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冰凉沁骨,寒冷如刀,一名中年妇女,站在门前,隔着雨幕,看着街道的尽头处,身侧是妇人的儿子,长得倒是浓眉大眼,只是此刻眼露急色,同样在盯着雨幕之中。

焦急之中,儿子李非说道:娘!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听到儿子的话,妇人不由得生气道:还不是因为你,人家什么家室,咱家什么家室,你说你非要痴心妄想,竟是惦记上了人家的小姐,你爹豁出去老脸,亲自去提亲,你这还急上了。

儿子李非听了,虽说有些心虚,但是眼神仍旧是盯着雨幕之中不放,母亲看了,只能是暗自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雨声似乎是大了些,一道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雨滴砸落在斗笠上的声响随之增大。

儿子李非见了大喜,竟是冲入了雨幕之中,到了近前,喊道:爹!

来人正是去提亲的木匠李文章,见到儿子如此急色,李文章脸色难看,喝道:赶紧进屋,秋雨伤人,别再染病了。

儿子见到老爹发怒,赶紧退了回去,一家三口到了屋中,木匠李文章摘了斗笠,拍打了一番身上的雨水,此刻的李非再也忍耐不住,问道:爹!事情成了么?

听到此话,李文章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了起来,良久说道:没成!人家嫌弃咱家身份不够,说是门不当户不对。

虽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这李非听到之后,却是如遭雷击,顿时踉跄着坐在了板凳上,脸色苍白,充满了绝望。

妇人见了,有些不忍,不过也没说什么,老父亲李文章见了,冷声道:虽说事情没成,不过儿子你放心,两年的时间,她也休想嫁人。

骤然之间,听到此话,李非顿时恢复了神采,问道: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妇人听了,脸色巨变,盯着丈夫,欲言又止,李文章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言明,说道:我就给你两年的时间,你自己努力吧!若是你烂泥扶不上墙,那么万事皆休。

李非听到父亲所言,好似是充满了斗志,拍着胸脯说道:爹!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不过随即却是一阵气馁,说道:爹!我要怎么努力啊?像您一样,我再努力,也是个木匠啊!

听到儿子所言,李文章却是冷笑了几声,说道:木匠有什么不好,学好了,照样能够主宰他人的生死。

听到此言,旁边的妇人,便要说话,只是李文章看来的目光,带着一抹阴沉压迫,妇人只好是闭上了嘴巴。

正文

1.木匠李文章带着妻子,搬到小镇上已经十年了,儿子李非都十岁了,这李文章待人随和,手艺高超,从他到了镇上之后,凡是有着木匠活儿,谁家都来找他,所以这么几年下来,名气还是不小的。

一晃又是八年,儿子李非已经长大了,到了成亲的年纪,此时的社会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能够相亲,由媒人牵线搭桥,男女彼此还能看看对方。

只是父母拜托的媒人,给他找了好几个,却是没成,钱花了不少,父母尽是无奈。眼见着如此,最终父母也是不着急了,只当是缘分未到。

一日,李非有事找父亲,看到客厅门关着,也没多想,就推门走了进去,结果抬头看到,客厅之中,父亲李文章端坐主座,一侧是一名脸上画着奇怪线条的男子,两人此刻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李非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两人面前的地面上,一只一尺高的木偶上,只见这木偶活灵活现,虽说不会动,但是眉眼等五官,与真人倒是有些相仿,倒是好似一个三岁的娃娃。

手脚俱全,而且手关节,脚关节,看着与血肉消退,余下的骨架一般,相当完美,这还是李非第一次看到这种木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那脸上有着诡异线条的男子,却是突然诡异一闪,一个口袋,竟是直接将这木偶装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此人做好了之后,脸色有些阴沉,盯着李文章说道:李兄,这事儿怎么解决?

李文章脸色有些难看,指着儿子说道: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规矩了么?没有我的许可,谁叫你进来的?

李非看到父亲的神色,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赶紧跪下说道:爹!孩儿鲁莽了,您要打要罚都行!

李文章冷哼了一声,对着那人说道:他是我儿子,也是将来的匠师,你可满意?

那人听了,打量了李非一番,这才笑道:既然是将来的匠师,那么此事作罢,希望咱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

说完之后,此人背着那个装着木偶的布袋,竟是起身离去了,李非眼尖,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一锭黄金。

没有父亲的吩咐,他不敢起来,李文章拂袖而过,那锭黄金消失不见了,盯着自己的儿子,叹道:做事毛毛躁躁的,再有下次,不要怪我收拾你,起来吧!

李非这才起身,扫过桌上,没有看到黄金,不过也没有问,而是说道:爹!我都学了这么多年的手艺了,您该带着我去上工了吧?

听到儿子所说,李文章倒是笑了笑,说道:就你那点手艺,也能算学会了手艺?不过你基础还行,既然你这么说了,从明天起,你就跟我去上工吧,总好过闭门造车。

儿子李非听了,顿时大喜。

次日,父亲李文章说到做到,带着李非去到了一处主家干活,这主家外表看着,倒是一般般,宅子看着有些破旧,但是李文章看了之后,对着儿子说道:你看这些建筑,虽说陈旧,但是有着一种辉煌大气,这家之前不是官就是豪族。

李非听着,眼神却是盯着一个方向,从内院走来了一主一仆,当先是名身穿白衣的女子,面容娇俏可爱,带着一股婴儿肥,双眼似笑非笑,虽说不是绝色,但是看到的第一眼,便能深深记住,有着一种舒服感。

旁边的应该是丫环,穿着绿衫,在女子跟前正在不知道说着什么,那白衣女子听了,脸上有着轻蔑的笑容。

两人很快到了大门这里,李非双眼直勾勾盯着女子看,似乎是入魔一般,被那女子看个正着,不过此女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反倒是对着李飞轻笑了一下,便错身而过。

李非不顾父亲就在身边,转过身盯着离去的女子背影,似乎是呆了。

父亲李文章见了,眉头便是一皱,看着离去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阴沉,拍了儿子一下,说道:赶紧进去吧!主家该等急了。

李非恋恋不舍,随着父亲去了厢房那里,早就有着管事等着了,分配活计,父子俩开始干起了活儿。

门外的街上,一辆马车等着,那名白衣女子到了近前,正要上去,丫环忍不住了,不由问道:小姐!刚才那小木匠,呆呆的,你怎么还对他笑啊?

白衣女子听了,却是露出了讥讽的神色,说道:闲着也是闲着,逗逗他呗。

丫环听了,顿时明白过来,嬉笑道:小姐你估计又会多出一个玩具啊!

说完之后,两人嬉笑打闹,乘坐马车离开了。

不过此刻的李非,却是干不下去了,眼神时常盯着内宅的通道,期待着能够再次见到那名白衣女子。

下午的时候,临近散工了,李文章带着儿子准备回家,迎面白衣女子两人正好进门,李非愣住了,那白衣女子见了,双眼微眯,嘴角上扬,竟是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随即错身而过。

李文章见了,装作没看到,扫过儿子呆滞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自打这日起,女子倒是时不时出现,每次都能遇到,李非已经彻底沦陷了,老父亲看得清楚,不过却是没有丝毫出言提醒的意思。

一晃就是一月的时间,工程结束了,拿着工钱,李文章准备带着儿子离开这里,但是李非守着大门,就是不愿意走,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女子。

看着儿子这种表现,李文章仍旧是一言不发,回去之后,因为暂时没活儿,李非竟是每天都会跑到这里,等着白衣女子的出现,对于这一切,李文章心知肚明,但是他不准备管。

终于,一月之后,李非带着喜色,站在了李文章的面前,看着神色亢奋,不过却是带着哀求之色:爹!我求您件事,您看您能不能去帮我提个亲。

李文章点头,说道:谁?

李非带着喜色说道:爹!就是上月咱们给干活的那刘家,他家的小姐刘香梅。

听闻此话,李文章稍加迟疑,问道:儿啊!这么长时间,我选择了旁观,但是你可知道,你凭什么去提亲?人家高门大户,你认为这门亲事能成么?

李非听了,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爹!我跟那刘小姐情投意合,您去提亲,绝对没问题的。

老父亲听了,苦笑一声,说道:就凭她对你笑了笑,就算是情投意合了。

儿子听了,不乐意了,反复说着类似的话,老父亲再次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看上了那刘家小姐,为父自然是会竭尽全力,不过你可要有心里准备。

李非听了,不以为意说道:您就放心吧!此事乃是板上钉钉的事,绝对不会有错。

李文章点了点头,说道:待明日,我找个媒人同行过去提亲,你就在家等着吧!

李非带着兴奋之色回去了,李文章的妻子过来了,带着担忧问道:他爹!这事儿准成么?

看着妻子,李文章冷笑了一声:那户人家虽说乃是书香世家,但是那是从前,此刻名声并不好,不过还得尽人事听天命吧!

妻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你说,咱家还有那么多金银,你留着干什么啊?

听到这里,李文章脸色骤然转冷,说道:妇道人家,少管这事,那些钱我有用,你就不要打它的主意了。

妻子看着床下露出一角的大木箱,带着诸多不解,那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黄金,若是拿出去,家境未必比什么财主差,只是夫妻虽说多年相处,但是丈夫为何守着这么大一笔财富,却是丝毫不动心。

次日,李文章找了个相熟的媒婆,准备到刘家提亲,也是巧了,天公不作美,竟是下起了雨,深秋的雨,带着冷冽,拍打在身上,有着刺骨之感,所以李文章戴着一个巨大的斗笠,

刘家离着不远,媒人和李文章两人很快到了刘府,跟门子通报了一下,两人等在府门外。

时间不大,便有人过来通知,叫他俩进去,刘老爷正在议事厅呢。

李文章戴着斗笠和媒人到了议事厅这里,将斗笠摘了,放在门边,两人走了进去。

屋中主位上,端坐了一名花甲老者,一身员外袍,双目微眯,盯着进来的两人,也不说话。

还是那媒人,擅长打交道,见到刘老爷,当即笑道:哎呦!刘老爷!见您一面,真是不容易啊,之前跟您提过的亲事,我这不将正主带来了,您有什么想说的,咱们当面谈谈如何?

木匠李文章站在原地,盯着这位刘老爷,想了想,拱手道:见过刘老爷,在下此次过来,便是为了我儿的婚事过来的,小儿对于贵府的刘小姐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此次托了媒人做媒,不知刘老爷何意?

说完之后,这刘老爷没有丝毫的反应,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李文章和媒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就在这时,那刘老爷才开口说道:此事还得我那女儿说了算,待我叫她过来再说。

片刻之后,刘小姐走了进来,看了看媒人和刘文章,问道:爹!你找我?

刘老爷指了指木匠李文章说道:此人的儿子,好像是叫李非吧,就是那个小木匠,此次过来是提亲的,你怎么看?

这位刘小姐听了之后,却是咯咯笑了起来,走到了李文章近前,带着一抹盛气凌人的样子,说道:就凭你家这条件,有什么资格过来提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那小木匠倒是有些意思,我只是闲来无事,逗他玩而已,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跑过来提亲,就凭他也配!

女子说完之后,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爹!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

刘员外听了,随即笑了起来,说道:我女儿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论身份,论家室,你怎么好意思过来提亲啊!哪来回哪去吧!

李文章颇有城府,但是听到这番话之后,额头的青筋都起来了,怒火升腾,不过只是顷刻之间,李文章怒火尽消,竟是脸上带着笑意,拱手道:其实我也知道,小儿配不上贵府的小姐,只是不来这一趟,小儿他不甘心,所以我才厚着脸皮过来的,此事倒是给贵府添麻烦了,为了略表歉意,我这里有个赔礼,还请收下!

说完之后,在媒人诧异的目光之中,李文章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打开之后,从其中取出了一枚圆形黑色的,好似是玉坠般的物品,递了过去。

那刘员外本是不屑,懒散说道:这是什么啊?

刘小姐倒是眼尖,凑到了近前,看着这枚只有拇指般大小的物件,眼中泛光,带着惊喜,还有不信,疑惑道:此物难道是那木灵玉不成?

原本懒散的刘员外,在听到木灵玉三个字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急忙走到了近前,仔细打量了起来。

只有拇指大小的玉坠,泛着黑光,好似是深渊产物,带着神秘,李文章笑了笑,递了过来说道:此乃是我家传之物,的确是木灵玉,算是给刘小姐陪个罪吧!

刘老爷听了,探手就打算将此物拿在手中,但是这刘小姐手疾眼快,第一时间将其拿到手了,笑道:既是给我赔罪的,那么此物便归我了!

刘老爷见了,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也没说什么,看着李文章的眼神,却是变了,说道:此物你可还有?

李文章却是径直摇头道:我只是知道此物珍贵,乃是家传的,若不是赔礼,我也不会将其拿出。

刘老爷听了,露出了满意之色,说道:既然你如此赔礼,那么此事就这么过去吧,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

李文章笑了笑,随即带着媒人离开了刘府,此刻外面的雨已经大了起来,媒人扫了李文章一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我说老李啊!那东西肯定是宝贝,人家那么对你,你还如此,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雨幕之中的李文章,却是诡异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2.县城,一处颇为豪奢的宅子门前,李非背着工具箱,顺着大道准备出城,身后一名管事竟是亲自出来相送,李非摆手,那人这才回去。

此刻的李非双目沉凝,目若点漆,好似是一汪深渊,带着莫名的韵味,完全不似这个年龄段的表现。

一年多了,自从提亲事件之后,这李非深受打击,开始自暴自弃,意志消沉,最终还是调整了过来,跟着父亲李文章开始学习手艺,经过一年多,他已经独自出来干活了,从之前管事的态度,便能知道他的手艺绝佳,名声也已经逐渐传开了。

前面不远便是城里最大的医馆,据说医馆的郎中,祖上乃是御医,医术十分了得,所以,只要到了这条街,便能看到医馆门前排起的长队。

李非也是见怪不怪了,打算从队伍近前通过,只是在经过的时候,一声轻咦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便停了下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队伍之中,一名绿衫女子,此刻带着愁色,看着走过来的李非。

李非见到此女的一刻,被掩埋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原本的镇定如常,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因为此女乃是那刘小姐的丫环。

忍了忍,还是带着激动之色,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排队?

那女子听了,神色凄苦,说道:小姐病了,已经两年了,我过来打算请郎中回去看看。

听闻此话,李非顿时一愣,首先想到的是当时提亲回来,父亲的那抹阴沉和狠辣之色,还有父亲那句,说是刘小姐两年无法嫁人的话,此刻回想起来,令得李非顿感惊诧。

不过他没敢多想,而是问道:你家小姐得了什么病啊?

绿衣女子听了,低声道:小姐的右手不知为何,从两年前便无法动弹了,如今更是开始溃烂,寻遍了医师,仍旧是无法解决,此次过来,找这郎中过去看看,恐怕小姐的右手难保了。

说完之后,绿衣女子自知失言,赶紧捂着嘴巴,神色有些害怕。

李非听了,脸色难看,想到刘小姐那娇俏的容颜,还有白衣胜雪的窈窕身子,若是没了右手,那可是一种绝望啊!

李非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就走,准备回去问问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绿衣女子见他如此,眼中流露了失望,不过也只是苦笑了一下,随即也就不在意了。

李非出了城门的时候,本是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刘小姐的身影,许是没有注意,竟是与人撞在了一起。

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那人带着斗笠,几乎看不到容貌,被撞之后,透过缝隙看了李非一眼,也没说话,径直离去了。

就是这么一眼,李非顿时如坠冰窟,浑身顿时感到了一阵寒意,那人的眼神带着杀机,这点不会错,同时,李非愣住了,虽说只是缝隙,但是李非眼尖,还是看到了那人脸上的一条油墨状的条纹,脑中瞬间想到了那名找他父亲定制木偶的男子。

心中虽说不是十分确认,但是也有着巨大的怀疑,本是打算继续上路,但是旁边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城门两侧,往常的时候,都会贴着一些公文,其中有些乃是朝廷的通知,还有些乃是缉拿盗匪之类的告示。

引起李非注意的,一群人围绕在一张告示的下面,此刻正在指指点点,谁都有好奇之心,李非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所以见此,倒是也被勾起了兴趣,于是便走了过来。

一张简单勾勒的人脸,张贴在了城墙上,李非识字,不用旁人介绍,便看了起来,结果看了之后,却是大吃一惊。

首先是这张人脸,他的确是见过,就在刚才,也就是那名脸上画着线条的男子,至于公文的内容,据说此人乃是一名傀儡师,竟是操控傀儡杀人越货,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

看到这里之后,李非冷汗差点下来,第一次在自己家中见到此人,那时便感觉此人神秘莫测,之前相遇,那种冰冷的杀机,也是真实的,这可是一位杀神啊!

不敢多想,李非背着工具箱,朝着家中走去。

到了家中之后,进门便看到客厅的大门紧闭,眉头不由皱起,在记忆中,父亲很是神秘,从小就对他立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只要客厅大门关着,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进去。

二十来年,只有那么一次误闯,结果看到了那脸上有着线条的男子,还有那个三尺的木偶。

此次再度看到紧闭的大门,心思难免多想,不过只是停留了几个呼吸,便朝着屋中走去,可是就在这时,屋中传来了父亲李文章的声音:是非儿么?你进来一趟。

听道父亲的呼喊,李非想了想,还是到了门前,伸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中的光线还可以,父亲此刻端坐上首的位置,那名线条男子端坐在另外一侧,此刻双目微眯,盯着进来的李非,一尺大小的木偶,此刻就摆在一张方桌上,只是此刻的木偶,右手已经齐肩而断。

这是李非一眼下去看到的东西,许是心中早就有了准备,所以也没有过于惊讶,到了近前,躬身道:爹!您找我?

李文章看着自己的儿子,笑了笑,对着那人说道:秋兄,你看怎样?

那人听了,上下打量了李非一番,有着迟疑,最终说道:难道你就不能亲自出手,帮我修复一下?

李文章听了,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一脉的规矩,咱们也合作了不只是一次了,同一样傀儡,我是不会出手第二次的,除非是重新制作,既然你不舍,那么只有另换他人了,我所说的,也是一个解决的法子,而且小儿学习两年,手艺绝对达到了要求,这点你倒是放心吧!

那人听了之后,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他也行,尽快吧,我还有事要马上走。

李文章听了,说道:事情可以办,那么这报酬呢?

男子听了,从背后的包袱之中,抠出了一锭黄金,说道:老规矩!

说着便要往前递,结果这李文章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今天的规矩变了,黄金我不要了。

那人顿时愣住了,盯着李文章,不解道:这不是你自己定的规矩么,每次一锭黄金,怎么,你想反悔啊?

李文章听了,却是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规矩是我定的,你就要听我的,如今规矩变了,你有什么意见?

那人听了,双眼微眯,一股寒芒从其中爆射而出,李非感知清楚,知道此人动了杀机,不由得便要挡在父亲面前,谁知,李文章却是呵呵笑了笑,说道:怎么?敢对我动杀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李文章随手拍了一下身旁的方桌,好似是一道惊雷,虽说无声,但是一股沉闷的感觉,李非感到呼吸急促,带着惊诧之色盯着自己的父亲。

那人身体一个晃动,一尺大小的木偶随即跌倒,一口鲜血从口中直接喷了出来。

此人脸色苍白,带着一抹惊恐之色盯着李文章,随即叹道:说吧!你的新规矩。

李文章笑了笑,似乎是云淡风轻,说道:要想修复你这傀儡,你需教会我儿如何操控傀儡之术。

那人听罢,却是冷笑道:不行!这是我傀儡一脉的秘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

李文章听了,不屑道:少拿那些借口,咱们当初可是一脉,你不记得了,我才是最正宗的木匠傀儡师,只是当时被你们的前辈偷了传承而已,如今你这一脉只有你一人了,该将传承还回来了吧!

听到这里,那人倒是消停了,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将东西还给你,但是我有个要求。

李文章听了,随口道:说!

那人想了想,说道:我平生作恶太多,这或许是我傀儡一脉的孼,此次我去报仇,估计生还的可能性不大,日后若是听到我亡故的消息,希望你能每年帮我去上上坟就行。

李文章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放心!你若是教了我儿,他便是你的徒弟,日后的每年祭拜,便是他应该的事儿了。

那人听了,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羊皮,递了过来,说道:这便是傀儡之法,从此后,便是你的了。

李非看着羊皮,不知所错,还是李文章叫他接了过来,说道:小非,去!赶紧将这傀儡修好!

李非听了,到了傀儡近前,仔细打量起来,看到之后,眼睛顿时瞪大了,别看一尺的傀儡,好似是木头,但是仔细看,竟然形体通透,都是木灵玉打造而成。

要知道木灵玉可是宝贝,堪比真金白银,而且据说,木灵玉十分罕见,所以才会价格高昂 ,但是看面前这个傀儡的大小,按照价值来算,那可是太吓人了。

李文章见了,笑道:外界误认为木灵玉有多珍贵,实则在我的眼中,也就是坚硬些的木头而已,家中备料充足,你就尽快下手吧!

李非开始研究,李文章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带回来一块较大的木灵玉,放在了桌上。

研究片刻之后,便开始出手打造,因为这两年,李文章有意的培养,李非用了一个时辰,便将傀儡的手臂装好了,几乎是看不出丝毫的违和感。

那人见了,顿时露出了笑容,带着喜色,将傀儡装好,带着斗笠离开了这里。

待他走后,李非盯着父亲,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文章笑了笑,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李非没有丝毫的思索,问道:爹!刘小姐的病,是不是你弄的?

李文章听了,倒是愣了下,哼了一声,说道:你说对了,此事就是为父做的,一者此女心高气傲,不拿常人当人看,这是给他的一个警告,另外一点,便是为了你啊!

李非听了,有些疑惑,不解道:爹!这是什么意思?

李文章笑了笑,带着莫测的味道,问道:你对那刘小姐可是还有心思?

李非听了,直接点头,看着儿子如此,李文章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再去提亲,你就等着做新郎吧!不过你得尽快将傀儡秘术学好,有用!

3.事情总是出人意料,青天白日的,李文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带着媒婆,挑着一个扁担就去了刘府提亲。

到了刘府门前,还是那名媒婆,带着纠结,问道:老李啊!上次的教训咱忘了?

媒婆虽说脸皮厚,但是如上次一般被人如此羞辱,也是少见的,所以才会刻意提醒了李文章一下。

李文章挑着挑子,明显有着吃力的感觉,不过还是笑道:放心!此次不会的。

媒婆听了,只能是露出了希望如此的神色,两人到了门前,还是媒婆上前,跟门子说明了来意,那门子听了之后,带着古怪之色,看着两人,随即进去禀报了。

片刻之后,门子回来,告知刘老爷正在等着二人,两人随即到了之前的那座客厅。

主位的刘老爷面色如常,盯着刘文章,尤其是那挑子,有些不解,媒婆倒是自来熟,笑着说道:刘老爷,咱们这次过来,是要提亲的,还是为了你家刘小姐的婚姻大事。

还没说完呢,刘老爷就摆了摆手,说道:两年前你就过来提亲,我记得拒绝了你,怎么两年后,你再过来,难道是有了什么信心不成?

李文章将东西放好,看着刘老爷,笑了笑,说道:为了展现诚意,我此次过来,带了些特产,刘老爷请看!

说着将挑担打开,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金元宝,旁边的媒人直接看傻了,这可是黄金,一锭一锭的,这可是钱啊!

刘老爷见了,顿时站了起来,看着这么多黄金,也是有些失态,良久之后,才重新坐下,上下打量着李文章,不禁有些诧异,说道:你一个木匠,哪来这么多的黄金?

李文章听了,轻笑了笑,说道:这是祖传的,家里原来也是做买卖的,只是家道中落了而已,若是事成,这些就当做是聘礼了。

刘老爷看了看,估算了一下,这些黄金至少有上千两,别看他刘府乃是大户,其实也早就破败了,能不能拿出这些钱都是两说,所以此刻的他已经心动了。

不过想到自己女儿的现状,却是一阵纠结,不过转瞬,此人的脸上带着喜色说道:既然你诚意这么大,那么我做主了,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旁边的媒婆愣住了,难道就是这么简单不成?

李文章似乎是早就有所预料,听到此话,竟是皱起了眉头,说道:听说刘小姐病了,不知真假?

刘员外听了,顿时站了起来,说道:是谁在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女儿好着呢,你要是同意,这些聘礼我就收了,若是如此,那么就请回吧!

李文章听了,赶紧说道: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我想给两个孩子尽快完婚,你看!

刘老爷正中下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挑个好日子,将婚事办了吧!

旁边的媒婆已经傻了,看着两人这么一套客套说辞,竟是将婚事都定了下来,有些瞠目结舌的感觉。

直到两人走出刘府,媒婆还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李文章,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李文章看了出来,说道:后续的婚期等等,还要拜托你了,事成之后,我自会酬谢你的。

媒婆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道:此事都是你自己促成的,与我没有多少干系,不用客气了。

两人客气一番,李文章回到了家中,儿子李非正在等着,看到他神色,李非露出了喜色,李文章看到儿子如此,笑了笑,说道:等着迎娶那刘小姐吧!

后续的事情,当真是十分痛快,这刘老爷似乎是看开了,全力配合,恨不得立刻将那刘小姐送来似的。

成亲的日子很快到了,李非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袍服,带着队伍去到了刘府,到了之后,也是十分顺利,将新娘子接到了轿中,这就回去了。

随即就是拜堂成亲,只是当新郎打算牵起新娘的右手时,新娘子却是没有伸手,因为都是长袍大袖的服饰,李非倒是也没多想,只有李文章笑了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随后便是入洞房,到了晚上,李非醉醺醺回到了房间,看到了倚靠着被褥,似乎是睡着了的新婚妻子。

到了近前,推了推,女子醒了过来,啊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惊慌的样子。

李非笑道:娘子!从今后,咱们就是夫妻了。

说完,直接掀起了盖头,露出了一张花容月色的容颜,只是被掀开的瞬间,女子许是下意识,抬起右手打算阻拦,结果这么一个动作,两人都愣住了。

李非眼睛瞪大,酒劲瞬间消失无踪,女子脸色惨白,也是停在了当场。

衣袖滑落,露出了女子光秃秃的胳膊,上面的右手,竟是消失无踪了,看着极为诡异,初看还有些渗人,李非盯着看了良久,这才看向自己的妻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的刘小姐,原本的慌张竟是消失不见了,冷着脸说道:我病了,手溃烂,无奈之下,郎中将我的手锯断了,就是如此。

看着这断臂,李非神色极为难看,不过转念一想,却是露出了喜色,那刘小姐见到他如此,倒是露出了不解之色,说道:你看到我这样,不觉得是我骗了你么?

李非听了,竟是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没事!我有办法帮你!

妻子不解,李非却是不愿多说,走到近前,便要搀扶她,可是这刘小姐却是躲开了,说道:你说有办法帮我?你只要做到了,我就叫你碰我。

李非听了,顿时觉得无语,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两人和衣而眠,躺在了一张床上。

次日,睡醒之后,这位刘小姐便催促着李非,叫他想办法,李非其实早就胸有成竹,比量了一番之后,独自到了一间房子之中,开始打造起来,足足耗费了一天的时间,打造了一只与真人一般无二的手,这段时间,对于傀儡术已经彻底参透了,一滴鲜血被滴入手掌之中,这才是傀儡术的精髓。

做好了之后,到了房中,递给了妻子,刘小姐见到这只足以以假乱真的手,顿时惊为天人,但是随即苦笑道:假的毕竟是假的啊!

李非却是呵呵笑了笑,说道:我帮你安上试试!

几乎是严丝合缝,原本颜色上还有些瑕疵,但是安上之后,好似是在进行同步,也就是十几个呼吸,两者的颜色竟是完全一样了,不只是如此,傀儡的手,竟是好似与刘小姐的手臂牢牢粘在了一起,即使是李非,此刻也看不出这自己妻子的手是假的。

最神奇的,刘小姐动了动手,虽说有些迟缓僵硬,但是竟然真的动了起来,惊呼声顿时从刘小姐口中传出,那种久违的喜悦感,令得此女呆滞了片刻之后,竟是喜极而泣,旁边的李非劝道:不要哭了,以后就没事了。

听到李非所言,刘小姐停住了哭泣,问道:我的手,以后都没问题了么?

李非也没多想,点头道:不用担心了,以后你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其实李非是想着,有自己在,这傀儡手,即使出了问题,自己也会搞定的,所以才会这么说。

刘小姐听了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问你,你家哪来的那么多黄金作为聘礼?

李非听了,本想说出实情,但是突然想到父亲所言,此事绝对不能说,想到父亲的叮嘱,李非说道:我祖上曾经出过官,那是祖上遗留,一直保存至今,正好都拿给你作为聘礼了。

听到此话,刘小姐一愣,问道:你是说你家的黄金,都给我作为聘礼了?

李非点头,说道:可不是么!为了娶到你,我父亲把家底掏空了,以后咱们只能过苦日子了。

此话出口,这刘小姐脸色就变了,稍加迟疑,说道:我想回家了,你送我回去吧!

李非听了,倒是没有多想,嫁出去的闺女,想家是正常的,所以弄了辆马车,将刘小姐送了回去,他也没停留,就回了家。

李文章看到回来的儿子,疑惑道:你妻子呢?

李非听了,说道:我给她送回家了,她说她想家。

李文章听了,详细追问了一番,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儿啊!你信不信,你妻子回不来了!

李非听了,猛烈摇头,说道:不可能!她的手是我弄好的,就凭这个,她就不会如此。

老父亲摇了摇头,说道:咱们拭目以待吧!

三天,五天,十天,李非的妻子竟然没了丝毫的消息,李非已经呆不住了,在父亲的注视下,还是赶到了刘府。

门子见到是他,竟然连大门都不开,懒洋洋的,在门后问道:找谁啊?

李非听了,神色一愣,拍了拍大门,喊道:我要找我妻子,叫她出来见我。

门子听了,冷声道:等着!

良久,小门打开,门子走了出来,说道:我家老爷叫你进去。

李非随着此人,到了客厅这里,刘老爷和刘小姐竟然都在,两人看着进来的李非,却是没有丝毫夫妻和翁婿的样子。

李非刚要行礼,那刘老爷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行礼了,咱们的翁婿关系,我看就此终止吧!你跟我女儿和离吧!

此话出口,李非愣住了,不由得看向了妻子,只见那刘小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李非想到了父亲所言,顿时如坠冰窟。

但是还是不死心,对着刘小姐问道:你爹说的是不是真的?

刘小姐听了,哼了一声,说道:不要说我太现实,你根本就配不上我,之所以你娶了我,乃是因为我之前残疾了,加上你家送了那么多黄金作为聘礼,如此我才会下嫁给你,如今我手也好了,你家也没钱了,我凭什么跟着你受苦啊!你看我像是受苦的人么?

听闻此话,李非如遭雷击,身体一个晃动,朝后退了几步,看着刘小姐,好似是看着一名陌生人,这可是自己娶过门的妻子啊!

那刘老爷扔出来两张纸,说道:这是和离的文书,你签过字就行了。

李非踉跄着接过之后,看了看,苦笑道:这是何苦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此话其实意有所指,只有李非自己知道,苦笑了几声之后,在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收起一份,转身就走,只是在出门的一刻,还是转过头说道:好自为之吧!从此你我便是路人了,希望你不会后悔。

看着走出去的李非,刘小姐哼了一声,说道:穷鬼,也想娶我,真是痴心妄想。

带着茫然失神,李非回到了家中,往床上一躺闭目不语。

片刻之后,李文章来了,看着儿子如此模样,似乎是早就有所预估一般,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挺起胸膛做人。你可是我鲁氏传人啊!

一番话,说得李非顿时起身,恨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后果也该由他们承担。

果然,一月之后,刘府派了人过来,请李非过去一趟,李非心知肚明,却是摆手拒绝了。

当天下午的时候,刘小姐竟是乘坐着马车,到了李家,到了之后,此女竟是径直跪在了李非面前,哀求道:救救我吧!

李非见了,心中一个触动,不过还是忍着,冷声道:咱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这病,我可是无能为力了。

刘小姐听了,顿感绝望,哭着说道:之前都是我不好,你若是此次救了我,我定然安心做你妻子。

李非闻听,讥讽道:你是天鹅,我只是癞蛤蟆而已,我自己还是有数的,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留下无助,绝望的刘小姐。

没过一个月,这位刘小姐的右臂彻底被蚕食,随即腐烂扩散周身,两月之后,传来了刘小姐的死讯。

刘文章却是带着一家子,消失在了小镇上,不知道是为了躲避此事,还是另有其他缘由。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