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几天写了篇巴以局势的文章,很快就有一个来自约旦的老哥给我留言,表达了对中国人民支持巴勒斯坦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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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能理解约旦人民对巴勒斯坦的同情,阿拉伯本是一个民族。约旦和巴勒斯坦同种同文,在历史上相当于江苏和浙江的关系。如果不是西方殖民者刻意拆散,阿拉伯人本可以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这次以色列对巴勒斯坦的大规模进攻,在阿拉伯世界点燃了新一轮反以情绪。

加沙成为当今世界最大的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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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巴以问题上,以色列要负很大责任。哈马斯确实搞了很多恐怖袭击,也波及到一些平民,但这一切背后的根源来自以色列的野蛮封锁。加沙面积仅300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中国的一个乡镇),而且有三分之一都是沙丘,水资源极度匮乏,适合耕种的土地非常稀少。然而就在这片区域,却居住着200多万巴勒斯坦人。由于食物匮乏,他们只能靠联合国救济粮度日,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加沙隔离墙,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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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之所以没有吞并加沙,当然不是出于善良,而是担心兼并了加沙后以色列会多出200多万阿拉伯人,其国内穆斯林占比会超过40%,这会影响其未来政治走向。为了建立一个“纯粹”的犹太国家,以色列将境内很多阿拉伯人都驱逐到加沙及约旦河西岸,试图降低国内阿拉伯人比例。不仅如此,以色列还在加沙周围修建隔离墙,任何尝试跨越隔离墙的巴勒斯坦人都会遭到以军无情射杀。

巴以各地区人口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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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土地贫瘠,加沙经济极度落后,有70%的人口陷入绝对贫困状态(人均收入不到1.2美元/天)。加沙百姓试图靠出海打渔为生,但为了防止当地人民与外界接触,以色列禁止加沙渔船驶出海岸线3公里,否则一律会被击沉。当地基本没有什么工作岗位,大部分人都处于失业状态。不仅如此,以色列还经常对加沙断水断电断网,并定期轰炸当地学校和医院。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民是非常绝望的,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得到保障。以色列的野蛮封锁只会让加沙滋生出仇恨的花朵,无法通过读书与就业来改变命运的巴勒斯坦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用暴力来反抗这个不公平的秩序,这成为了哈马斯长期存在的民意基础。

以色列可以打着正义旗号对加沙采取强硬封锁,但哈马斯也能以正义之名对以色列发动恐怖袭击,双方都在执行各自的正义,但仇恨的恶性循环却滋生了更大的战争。巴勒斯坦人固然过得颠沛流离,但以色列人也常年生活在人肉炸弹的恐惧之中,没有人能在复仇的轮回中成为赢家。

要解除这种诅咒,必须拿出更大的善意和包容才行。以色列必须解除对加沙的封锁,在当地兴办学校,发展现代产业。用教育来驱赶宗教蒙昧,用就业取代战争成为当地人民改变命运的机会。长期的隔离,只会滋生更多仇恨。以色列可以消灭哈马斯无数次,但只要加沙的复仇主义仍然存在,巴以冲突都永远不可能得到化解,这片土地就永远无法实现真正的和平。

正文

本次巴以冲突的效果可以说远超伊朗预期,伊朗策动哈马斯袭击以色列,主要目的是为了破坏沙以和谈效果。但这次火箭弹袭击给以色列造成的伤亡却超过近20年总和,过去同等规模的火箭弹袭击只能给以色列造成几十人的伤亡,这次却造成了几千人的伤亡,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哈马斯的火箭弹技术有所改进;另一方面哈马斯选择在以色列“赎罪日”动手,这一时期以色列各大城市人群密集度是正常时期的十倍。

截至目前,以色列共有1400多人死亡、3400多人受伤。要知道以色列境内的犹太人总共也就700多万人。对应到中国的话,相当于上百万人伤亡。因此以色列现在群情激奋,舆论都要求政府对巴勒斯坦采取强硬措施。雪上加霜的是,今年内塔尼亚胡政府顶着民众反对强行通过“司法改革”,削弱最高法院权力,以色列内部矛盾极其尖锐,社会处于火山口的状态。在遭遇了火箭弹袭击后,内塔尼亚胡政府陷入内外交困的状态,如果他不采取强硬手段反制,就会同时失去左翼和右翼的支持,被赶下台只是时间问题。

仅靠空袭无法摧毁哈马斯,如果想有效打击这一抵抗组织,以色列必须派遣地面部队进攻加沙才行。在这一过程中,以军需要对每一幢加沙居民楼进行定点清剿,因为这会成为武装人员隐藏的场所,巷战是不可避免的。当前来看,以色列有90%的概率会对加沙发动地面进攻。

如果以色列对加沙发动地面进攻,它很有可能会陷入苦战。事实上,哈马斯的战斗力被低估,以色列的战斗力则被高估。在1982年第五次中东战争后,以色列基本没打过大仗。凭借美国的扶持,以色列人均GDP高达4.5万美元,比日本还富裕。常年的和平生活使以色列变得文括武嬉,国家大权掌握在一群喜欢打嘴炮的议员手里。以色列的年轻人过惯了安逸的生活,沉迷于灯红酒绿之中,有很强的厌战情绪。而且以色列虽然研发出很多先进武器,但弹药和零件仍依赖西方供应。在很大程度上,以色列鹰派可能高估了以军实力,误以为其还是当年那个“中东小霸王”,导致以色列国内舆论普遍认为其处于绝对优势。

以色列刚建国的时候,它的战斗力确实远超阿拉伯联军。因为那个时候的以色列没有退路,一旦战败就得亡国。所以当时的犹太民族可谓同仇敌忾,抱着赴死的心态背水一战。相比之下,那个时期的阿拉伯人处于绝对优势,即便打输了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轻敌思想很普遍。而且阿拉伯联军内部四分五裂,埃及、叙利亚、约旦、沙特等国为了争夺主导权斗得头破血流。因此冷战时期的中东战争,阿拉伯联军输得并不冤枉。

然而如今形势完全反了过来。以色列成了有退路的一方,巴勒斯坦人反而成了没有退路的一方。对加沙乃至整个巴勒斯坦来说,再不反抗就得亡国,其子孙后代就会永久成为犹太人的奴隶。哈马斯成为做困兽之斗的一方,它会不惜一切代价跟以色列搏命。相比之下如今的以色列人在舒适区待太久了,大部分将领都不具备战争经历,这些年以色列又把大部分资源都投入空军,其陆军真实战力让人怀疑。

另一方面,冷战时期中东是美国的核心利益,因此美国愿意全力支持以色列,第四次中东战争美国甚至动用全部战略空军向以色列运送物资。然而,如今美国的战略重心首先在东亚,其次在俄乌,民主党上台后又加速撤出中东,美国能给以色列提供的资源极其有限,不足以支撑它发动一场全面战争。

加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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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加沙还修建了极其复杂的地道,这些地道长达几百公里,有几千条线路,专门为战争设计。庞大的工程量使修地道成为加沙地区支柱产业,带动了3万个就业岗位。其坚固程度堪比乌克兰的马里乌波尔,在俄乌战争中,号称世界第一的俄罗斯陆军为了攻克马里乌波尔消耗了80多天时间。没有理由认为以色列能速战速决,如果它想打垮哈马斯,就避免不了攻坚战。

如果以色列决定地面强攻加沙,战争的持续时间取决于以色列的军事目的。如果以色列只是想教训哈马斯,出口恶气,那它尚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宣布撤退,主动结束战争。但如果以色列的目的是消灭哈马斯,那它一个星期之内绝对做不到,加沙抵抗军的韧性远超外界预期,以色列极有可能会陷入苦战。它的最优策略是设定一个灵活的目标,一旦战事遭遇不利可以及时撤退。

当大战打响后,只要以军地面进攻超过一周,它就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外交困境之中。在当今世界,舆论的作用被严重低估,互联网时代舆论传播速度是纸质媒体时代的几十倍。一旦网络上铺天盖地出现巴勒斯坦人大量伤亡的照片和视频,阿拉伯的反以情绪一定会爆发,舆情可能会走向失控。大部分逊尼派国家,尽管它们希望跟以色列保持良好关系,但在民意的推动下也不得不向以色列施压。在这种情况下,伊朗有足够动力进行干预,对以色列采取强硬措施。

冷战时期的大部分中东战争,伊朗之所以没太介入,是因为那会伊朗处于巴列维王朝统治。巴列维王朝推行世俗化政策,跟以色列维持较好关系,没有必要为阿拉伯人出头。如今的伊朗推行政教合一体制,具有很强烈的原教旨主义精神,伊朗民众对占领圣城耶路撒冷的以色列极其痛恨。不仅如此,作为什叶派国家,伊朗长期与逊尼派国家关系紧张。如果能激发中东反以情绪,伊朗就能摆脱外交孤立,拉拢大部分阿拉伯国家。

齐桓公“尊王攘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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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早期,周天子虽然势力衰落,但仍是天下共主,占据着道义的名分。因此对各诸侯国来说,要想获得霸主身份,光有实力不够,还需要“尊王攘夷”,帮助周天子讨伐逆贼。齐桓公就是这么做的,他打着尊王的旗号,率领联军讨伐拒绝向周天子纳贡的楚国,最终改变了齐国地缘孤立的局面,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对如今的中东来说,巴勒斯坦和耶路撒冷就是周天子。虽然其没有太多经济价值,但却有无上的宗教价值。如果伊朗介入巴以冲突,打着保护巴勒斯坦的名义跟以色列作战,它就有机会扛起伊斯兰世界领导者的大旗,成为中东老大,赢得大部分逊尼派国家的尊重,摆脱外交孤立的局面。当年的纳赛尔靠着反以成为阿拉伯世界领袖,如今哈梅内伊同样希望获得纳赛尔那样的地位。

对伊朗来说,与美国继续合作可以增加50万桶/天的石油出口,获得巨额外汇收入。但伊朗向来不是个只看中经济利益的国家,否则俄乌战争初期它就会与美国签订《伊核协议》了,地缘价值的利益是金钱无法衡量的。只要伊朗决策能力保持正常水平,且内部不出现严重分歧,它就会干预巴以局势,为自己谋求最大好处。

如果以色列向加沙发动地面进攻,它很可能会陷入苦战。只要哈马斯能坚持超过一周,伊朗就有可能大规模介入,这个概率大约50%左右。不仅如此,伊朗出兵的概率在30%左右,其形式包括向巴勒斯坦大规模提供武器、派志愿兵参战、向以色列宣战等。加沙抵抗得越久、平民伤亡越惨重,伊朗介入的概率就越高。虽然伊朗军队武器装备较差,但它无需在战场上击败以色列,只需少量出兵就能获得道义和外交上的优势。正如纳赛尔虽然输掉了第三次中东战争,但依然被阿拉伯人视为英雄。

另一方面,伊朗敢于对以色列强硬的原因在于美国的态度。当今美国战略重心在东亚和俄乌,哪怕是超级大国,它也无法三线作战。不仅如此,一年后美国将迎来大选,拜登非常并不希望中东局势恶化,否则油价暴涨会严重冲击民主党选情。基于这些情况,伊朗可以笃定出兵后美国不敢全力介入,这个险值得冒。

什叶之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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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色列向加沙发动地面进攻后,黎巴嫩真主党及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一定会介入,二者的兵力都比哈马斯更多。至于中东其它国家的态度,则视情况而定。中东各国在对待以色列方面有强硬派和绥靖派,什叶派相对强硬些,逊尼派绥靖派居多。包括沙特、埃及、约旦等国都希望跟以色列和平共处,毕竟这些国家政局不太稳定,一旦战败将引起国内动荡。但如果伊朗参战,伊拉克、叙利亚、也门胡赛武装等什叶派成员可能也会跟着参战,长期持反以态度的卡塔尔亦有可能跟随。

在这种情况下,沙特、埃及等中东绥靖派也没办法完全中立,虽然未必会出兵,但至少会出钱并提供舆论支持。作为逊尼派老大,沙特不能在反以问题上落后伊朗太多,不然它这个老大就没法当了。

本轮巴以冲突演变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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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种偏负面的场景下,巴以冲突逻辑链可以被归纳为:内政压力→以色列出兵→陷入苦战→伊朗介入→局势扩大。在这种场景下,各方的利益诉求都不一样,内塔尼亚胡是为了选票,拜登为了稳定选情,伊朗为了摆脱外交孤立,巴勒斯坦则是为了生存。

一个很关键的变数在于哈马斯的抵抗时间。正常情况下,哈马斯预计能抵抗一周以上,这可以为伊朗介入争取到时间。如果哈马斯能奇迹般地抵抗超过一个月(具体时间很难评估,虽然加沙修建大量地道,但战略纵深过于狭小),包括逊尼派在内的整个中东都有可能卷入,伊斯兰世界会集体向以色列宣战。虽然沙特维持对以绥靖政策,但作为逊尼派老大,那个时候它也只能硬着头皮参战。虽然不一定派兵,但可能会出钱或者出武器。届时,多国围攻以色列的情况会再次出现,美国只能硬着头皮介入,对以色列提供支持。中东的反以情绪会上升为反美情绪,产油国可能会酝酿对西方发动石油出口禁运。

当出现这种最极端的情况时,意味着第六次中东战争爆发,油价必然暴涨。事实上:

如果以色列保持克制,不发动地面进攻,那么沙以和谈及OPEC增产仍然有戏,油价预计会回落至85美元/桶以内。

如果以色列发动地面进攻,那沙以和谈必然破裂,油价预计将上涨至90美元/桶以上。

如果伊朗大规模介入巴以冲突,美国只能加码对伊朗制裁,取消伊朗石油出口豁免,国际原油供应将在现有基础上增加0.5%左右的缺口,油价有破百可能。

如果爆发第六次中东战争,那油价的上限是无法想象的。中东石油产量占全球30%,出口量占全球45%。无论是伊朗封锁霍尔木兹海峡,还是产油国对西方发动石油禁运,都会导致国际原油供应缺口急剧放大。而且中东还生产了全球17%的天然气,局势紧张也会对欧洲天然气供应造成影响。在这些情况下,西方国家通胀将走向失控,70年代的“滞胀”可能会卷土重来。美联储只能祭出史诗级的紧缩政策,全球股市恐慌性暴跌。

不仅如此,假如俄乌战争和第六次中东战争同时出现,那我国将获得收复台湾的战略窗口期。

因此诱惑以色列向加沙发动地面进攻是伊朗设下的圈套,就看以色列会不会去钻。伊朗在等待以色列犯错,只要以军在加沙陷入泥潭,并制造大量平民伤亡,伊朗就有足够理由介入,营造一种伊斯兰世界救世主的形象。无论战场上的输赢如何,伊朗都能在外交上充分受益。

我相信作为政坛老油条的拜登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拜登的最优解是以色列保持克制,但这意味着内塔尼亚胡的政治失败。拜登很难约束内塔尼亚胡政权的行动,所以以色列大概率还是会发动地面进攻。事实上,当前以色列已经在外交上绑架了美国,出于政治正确等原因,如果拜登拒绝支持以色列入侵加沙,美国国内亲犹势力将对拜登政府发起弹劾。民主党只能被迫在中东问题上配合以色列,其酝酿已久的“撤出中东、重返亚太”战略会遭到严重破坏。

因此拜登政府只能寻求次优解,它为此做了三件事:

1、以弹药供应为要挟,对内塔尼亚胡政府施压,使其放缓进攻加沙节奏,给美国充分准备时间。

2、积极游说逊尼派各国,希望这些国家在伊朗出兵时保持中立,不参与对以色列进行夹攻。但加沙医院被炸后,约旦等国拒绝与拜登见面,美国的这个方案已经被冻结。

3、派遣航母和陆军进驻中东,封锁加沙海域,阻止外来物资进入。通过向中东增兵来提高威慑度,警告伊朗不得出兵,否则美军会介入。这么做是把双刃剑,虽然增加了伊朗出兵的代价,可一旦伊朗真的介入,美军很有可能会被动卷入战争。

当前拜登陷入两难,他陷入了走钢丝的局面。如果他任由以色列扩大冲突,那有可能会导致伊朗出兵,中东局势进一步恶化。油价将暴涨,美国通胀会失控,这对明年拜登的选情影响极大。反过来,如果拜登拒绝给以色列站台,削减对以色列援助力度,试图压迫以色列保持克制。那这必然会在美国引起轩然大波,共和党会以此为由给拜登贴上“软弱”标签,掌握舆论的亲犹势力会大力宣扬拜登在中东问题上的失败,引导大部分选民抛弃拜登。

因此如果拜登处理不好中东问题,本轮巴以冲突就会成为类似1979年“伊朗人质危机”那样的票房毒药。当下拜登肯定焦头烂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本来不出意外他明年大概率会连任,结果现在意外却真的发生了。

不过巴以冲突对拜登也并非完全只有坏处。当前美国两党一致要求对以色列提供援助,特别是更看重中东能源利益的共和党。借此机会,拜登打算将以色列和乌克兰问题捆绑,倒逼国会通过援乌法案。拜登向国会提出了规模1050亿美元的“乌克兰-以色列”援助法案,涵盖2024财年全部支出。其中600亿美元拿来支援乌克兰,140亿美元拿来援助以色列(占以色列全年军费开支65%),另外140亿美元用于在美墨边境修建隔离墙,专门拿出100亿用于提供人道主义救援,剩下的70亿则拿来“援助”台湾省。援助乌克兰是民主党的诉求,援助以色列、台湾省以及边境管控则是共和党的诉求。拜登打算在后三个问题上向共和党让步,换取共和党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妥协。如果这个法案真的通过,那对中美关系预计会产生一定冲击。

拜登上任后在基建、加税和反垄断问题上屡遭失败,俄乌战争是拜登最大政绩。因此拜登非常希望2024年乌克兰能赢得战争,至少收复一部分土地,这可以为民主党选情助攻。作为应对,共和党则拼命阻挠援乌法案,共和党并非不知道援助乌克兰符合美国利益,只不过共和党不希望乌克兰在明年美国大选之前获胜。拜登将乌克兰和以色列捆绑是很巧妙的操作,这可以让少数意志不坚定的共和党议员做出妥协。

当前拜登政府在等国会的决议,毕竟美国总统权力有限,只有国会批准援助法案后,白宫才能进一步向以色列提供支持。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后勤问题得到解决以色列才真正具备地面进攻条件,毕竟它得做好伊朗干预的准备。但10月以来美国国会陷入分裂之中,前众议院议长麦卡锡被罢免后一直未能选出新议长。建制派共和党议员害怕选上后再次被罢免,不愿接这个烂摊子;威胁要让美国政府关门的保守派议员又得不到两党支持,议长选举陷入僵持,预计会比今年年初更难达成共识。一些温和派议员提出一个方案:“赋予临时议长更多权力,使其能推动法案正常进行。”但这一方案遭到临时议长本人拒绝。当下来看,美国国会的混乱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因此当前援以法案一直卡在美国国会那关,美国什么时候选出新议长,什么时候才能大规模向以色列提供援助。这让内塔尼亚胡政府等得极不耐烦,以色列动员了30万预备役军人,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长期屯兵会导致费用和士气迅速被消耗。而且时间越往后拖一天,以色列民意爆发的风险就多一分。不排除以色列会绕开美国单干的可能,如果以色列在美国政局稳定之前入侵加沙,会使局势升级的可能性大幅增加。因为美国国会的分裂会鼓励伊朗采取冒险行为,大规模介入巴以局势。但以色列本身并不害怕跟伊朗开战,毕竟它自持有美国兜底,这是一种道德风险。内塔尼亚胡更在乎选票,然而油价上涨的后果却由民主党承担。

俄罗斯来说,当下美国战略重心被迫转向中东,俄罗斯可能会趁此机会发起反攻。一方面西方为了支持以色列收紧对乌克兰的援助,乌军正好是弹药紧缺的时期。另一方面如果俄军发起反攻,可以给伊斯兰世界打气,坚定伊朗出兵决心。作为老牌世界霸主,美国试图在欧洲、中东、亚太均能维持相对优势,可一旦任意一个战场崩溃,就会形成连带效应,美国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当前的形势对拜登极其不利,他如果为以色列站台,就会坚定以色列对加沙发动地面进攻的决心,并使美国受到牵连。但如果他和以色列保持距离,不仅会引起美国亲犹势力反对,还会鼓励伊朗采取军事冒险行为。拜登可谓左右为难,但美国在中东问题上就真的没有破解之策吗?倒也未必。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被忽视了,那就是土耳其。2021年美军撤离中东后,中东形成了伊朗、沙特、土耳其三足鼎立的局面,彼此相互制衡。今年3月中国促和沙特与伊朗关系后,两国结束了在也门的代理人战争,使伊朗少了一个后顾之忧,这也是它真敢出兵巴勒斯坦的原因。但土耳其跟伊朗的关系并没有缓和,双方反而积攒了很多矛盾,这点非常重要。

作为中东头号强国,土耳其奉行左右逢源的外交政策,在俄乌问题上扮演了居间人的角色。在巴以问题上,土耳其的动向存在不确定性。虽然土耳其民间爆发强烈反以情绪,但狡猾的埃尔多安未必真的会帮阿拉伯人和伊朗人火中取栗。事实上,虽然土耳其也想充当反以先锋,争取伊斯兰世界老大的地位。但它毕竟是西方化、世俗化的北约成员国,很难得到大部分阿拉伯人认同。如果真的爆发中东战争,并且以色列被打垮,最大的受益者只能是阿拉伯人和伊朗人,土耳其很难分到好处。衰败的以色列,要么成为阿拉伯帝国统一的垫脚石,要么成为伊朗问鼎中东老大的擦脚布。不管出现哪种情况,都会成为土耳其的地缘噩梦。不仅如此,当前土耳其央行多次加息,但依然面临两位数的通胀。因此土耳其也未必希望油价剧烈上涨,否则其国内中产的财富将损失殆尽。

高加索局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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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土耳其和伊朗有着深刻的地缘矛盾。在纳卡战争中,土耳其支持阿塞拜疆,伊朗则支持亚美尼亚。因为伊朗国内有25%是阿塞拜疆人,伊朗不愿阿塞拜疆过度扩张,担心引起内部分裂。今年9月,高加索爆发新一轮冲突,阿塞拜疆在土耳其的支持下吞并了纳卡地区,引发伊朗强烈不满。

中东民族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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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土耳其经常借着打击库尔德人的名义蚕食叙利亚土地。库尔德人是中东第四大民族,占土耳其人口比重20%、占伊拉克人口比重15%、占伊朗人口比重8%、占叙利亚人口比重7%。在叙利亚局势上,土耳其支持反对派,伊朗则支持叙政府军,二者有严重的利益冲突。

综合来看,伊以矛盾>土以矛盾,伊土矛盾>土以矛盾,这其实给了美国可操作空间。南宋时期,岳家军取得节节胜利,打得金兀术差点想放弃黄河以南的土地。然而真正能让岳飞撤兵的,不是金人的拐子马和铁浮屠,而是宋高宗那十二道金牌。真正能杀害岳飞的,也不是金兀术本人,而是汉奸秦桧。在巴以问题上,真正能对付伊朗的,不是强大的美军,而是跟伊朗有竞争关系的土耳其。美国不是打不过伊朗,可一旦美军介入巴以冲突,就会招致伊斯兰世界的仇恨。所以这种脏活只能交给土耳其干。

叙利亚交通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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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离巴勒斯坦太远,如果伊朗想军事介入巴以冲突,必须穿过好几个国家。在局势明朗之前,约旦不太可能会同意借道,以防止伊朗假道伐虢,长期赖着不走。因此伊朗的出兵路线只能是途经伊拉克,然后进入叙利亚,最终进攻以色列北部。作为什叶派主导的国家,伊拉克和叙利亚应该都会同意借道,伊朗军队进驻叙利亚的难度不大。

叙利亚局势图(红色为政府军控制,其余被反对派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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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形来看,叙利亚西部算得上水草丰茂之地,但东部则是一片大沙漠,不适合定居。因此伊朗军队如果想途经叙利亚前往巴勒斯坦作战,只有1-2条公路能提供补给。如果伊朗军队进入叙利亚南部,土耳其可以借打击库尔德人的名义屯兵叙利亚北部。土军无需跟伊军发生任何冲突,只需驻扎在交通线附近,具备随时切断伊军退路的能力即可。亦或是逼近大马士革,做出进攻叙利亚政府军之势,迫使伊朗军队救援。在这些情况下,土耳其能对伊朗形成有效牵制和威慑,使其不敢扩大跟以色列的战争。

如果土耳其不想在叙利亚跟伊朗缠斗,还可以在高加索地区围魏救赵。比如策动阿塞拜疆发动第三次纳卡战争,打通亚美尼亚南部走廊,将阿塞拜疆本土和飞地连接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出于担忧阿塞拜疆坐大导致后院起火,伊朗也必须慎重考虑出兵巴勒斯坦的方案。

因此拜登如果足够明智,这个时期应该多拉拢土耳其,劝说其破坏伊朗的出兵计划。因为土耳其是最关键的变量,将影响局势走向和各方决策。土耳其与伊朗有不可调和的地缘矛盾,美国也有足够的筹码拉拢土耳其。包括出售F16/F35战斗机、放弃对亚美尼亚的支持、纵容土耳其蚕食叙利亚、在塞浦路斯问题上让步、劝说欧盟放宽土耳其准入条件、取消对土耳其金融制裁等。在处理与土耳其的关系上,美国有太多政策工具可以动用。今年以来土耳其里拉大幅贬值,美国只需取消对土耳其的金融制裁就足以平缓里拉的贬值压力。

现在唯一能救拜登选情的只有土耳其,拜登去拉拢逊尼派国家没用的,这些国家都是墙头草,舆情一旦失控就有可能导致其改变中立政策。相比之下土耳其与伊朗具有不可调和的地缘矛盾,奉行实用主义的埃尔多安权力很稳定,既有能力也有意愿给伊朗制造麻烦。

不知道白宫的幕僚是否充分意识到土耳其的作用,因为这种策略带有很强的东方色彩。从现状来看,美国依然没有放弃对土耳其的敲打政策,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土耳其闹得很不愉快,将潜在的合作伙伴从身边推开。对美国来说,破解巴以困局的办法就是要尽一切可能挑拨伊斯兰各国之间的矛盾,避免中东出现反以共同战线。

未来局势演变方向也取决于美国操作水平。近期拜登访问以色列,实际上是对以色列和伊朗的双向威慑。他既想劝说以色列推迟地面进攻加沙的时间,为美国争取斡旋时间,说服逊尼派国家中立。又希望通过向中东大幅增兵来震慑住伊朗,迫使伊朗放弃出兵选项。拜登只要能实现其中一个目的,就能避免局势恶化。但从目前的进展来看,拜登访问以色列只是将危机暂时冻结,美国仍需采取更多行动来化解局势。

按照以色列国防部制定的最新作战计划,以军打算通过空袭+地面进攻的方式摧毁哈马斯组织,并在加沙地带展开治安战,清除当地零星反抗势力。之后,以色列将在加沙构建新秩序,改变过去巴勒斯坦人自治状态。假如以军真的打算执行这一作战计划,那背水一战的哈马斯只能奋起抵抗,以色列很难实现速战速决的目标,这会给伊朗提供介入机会。

美国航母战斗群位置(10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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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阻止伊朗出兵,美国试图威慑等级。一方面是向中东增派了25架战机,包括F-35、F-15E,以及A-10攻击机,这么做是为了加强对地打击能力。另一方面,美国还紧急向东地中海派遣两个航母战斗群,包括“福特号”和“艾森豪威尔号”核动力航母,以及装载了2000名海军陆战队的两栖登陆舰。

从目前的情况看,“福特号”航母已经就位,并进入战斗状态。虽然“福特号”是美国最先进的电磁弹射航母,但服役时间较短,尚未完全形成战力,象征意义更大一些。因此美军仍在等待“艾森豪威尔号”核动力航母加入。10月中旬“艾森豪威尔号”已经驶离母港,预计一周左右抵达东地中海。也就是说,美军即将完成最后的军事准备和部署,并建立威慑体系。

在美军建立起威慑体系后,以色列可能会正式发动地面进攻。伊朗介入的概率,与哈马斯抵抗时间成正比,与美军的威慑等级成反比。假如伊朗决定介入,美军可能会先发制人,对叙利亚东部的公路进行空袭,切断伊朗进兵巴勒斯坦的通道。以军则会顶着舆论压力,加大对哈马斯的进攻力度,一场血战不可避免。在绝对的火力差距面前,哈马斯这一组织可能会被消灭,但它抵抗得越久,就越有机会把以色列拖下水,为伊朗组建反以联军争取时间,靠自我牺牲换来对敌人的诅咒。犹太人武力再强,但也扑灭不了巴勒斯坦人的反抗精神。当战火触发的那一刻,以色列会陷入空前外交被动,它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只会让它在中东树立更多的敌人。

中东这片土地,又得陷入战乱,不知道又得留下多少尸骨。继欧洲之后,人类文明又一处灯火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