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任远接到母亲死讯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6点过。

84岁的老人离去好像也是正常,可对这个郑任远来说,这一点也不正常。

母亲周梦慈死在了凌晨4点多,死的时候脖子上勒着绳子。

大哥郑新明说,母亲是上吊自杀。

可一个疑惑却横在了郑任远心头,平日开朗健谈的母亲怎么就突然自杀了?

丈夫张泽强更是一点不信,岳母连1.5米都不到,还身患残疾,就算她想自杀又如何能做到:“绝对不可能,人只有那么高,拿绳子都拿不到绳子。”

郑家子妹五人,哥哥郑新明是老大,其余妹妹全都出嫁,母亲由大哥大嫂赡养,母亲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郑任远决定要去找大哥要个交代。

上吊的母亲

刚回隆回老家,郑任远便见着二姐哭倒在了灵堂,任由旁人拉拽也只是在地上大哭哀号。

见姐姐动情至此,郑任远也不再强忍心中悲痛,与姐姐一同哭倒在了棺材旁边。

跟来的张泽强见妻子如此痛苦,本就对岳母身死有疑惑的他更是直接提出要看开棺验尸。

随着棺材板打开,裹着红被的周梦慈显露在了人们眼前。

“你看这个舌头都出来了,你看这个人多大,她能上吊吗,绝对不是上吊,她自己不会上吊!”

刚见着岳母遗体,张泽强便怒吼了出来。

这位慈祥的老太太脖子上有一道极为明显的勒痕,曾经大恩于自己的岳母再也睁不开眼睛,张泽强忍不了这个。

妹夫的吵闹让郑家大哥郑新明走出了卧室,见人们都在问询情况,他用手比了个八放在脖子上吐了吐舌头说“吊死的。”

见大家不信,郑新明也懒得多说,只是说着来来来,便带众人去往母亲上吊的地方。

进了母亲的屋里,郑新明径直走到了窗户旁,那里有根铁栏正好能系上绳子。

他解释道,母亲死的时候,他正在楼上睡觉,凌晨4点多的时候被一道光晃醒了,不过想到母亲平日也有开灯的时候,他便没有再管了,后面一起来便发现母亲出事了。

“到了5点过,10分的时候……”

郑新明的话还没说完,妹夫张泽强的拳头便挥舞了过来。

“我老婆回来看娘,你都不让进,你是该打吧!”

郑新明被妹夫一拳打得摊到在地,捂着身子哀嚎不止,这突然的一下吓坏了郑家姐妹,连忙上前看哥哥怎么样,好好的灵堂一下子就吵翻了天。

虽然人们都手忙脚乱地观察郑新明怎么样了,可郑任远却依旧不依不饶:“80多岁的娘,每次都搞得我看都不准我看,要饿死我妈,每天一顿饭都不给我妈吃,我妈首先是三四天在这里饿得没吃一点饭。”

大哥解释母亲的死法,郑任远一家一点不信,直言大哥是在说鬼话,她吐露到,平日里大哥不但经常不给母亲饭吃,还常常用门栓把母亲锁在家中。

郑任远说,母亲肯定不是自杀,而是大哥把母亲掐死然后放在绳子上伪装的。

见旁人在说儿子不至于杀母吧,张泽强直接冷笑了一声,说“要是他还念母子之情,这些话我说都不说。”

面对这样的指责,还瘫倒在地的郑新明不答应。

“母亲的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起来小便,就看见她在那里(上吊了),我一看我的娘啊,我就哭了,我把她放下来,赶快抱着,后来我发现上面有绳子,上面还有个钩子和白带子,白带子就在钩子上。”

郑新明说,自己当时看到这一幕便吓呆了,想着母亲怎么就这样了,想讲话喊人都发不出声。

至于妹妹与妹夫的指责,他直言自己绝没有那种想法。

“我对我母亲要亲一些,我也不是那种想杀害我母亲的人。”

可大哥的话,郑任远就是不信。

母亲前几天还给自己打电话,还是个乐呵的老太太,怎么会突然就自杀了呢?而且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母亲身高不到1米5怎么够得到上吊的绳子呢?她可是知道大哥平日如何对待母亲的。

“母亲在这里生活得好不好?”

面对旁人的询问,郑新明沉默了一会说道:“一般,我照顾得不多,但每天一碗饭,一杯茶还是有的,我孝敬我母亲。”

见大哥这个说辞,郑任远都要气笑了。

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因为哥哥是家中独子,所以母亲在世时一直对大哥最好,等到几个女儿出嫁,母亲的付出更是称得上倾其所有,可大哥平日对母亲绝对谈不上孝顺。

“每天一碗饭,那个不锈钢的小碗,我妈妈那一天盛了一点饭,说今天你给我盛一碗那么大的饭,我可以饱吃一顿。结果碗里只有四根空心菜管子,上面一点点叶子,我妈妈把菜用勺子挑上来,我妈没牙吃不动,吃那个叶子一点一点把那碗饭吃完,还是没吃饱。”

郑任远说,开始大哥还给母亲吃点饭,可大哥后面就更过分了,甚至直接把洗锅水给母亲吃,一锅洗菜的汤,里面从来没放过一点油。

郑任远在一旁气愤地数落哥哥,可郑新明却在一旁连连否认,说自己妹妹一派胡言,自己没那样对待过母亲。

这话一出更是激起郑任远的反感,她手头可是有证据的!

“我手机里有录音,等下我放给你听,我妈妈亲口说的。”

面对妹妹的铁证,郑新明顿了顿仍旧说道,没有那回事,我不知道。

大哥的狡辩没让郑任远松口,“我从来不冤枉你,我有事说事。”

见妹妹步步紧逼,郑新明选择了避而不谈,他推脱说自己的腰被妹夫打伤了,现在不愿意与妹妹多说什么话,只想把事情糊弄过去。

而郑家小院的内斗也引来了无数街坊邻居过来看热闹。

而一谈到死去的周梦慈,大多数人的反应很耐人寻味。

母亲的遗书

“生活啊,这个一般。”

讲起周梦慈,邻居们并未多谈什么,只是没人否认老太太生前过的日子很是艰难。

具体吃什么,他们不知道,可老太太没吃不饱,他们是知道的。

在一众议论纷纷里,一位邻居站了出来,她是在周梦慈过世时来给老人穿寿衣的。

她说给老人穿寿衣的时候,发现其颈部有一道很深的勒痕,可到底是上吊还是被勒死,她说不准。

“绳子还没有解开,只有一个小结在绳子上。”

邻居们讲,郑家在当地其实还算不错的人家,老人去世后留下了一大笔现金存款和名下的一块地。

难道是哥哥为了遗产弑母?郑任远一想到这个可能便心里害怕。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母亲生前留下的一封信件。

周梦慈将这封信交给幺女的时候,说明了得等死后再给孙子的。

郑任远此前看过,那不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而是一个老人84年的辛酸自白。

母亲当时留下这封信便离家出走了,后面虽然被大家找了回来,可信仍旧留在这里。

三篇信稿里只写满了吃苦二字。

1930年周梦慈出生在书香世家,从小读书写字,写得一手好文章,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才因为历史原因没再上学了,之后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一个好端端的大家闺秀成了得抚育弟弟妹妹的农家阿姨。

悲惨,凄凉,无人照料,老太在信中多次感慨自己的悲惨。

郑任远提及信件的时候,泪水流满了脸颊。

“我真的哭得好伤心,我妈过得那么苦,没有一个亲人照顾她,没有一个长辈关照她,都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把弟弟妹妹带大,本来我们妈妈好有才华的。”

她说,自己妈妈读书以后本是可以当老师,当教授的,但当时没那个条件,要照顾弟弟妹妹。

那封信上娟秀的笔迹记录老人一生的凄苦,在信里,周梦慈说养老在生才是实在,死后风光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至于求祖宗保佑以图发财升官,那更是与死者无关。

“我死后,你可把我送往火葬也可减轻你爸的负担,你是孝子能达到我的愿望,你是贤孙还可评个先进者。”

“我什么都不要,我一生多病,我只要离开这万恶的环境和虚伪的人心。”

整整3页信纸浸透了老人一生的苦累。

“我真的好想我妈妈,她80多岁真的没有一个全尸,没有得到善终。”郑任远说着说着哭声便更加凄苦了。

张泽强也在一旁流了泪:“开始她出车祸的时候,我就想来看她,但我母亲不准我回来,她对我老婆说不愿让我回来,因为我一回来就会发脾气,会和她的崽吵架,她的崽就会对她更恶劣。”

张泽强说,当初就是因为岳母的拒绝,他们才没有插手,没想到最后却酿成了这般惨事。

周梦慈对他来说是一辈子的恩人,当初自己与妻子结婚时,所有人都不同意,只有岳母一人支持自己,并拿出所有积蓄来接济张泽强,让他们后面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对张泽强来讲,自己的岳母比自家母亲还要更亲,这也是他之前打郑家大哥的原因,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封老人留下的家书让郑家的哭声更悲痛了,这股悲痛也让郑任远狠下了心。

她说,自己母亲曾说过,自己有一笔钱和一块地,如今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大哥郑新明还一点不提遗产的事,这让他们很难不多想。

于是在郑任远的联系下,郑家四姐妹相约一起,要找大哥问个明白。

母亲的遗产

“我爸爸有6000块的存折,还有3000的什么子孙发达钱,还有送礼送的2000元,还有赔偿金、低保和养老保险,大概在10万以上。”

面对妹妹们来势汹汹的质问,郑新明的回答却出乎意料:“10万元都用完了”。

“不可能!”大哥前脚说完话,后脚便遭到了妹妹们的否认。

妈妈生前过得那般凄惨,大哥却说这钱用完了,郑任远等人怎么都不相信。

“没吃也要用,看病也要花钱。”

郑新明说那些钱都给妈妈买了补药,可这个说法立马遭到了张泽强的质问。

“你说给妈妈买了补药,那补药在哪里?买的什么?”

郑新明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你在这里我不想说,你这个人是这样,我不想说”。

见郑新明耍起无赖,张泽强立马掉头就走,他就要看看他离开了,这人还有什么借口。

可当屋里没了那个“讨人嫌”后,郑新明还是没交代药买到了哪里。

“还要怎么说,我就一个人在这里,钱都用完了的。”

郑新明的一味强调只换来了妹妹们更多的质疑。

因为母亲去年出过一次车祸,对方一次性给予了7万赔偿,这笔钱便由郑新明拿去了。

其他钱暂且不论,光这7万块,郑新明是怎么几个月就花完的?

“要治病,要买东西给她吃,这样子基本上用完了。”

然而这个说法很快就被质疑,郑任远站出来说自家哥哥压根不给母亲治病。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打针,我妈妈睡在那个床上喊哎呦哎呦,我说这怎么行,是我逼他们喊那个医生,医生来这打了一天针,结果第二天我再来,他们直接把门锁了,就是为了怕花他们的钱。”

郑任远说,母亲要打的针一天只要一百块,可后面大哥就是硬没让母亲再打针,母亲都是那么忍着,那么痛着,天天都那样叫。

“你这都是一派胡言!”

见妹妹当众数落自己的不是,郑新明生气了。

“他们讲话都是一派胡言!里面有很多冤枉话!”

见大哥打死不松口,郑家二姐也说话了,她懒得再扯谁在说谎,直接问道:“每天就吃那点东西,这么几个月7万块怎么花掉的?”

“到底吃了什么?有没有清单啊?”

见妹妹们联合发问,郑新明的话依旧很含糊:“我从来不计数的,没什么清单。”

“这里买一点,那里买一点,10万块钱就用完了。”

见大哥始终不多说钱去哪了,也否认曾虐待母亲,郑任远一把掏出了兜里的手机,那里面有母亲生前的录音!

可面对母亲生前的哭诉,郑家长子仍旧无动于衷,直接反驳母亲的话是假的。

“她的话信不得,她说这样就这样啊!”

吃洗锅水、吃没油的菜……在录音里,生前的老太太对大儿子进行了控诉。

郑家四姐妹都对此义愤填膺,可大哥却仍旧在辩解,见说服不了众人便又打出了免战牌,用腰痛发作的理由要求几个妹妹离开自己的卧室。

大哥闭口不言,可郑任远却决心要查出母亲的死因。

当她踏入隆回县金石桥派出所,警察便告诉了她查明真相的方法。

“这个东西可以申请法医鉴定,如果鉴定为外力致死,那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可以立案调查。”

可正当郑任远打算做鉴定带回一个真相时,村里却传来了消息,周梦慈要封棺了。

郑任远一回家便见家里已经吵翻天了。

大哥郑新明的两个儿子儿媳回来了。

父亲在家里挨了打,儿子一回家自然要找张泽强的麻烦,张泽强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自然也不在意侄子的想法,对着便骂了起来。

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大哥家说这是这些外嫁姐妹想回来抢财产,姐妹家又说这是要给母亲讨个公道。

双方你来我往,却又都拿不出什么切实证据,吵到最后,连村民都忍不了郑家的内斗了。

“不可能,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有杀母的人哦,我们这风水好的很,别来乱搞。”

“郑新明老实的,不会干这种事。”

“10万块早就没有了,看病那些我们还倒贴钱进去,昨天回来前还打了五万过来给奶奶安排葬礼。”

吵到最后,还是村干部前来才让大家冷静了下来。

村干部讲,郑家的事情,他们还是清楚的,平日里,周梦慈过得确实不算好,也常常和儿媳有矛盾,但是还不至于闹到杀母的程度。

至于钱的事情,郑新明的儿子儿媳也做了解释。

原来,此前他们还在老家居住的时候,自己母亲便常与奶奶发生冲突,但当时都是劝和为主,婆媳矛盾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后来他们搬去上海,因为父母没有工作,奶奶这边的钱全是他们在支付,嫁出去的女儿们之前从没管过这边,自己的转账记录都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在他们看来,这些姑姑就是来分钱的。

至于地皮的事,那块地奶奶生前便许了儿子,这是给自家爸爸养老的报酬,其他几个姑姑早都出了嫁完全和地皮问题扯不上关系。

一番言说下来,郑任远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几个姐姐已经不打算计较遗产的事了,至于母亲因何而死,她们也觉得大哥不至于如此。

此时,一个选择摆在了郑任远的面前,如果她执意要开棺验尸请法医检查,那一旦判定老人就是自杀而亡,那她就会得罪所有亲戚和邻里街坊,没谁愿意被污蔑村里出了弑母案。

面对这样沉甸甸的负担,郑任远选择了放弃。

“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样闹下去,大家反目成仇有什么意思?”郑家长孙给出了台阶。

“因为我这个人心软,他这样说,说了几句我就心软了,侄子给我说了,堂弟也给我说了,我就说依了你们。”

在家人的轮番劝说下,郑任远不再坚持开棺验尸,在母亲棺前哭了一通后便同意放弃尸检,让母亲封棺入土。

她说不希望自己母亲去世躺在堂前,几个兄弟姐妹还为了钱和地的事争吵。

‘“我们现在的想法就是希望奶奶入土为安,不管我们这些亲戚这些怎么,不管大家今天吵过了,昨天吵过了,我们这个血缘关系是永远都在的。”

郑家一家人在棺前三鞠躬后,周梦慈老人随着棺材埋入了地下,自杀还是他杀的谜团也就此隐入烟尘。

信息来源:

湖南都市频道寻情记栏目《八旬老人离奇离世 巨额财产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