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人，也可以爱两次。
离婚近两年后，周双喜再次答应跟付南山约会，就是因为这一句话。那天下午，她窝在沙发上看书，在书上看到这句话时，心里猛然一震，连手里的薯片都掉了。
她盯着这句话，直到眼睛发酸，然后拐着弯地想起了付南山。
她跟付南山之间，是有遗憾的。
02
2017年8月的一天，周双喜在路边等网约车。
阳光灿烈，晃得人睁不开眼，一辆车停在她旁边，她也没顾上看车牌就上车了，上车后下意识瞥了一眼司机，心想这个司机还挺帅。
车开出200米，她接到网约车司机的电话，立刻警惕地看着旁边的司机，顿时心里涌出无数种可能，还在脑海里脑补等会如果他不停车，她就跳车……
正在她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司机也接到了电话，然后一脸问号地看着她。
“你不是xx啊？”
周双喜木木地摇头。
司机立刻刹车掉头，整个操作行云流水。原来，他是要顺路接一个同事的妹妹，而周双喜刚好站在约定的位置上，谁知道那个女孩来晚了几分钟。
阴差阳错，周双喜坐到网约车上才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小插曲，谁知仅仅两天后，周双喜竟又见到了那个司机。
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竟然就这样遇见，两人站在一个淮南牛肉汤店门口，四目相对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
周双喜主动朝他挥挥手，说了一句好巧啊。
他突然笑了，“是挺巧。”
两人各自点了一个套餐，周双喜结账的时候，老板说有人付了，她立刻去看他，他已经走出店外，正要上车。
周双喜追出去要还钱，他说，“上次是我载错了人，请你吃碗牛肉汤。”
周双喜傻笑，“我们又不认识，我不想欠你人情。”
他歪了歪头，“那我们就认识一下呗，我叫付南山。”
她说，“周双喜。”
付南山说，“认识了就是朋友，别再提还钱了。”
周双喜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后来说给几个女友听，她们都一致认为，“还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帅。”
周双喜不否认这一点，毕竟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只能先看外貌了。
何况，周双喜认为，她长得也不赖，对方没准也是因为这样才给她付了钱。这个年代，谁对谁还没所图呢，不是钱就是情。
两人说着话，忽然下起了雨，周双喜嘿嘿一笑，“既然是朋友了，能不能送我一程，我没带伞，我就住前面红绿灯右转不远的小区。”
付南山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坦诚，笑了。
03
周双喜跟付南山，从陌生人到朋友，再到恋人只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月。
付南山送周双喜到小区门口后，要了她的微信，两人你来我往地聊，聊了一段时间后，约着吃饭，你请过来我请过去，总之是照着情侣的路子飞速发展。
付南山五官不算惊艳，但凑在一起，还挺和谐，狭长的大眼皮，高高的鼻梁上还有一颗不俗的小红痣，他优越的发际线让他看上去年轻好几岁。
周双喜长得有点像港星梁小冰，不是第一眼美女但耐看，两人站在一起还挺登对。
两人认识整整一个月后，进入暧昧期，两人都像花孔雀似的，努力放大自己的优点，怎么看怎么顺眼，加上缘分的心理暗示，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对的人。
九月，付南山约周双喜去看日出，在日出的那一瞬间，付南山表了白。
他忽然握住了周双喜的手，来了个深情告白，周双喜在山顶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心却是滚烫的。
付南山抱住了她，小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冷，我早就想抱你来着，但你还没答应我。现在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抱了。”
周双喜扑哧笑出来，两人紧紧相拥着看日出，那天，看日出的人很多，她觉得她看到的日出最美。
其实，付南山除了长相之外，工作，家境都一般，但她还是不管不顾地爱了。
付南山的爸爸在他14岁那年去世了，他跟着妈妈长大，妈妈艰辛地把他养大，又把他供到了大学毕业，付南山买了车之后，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回老家载她妈妈去兜风。
周双喜觉得他这么孝顺，一定也会是个好老公。
在一起一年后，两人仍然好得像一个人似的，直到周双喜跟付南山同居后，他妈来城里看病，没有提前通知付南山，就来了，周双喜穿着内裤，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婆婆吓了一跳。第一次见就这么尴尬，周双喜赶紧打电话让付南山回家。
周双喜像个女主人一样，招待付南山的妈妈，两人坐下来尬聊，周双喜跟付南山住在一起这件事，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个时代，未婚同居多的是，但他妈当着她的面说，现在的女孩子没结婚跟结婚了一样，言下之意就是她不自爱呗。
她不甘示弱地说，“那现在的男孩子不也是。”
他妈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04
付南山租的房子是一居室，以前他妈来了，他就睡沙发，但现在周双喜在，又不好意思让他妈睡沙发，于是付南山只能给他妈在附近找了一间酒店。
他妈不太情愿，但拗不过儿子。
那晚，周双喜跟付南山说了他妈说她不自爱的话，付南山替他妈解释，她妈思想传统，他们的爱情跟任何人都无关，包括他妈。
周双喜心里好受了一些，还打算第二天请假陪他妈一起去医院。毕竟她是他妈妈。
结果第二天他们一起去酒店的时候，才知道她妈已经退了房回了乡下，周双喜作为女人，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他妈生气了，可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儿子谈恋爱了？
几天后，付南山带周双喜一起回了乡下看他妈，他妈倒也没说什么，言语不冷不热，但还是买了菜招待了周双喜，临走前给了她一个不多不少的红包。
这就算见了家长了，付南山接他妈去城里看病，她全程陪同。
两个月后，有天吃完晚饭，周双喜跟付南山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男主跟女主求婚，看得他们心潮澎湃，不知怎么的，付南山忽然问周双喜，“双喜，你敢不敢跟我结婚啊？”
周双喜豪气干云地说，“你敢求，我就敢嫁！”
付南山还真的单膝跪地求了婚，周双喜说，“没戒指就想求婚啊。”
于是，付南山穿着拖鞋跑出去，找到了一家快打烊的珠宝店，买了一颗钻戒跑回家跟周双喜求了婚。
周双喜愣住了。
已是隆冬，付南山刚刚只穿了单薄的家居服就出去了，现在冻得鼻尖通红，浑身冒着寒气，一脸爱意地望着她。一个男人想要娶她的决心，都摆在眼前了。
她眼眶一热，收下了付南山的戒指。
之后，周双喜带付南山回家见父母，订婚，结婚，一气呵成。
两人拿着崭新的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时，冬天的阳光透着薄雾，柔柔地洒在他们脸上，两人举着结婚证拍了一张照片，两人一起发了朋友圈官宣。
周双喜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记住这一刻。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夫妻，听起来仿佛是一个很甜蜜的词，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变成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之后，周双喜回想起此时此刻的心情，有一种想穿越时光打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因为三个月后，周双喜跟付南山离了婚。
05
周双喜跟付南山决定等到来年五一办婚礼，天气不冷不热，还有假期可以度个长一点儿的蜜月。
周双喜自己家条件也一般，也没奢求同样年轻的付南山能买得起婚房，她做好了打算，一起打拼一起买房，像两只鸟筑巢一般拥有自己的房子。
两人把一居室换成了两居室，装修了一番就是婚房了，结婚的时候，双方父母给的钱，再打拼几年就能付个首付，到时候一起还贷款就行了。
周双喜一直有一种预感，觉得婆婆虽然不反对他们绝对，但好像也不是很乐意，婆婆总是跟她说，付南山如何依赖自己，自己又是如何一个人把付南山养大成人。
周双喜觉得，婆婆有点把自己当成了情敌似的，但换位思考，也能理解，也劝自己不要多想了。
事情爆发是婆婆来城里看病，付南山出差了，周双喜一个人招待婆婆，下了班周双喜不想做饭，就交了个外卖，没想到因为这样，婆婆对她破口大骂起来，从说她结婚了不给婆婆做饭到骂她不自爱，没教养，没结婚就跟她儿子住一起，还说她肯定不是处女。
周双喜都懵了，等她反应过来，婆婆骂得越来越难听，她也忍不住还嘴，周双喜竭力克制自己，想回房间去，婆婆却疯了一样拿起桌上的碗就砸了过来，周双喜被砸中了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周双喜打给付南山没人接，就干脆报了警。
付南山回来的时候，她们还在警察局调解，周双喜包扎了头，还坐在那发懵，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一次次自省，到底是哪一句话得罪了婆婆。
付南山一直跟她道歉，周双喜冷冷地说，“跟你妈有什么关系，让你妈道歉。”
婆婆怕事情闹大，低眉顺眼地来给周双喜道歉，差点跪下，周双喜才知道她是在做戏，婆婆还说是周双喜先动的手，付南山扶着他妈，祈求地望着周双喜，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然就冷了。
她没有起诉婆婆，也知道这种家事，伤的也不重，警方多半会建议私了。
就这样，付南山当天让他妈打车回了乡下，回来跟周双喜道歉，她一直没说话，付南山说，他小时候也被他妈打过很多次，他上高中之后，他妈还对他动过手。
周双喜说，“你妈打你，跟打我能一样吗？”
付南山不说话了。
当晚，周双喜让闺蜜来接她，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被婆婆打了，也不想面对付南山，甚至到现在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婆婆打了。
她想清楚了，首先，他不可能为了她不管他妈，其次，她也不可能原谅他妈，她想来想去，只剩下离婚这一条路了。
付南山自然不答应，但周双喜心意已决。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爱，一下子就远了，淡了。
周双喜很难过，但也隐隐知道，她做了对的选择。
06
僵持了一个月后，到底是离了婚。
从民政局出来时，他们都有些恍惚，三个月前满怀愿景领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周双喜仰着脸没让自己落泪，付南山却是泪如雨下。
周双喜删了那条官宣的朋友圈，让付南山也删了，他一向很少发朋友圈，三个月前的朋友圈还能看见。
可是付南山不肯删。
周双喜说，“无论是结婚，还是恋爱，我都不想委曲求全。希望你妈找到一个让她满意的儿媳妇。”
说完，周双喜快步离开了，走到付南山看不到的地方，她才蹲下来哭了一场，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这一年半的时间，像一场梦。
她跟闺蜜自嘲，“结婚还是得慎重，一来一去，我就成了有前夫的女人了。”
离婚后，其实周双喜仍是没能忘记付南山，她也能感觉到，付南山还爱她，他总是喝醉了酒给她打电话，或者发长段长段的微信。
周双喜想，既然离婚了再痛也不要回头，于是狠心删了付南山的一切联系方式。付南山来公司找过她几次，她也忍住没见。
周双喜醉心于工作，闺蜜说给她介绍男人，她也毫无兴趣，每次打网约车的时候，都会想起跟付南山的初见。
一晃，周双喜离婚一年多了，表面上没联系，但其实她还会用朋友的手机去看付南山的朋友圈，他们结婚时官宣的朋友圈还挂在上面。
朋友说，“看来，他还爱着你呢，要不考虑复婚？”
周双喜摇头，摸着额头上留下来的疤，一脸茫然。
又过去三个月，周双喜正在上班，忽然收到朋友发来的截图，付南山妈妈去世了，时间是一个月前，朋友说今天无意间翻了他朋友圈才看到。
周双喜愣在那半晌，打给了付南山，她一直还记得他的号码。
付南山很快接通了电话，两人疏离而客气，周双喜问他妈妈是怎么回事，付南山说得了癌症，去年他们离婚后发现的，不到一年人就没了。
周双喜对前婆婆残余的那一丁点儿怨恨，一瞬间归零了。
07
周双喜跟付南山重新联系上了。
付南山说，他还爱周双喜，他每次喝了酒就想她，他妈临走前，也说了对不起周双喜。
她听得心里一酸。
重新加回了微信，周双喜翻开付南山的朋友圈，才发现他设置了三天可见，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吧，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何况她早就删了当初官宣的朋友圈。
不久后，两人又见了面，偶尔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失去母亲的付南山，肉眼可见的瘦了，周双喜有些心疼。
恢复联络的一个月后，付南山重新追起了周双喜，像三年前一样热烈，他们的城市疫情加重的时候，他在管制之前，跑去给周双喜送药送吃的，结果被封在了她的小区里。
像当初上错车一样，他们冥冥之中认为，也许他们该复合了。
周双喜也在心里想，不如重新来过？
两人住了三天，但各睡各的房间。
小区解封后，付南山依依不舍地走了，周双喜也觉得有些难过，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们是离婚了，不是分手那样简单。
直到那天，她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同一个人，也可以爱两次。
伤害她的人，从来就不是付南山，而是他妈妈，可他妈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里，她打了电话约付南山来家里吃饭，提前化好了妆，换了性感的内衣裤，付南山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下班就来了，他们一起吃了饭，喝了点酒，两人都是微醺的状态，气氛刚刚好。
付南山说他去洗澡，周双喜红着脸点头。
付南山洗澡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周双喜拿起来看了一眼，人脸识别解锁了，她心里一喜，他还没有删掉她之前设置的人脸识别，可打开微信后，她却愣住了。
是一个女孩子发的消息，问他吃饭了没有。
周双喜好奇地往上翻了翻，然后瞬间清醒了。
这时，付南山冲完澡出来，看周双喜和旁边放着他的手机，立刻跑了过来，很显然她已经看过了聊天记录。
周双喜说，“你走吧。”
付南山解释，“只是我妈走后的那段时间，我实在太难过了，她追了我很久，一直陪着我，对我很好……我们就一次，没有确定关系，我可以现在就把她删了。”
周双喜淡淡地说，“你走吧，付南山，看来我们缘分尽了。”
付南山了解周双喜，可还是忍不住辩解，“我是跟你离婚期间发生的事，而且就一次，又不是背叛你……”
周双喜仍是平静地说，“对，你没有错，是我们没有缘分。”
付南山眼睛发红，“双喜，我是真的爱你。”
周双喜不看他，“我知道，我也爱你，但不想爱了。”
付南山见她这样，也知道无法挽回了，只好丧气地走了，周双喜在他走后，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仿佛前不久两人温情脉脉的场景是她的幻觉，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哭出声来。
付南山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是她的问题，她无法接受，也不能装作什么也不在乎跟付南山重修旧好。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敢爱敢恨，做事不问结果。
现在她才知道，不问结果，不是真的不在意结果，而是可以承受任何结果。
可现在，她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周双喜跟付南山，兜兜转转还是散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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