟四个在轮流伺候母亲,那天,母亲睁开眼睛对我说:“闺女啊,我算了算,我已经25年没回娘家了。现在我得了重病,看来这辈子我是见不上娘家人了。”
说着说着,母亲的眼泪滚滚而落,我也陪母亲掉起了眼泪。
三个弟弟都对我说,他们照顾母亲的时候,母亲也不住地说娘家的事。
我们这才知道,病中的母亲特别想念家人,我们得满足她这个愿望啊。
可是路途遥远,怎么办呢?
这些年,我们虽然没有见过舅舅和姨,可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打个电话。
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告诉他们母亲生病的事,他们能来吗?毕竟是好几千里路呀,再说他们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出趟远门很不容易。
母亲天天念叨那三个舅舅和两个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给他们打电话。
我给大舅和二舅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一个关机,一个没有接,可能正在忙吧。
我给三舅打去了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就接通了,听到三舅的声音,我忽然悲从中来 ,我一下子感觉到了久违的浓浓的亲情。
我哽咽着告诉三舅:“三舅,我母亲生病做了一场大手术,身体很虚弱,这几天她一直在念叨娘家人,说想你们了。”
我没好意思说出口,请三舅来看看母亲。
三舅一听,马上心急火燎地说:“外甥女啊,你别急,你慢慢的告诉我,你母亲到底怎么回事?”
我详细地把母亲的病情告诉了三舅。三舅听完,毫不犹豫地说:“外甥女,你告诉我姐,我马上让儿子给我订飞机票,我坐飞机赶过去。你让我姐等着我,我一定会尽快过去看她的。”
我两行热泪滚滚而落,我连忙说:“三舅,我给你转过去3000块钱,你当做机票钱吧。”
三舅说:“外甥女,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去看看我姐是应该的,可不能让你出路费。以前我姐夫活着的时候,他每次来南方都会给我们放下钱,我们一直记得呢。现在我们的条件都比以前好了很多,这点机票钱还是能拿的出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三舅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我去市里的飞机场接着三舅,几十年不见了,三舅也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我带着三舅来到医院里,一进病房,三舅和母亲相拥嚎啕大哭。
母亲哭的几乎成了泪人,她说:“三弟呀,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上你了呢,你千里迢迢的来看我,让你受累了啊!”
三舅告诉我们,那几个姨和舅知道母亲病了以后,都非常牵挂,但是由于相隔太远了,大家就委托他来看望母亲。
三舅在医院里陪了母亲整整十天。
母亲的身体一天好起一天了,三舅这才放心了。
三舅临走的时候,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母亲一看到手提包,眼睛亮了一下。
三舅说:“姐啊,你应该认识这个黑提包。这是当年我姐夫去咱家的时候送给我的,那时候咱家里穷,我连个提包也没有,姐夫就把他这个提包给我留下了,让我用的。当时姐夫还给我留下了60块钱,我拿着这60块钱,去镇上开始做点小生意,日子才慢慢好起来了。”
“现在我把这个黑提包还给你们,就当个念想吧。我觉得这辈子都欠了姐夫的恩情。”
说着,三舅把黑提包放在了橱子里。
我提前给三舅买好了飞往江西的机票 ,弟弟每人给了三舅2000块钱 ,让他回去以后给另外那些亲戚买点礼物。
临出病房了,三舅又返回来,握着母亲的手泪流满面,难以分别。
他哭着说:“姐,以后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一面。”
我赶紧安慰三舅说:“三舅,你不用难过。当我母亲身体好了以后,我们带着她去看你和那几个亲戚。”
母亲又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恢复得差不多了,终于要出院了。
我们开始收拾住院时用的东西,母亲嘱咐我,一定要把三舅留下的那个黑色的提包带回家,可别忘了。
我当然忘不了,那是父亲用过的东西,我能忘记了吗?
我把黑提包拿过来递给了母亲, 母亲用手摩挲着说:“我对这个黑提包印象很深,当年由于机械厂里的效益很好,你父亲去县里领奖的时候,县里奖励给他的,他平时不舍得用,只有去外地开会或者出差才拿出来,没想到他会送给你三舅。”
母亲随手拉开了提包的拉链,虽然过去了好多年,提包边缘有些磨破了,但是拉链还是好好的。
母亲拉开拉链以后,她突然颤抖着声音说:“闺女,儿子,你们赶紧过来看看。”
我们凑过去一看,原来提包里有一个蓝色的布包,底下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
母亲先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小发卡,还有两截掉了颜色的红头绳,一块淡绿色的手帕。
母亲突然哭了,她说:“我认识这块手帕,也认识发卡和红头绳,都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没想到你三舅这么有心,竟然给我捎来了。”
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我和弟弟谁都没有劝她,我们知道母亲是想起了她承欢父母膝下的岁月,更想起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家乡。
紧接着母亲又拿起了信封,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满满一信封的钱。
我们仔细一看,共有五沓钱,每沓钱都用红纸包着,上面写着舅舅和姨的名字,每沓都是4000块钱,一共两万块钱。
看到这一切,我们一家人泪如泉涌,三舅不声不响地放下了这么重的厚礼,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
我们知道我那几个舅舅和姨家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他们为了儿女买房子,出钱出力,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可是当他们知道母亲生病以后,依然委托三舅带来了他们的心意,
去年年底的时候,母亲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康,我和大弟弟陪着母亲坐飞机回了一趟娘家。
因为工作原因,大弟弟需要尽快赶回来,我们只停留了三天,临走的时候,我们给三个舅舅和两个姨每家6000块钱,表达了我们的孝心。
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三舅给我寄来的一大包笋干,三舅在微信里说,只要我们愿意吃,他会经常给我们寄。
吃着笋干炒肉,听着母亲说起她做姑娘时在娘家的竹林里乘凉的情景,这笋干我们吃出了姥姥的味道。
两好才是好,亲戚越走越近,虽然路途遥远,相隔千山万水,但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不会随着时间而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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