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是汉江河谷中少有的开阔地,也是秦巴大山里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快到安康时我们就这样计划:倘若能顺利找到有水有电有公厕的驻车地,我们就不再赶路,多休整几天。

为什么要在安康休整,因为名字好听呀。西晋初年,朝廷为了安置因战乱失所的百姓,设下安康县,寓意“万年丰乐,安宁康泰”,何况二十多天接连不断地赶路,我们是真的有点累到了。

运气挺好,一家自驾俱乐部的门外就有充电桩和水龙头,不远处有卫生间,而且还紧邻着汉江。爬上高高的大坝,眼前是宽阔的江水,临江眺望,高楼林立,霓虹闪耀,江水倒影,就有了双重的热闹。

江对岸有一座很大的建筑,它在夜晚宛如一个宝石,散发出斑斓光芒。那里可能是安康最繁华的地带,但是小飞说我们不再往远处游荡了,要像个本地人一样在这儿生活几日。所以直到走的那一天,我也没太搞清我们进入到安康的哪个层面,毕竟这河边上,是喧哗的,也带着一丝荒凉。

靠着江堤有一条很窄的小路,走到尽头是一道城门,穿过城门便渐渐有了闹市的气象。这天上午,尽管太阳晒得人头晕,我还是决定去街上找一找菜市场,买点排骨回来。

找到菜市场以后,奇怪的是里面十分安静,只有蔬菜摊,转了一圈没见着卖肉的,我便随口问了问一个卖菜的大姐:“哪里有卖肉的呀?”

她疑惑地看看我,问:“买什么肉?”

我也一头雾水,大声说:“猪肉啊,排骨啊。”

她当时就一个猛子扑向我,我毫不夸张地说,她脸色瞬间浮现的惊惧不亚于我突然化作一条长蛇,但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抓住我往后退了两步,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回事,这是回民区!你买猪肉!人家会、会怎么你的!”

我缓缓环顾四周,果然这市场更安静了。于是我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跟地下接头似地问:“那我怎么买肉?”

在她的指点下,我才知道我只要再走半条街就到普通的菜市场了,走过去的路上也有大量的牛羊肉店。牛肉很新鲜,都是刚杀的,热乎乎的血渍还蔓延在人行道上,干脆买了三斤牛肉提回去。

外面烈日炎炎,酷暑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而且在安康的这几天,气温最高到40度,可能是夏天的峰值了。白天我们基本都待在车里,生活全部收纳在这八平米的空间,却一点也不无聊。

我们忙于写作、做饭、煮咖啡,还可以耍耍手机,但是嗒嗒呢,他才三岁啊,居然也可以在车里待上整整一天。大概他已经明白房车旅行大抵如此,再说车上摆满了玩具和绘本,他一会儿听故事,一会儿画画,在沙发和小床之间的靠背上翻来翻去也是一场探险。

但我觉得之所以连小孩也不会感到枯燥,是因为我们互相陪伴,在这个小小世界里啊。话说回来,幸好当初选了一台带拓展纵床的,额头床此时跟个烤箱似的。真难想象路上遇到的只有额头床的房车该怎么忍受。那就只能去凉快的地方了。

太阳落山,可以出门了。

走出房车就发现周遭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安康最大的夜市刚好在这。这里不是景点,却是本地人喜爱的地方,小摊贩们自由而有序地集合在大街上,琳琅满目的瓜果菜蔬、衣服玩具和小吃美食凑出了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大桥下还有几处简易的儿童游乐场,十块钱可以玩很多东西。

所以,有天晚上,小飞没带嗒嗒去夜市,而是坚持把他带去河边捡石头,嗒嗒回来就用毕生掌握的语言整整告了三天状,内容是:“我要去那边,他不带我去那边,我不想去那边,他偏要我去那边。”

就是这个晚上,我没有出去,一个人在房车上,忽然有个人敲门,很多时候有人出于好奇来看看房车也没什么,可是他竟然在我开门的瞬间抬脚就走了上来,在狭隘的空间里东看西盯,侃侃而谈,半天没有要走的意思。关键是我都贴墙上站着了,他还往前探,人心难测,险象环生!

情急之中,我伸手搭在菜刀架上,攥着刀柄,谈笑风生。过了几分钟,他才意兴阑珊地下车,真是一点没有眼力见。

再说嗒嗒,虽然对被强行抱去河边的事异常不满,但是他捡回了几块圆润的鹅卵石,嗒嗒取名为“光凉石”,这个名字太好听了,又那么符合,所谓本性使然,就是纯真的人儿与大自然交手时,脱口而出的真诚。

小飞说他们回来也不容易,在河心沙洲玩着玩着忽然涨水了,他抱起嗒嗒就往岸上跑,上岸的时候原来刚没过脚踝的水已经淹到了大腿。我们彼此交换了一遍各自经历的险情,为对方还能完好无损都感到庆幸。

在安康待了五天,基本都是在房车上度过的,这么一座大城市,没有进去游览一番,总有点白白浪费的感觉。可要走的时候,确实恢复了安康的姿态,又可以平静地、有条不紊地出发了。

离开安康,我们翻山越岭来到了一个叫流水的古镇上,镇政府就在镇子的入口处。也就在政府门前有一片平展的空地,我们把车开进去停好,爸爸很不安,说这是政府大院,不能随便停车,迟早要被撵走。但是我们年轻人就想得很开了,给爸爸灌输了大量新时代的风向。

第二天上午在镇子里好好走了走,政府大院是镇子的制高点,从大院下来,四面八方的路都通向水边。

小镇上不乏古香古色的街道,我还想大概古时候也是一座得天独厚的码头小镇,可出乎意料的是,流水镇的水并不流动,而且它是一座移民镇。

原来,三十多年前,安康大坝落闸蓄水,狭窄的汉江变成了宽广的瀛湖,古镇原址被淹没在水下,人们就近迁移到水边的高地,搭建房屋,扎根生活。

新的镇子犹如一只探入湖心的手掌,三面环水,留一个通道和外界联系,视野开阔,地势绝佳,所以不同于很多移民区的千篇一律与冷僻,流水镇算得上热闹温和。

我们走到码头上,只见时来时往的渡轮和等待过河的村民,游客却没遇到一个,寂静青山之下,湖水也变得孤独。

小飞说如果不是枯水期,流水镇周围水势浩大,如盘龙吐珠,非常漂亮。

啊,真是太遗憾了,难怪很多人说流水镇是“汉江明珠”,也许是这个缘故,人们才真心实意地爱上了这个新家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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