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静岸师太不辞而别,令甄嬛深感错愕惊讶,正当满腹狐疑之时,却见小允子又疾步走了进来,及至甄嬛近前,打千行礼道:“启禀娘娘,果亲王府的嫡福晋来了。”

“玉隐?”

“是。”

甄嬛苦笑着看向槿汐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永寿宫竟这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跟走马灯一样?”槿汐亦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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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无奈叹道:“若换做旁人,我尚且可因身子乏累不见,然,对于我这个妹妹,我却是无计可施的。她要来,谁都拦不住。”

话音未落,却见浣碧已踏进门来,及至甄嬛面前,先郑重行了一礼,遂又请安问好。

甄嬛有些许诧异,便含笑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姐妹之间,何必这样拘礼?坐吧。”遂又吩咐道:“看茶。”

槿汐亲自端了茶来奉与浣碧,浣碧笑了笑,忙亲手接过,二人相视一笑,浣碧点头致意,槿汐垂首还礼,遂站在一旁。

“玉隐,今儿怎么这样得闲,跑到永寿宫来了?你家王爷可还……”甄嬛原本想依礼问好,可转念一想,又恐浣碧疑心自己是旧情难忘,便忙掩住口,略顿了顿,方又道:“孟静娴如今已为‘嫡福晋’,对你可还如——往昔么?”

1:不速之客频登门,惊扰永寿宫主魂,此番来访非外客,乃为前世自家人

浣碧低下头,莞尔一笑,云淡风轻道:“孟静娴原本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心胸气度自不必说,只要我不算计她,便可天下太平。

甄嬛听罢这话,不由笑了,睨了浣碧一眼,嗔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浣碧也笑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复将茶盏放下,遂抬起头,酸楚道:“如今看着她与王爷夫唱妇随、琴瑟和谐,我也放心了。闲来无事,她与王爷还能一起研习书画,吟诗作赋。不得不承认,这才是天生的一对……眼下在这王府里,我竟是个多余的了。”

“玉隐,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不该让出嫡福晋之位。

“呵,长姐,你也知道,以当时的情形,我不让出来能行么?何况,人家两个人,原本便已心有灵犀、两情相悦,我又何必没眼色,强行横在里头?也罢,原本便欠静娴一条命,如今,把嫡福晋之位‘让’给她,也算多少补偿了一些我的罪孽。”

“嗯,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长姐知道你委屈,难为你了。”甄嬛心生怜爱道。“以后,可常来永寿宫走走,如今,你也算卸下重担、落得清闲了。王府里的事,便由着孟静娴去打理吧。你若愿回来多住几日,也未为不可。免得日日见他们夫妇合和,心中落寞凄凉。’

浣碧听闻这话,却抬起头来,蹙着眉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半晌,方释然道:“有什么可委屈的,横竖我与他们也相处不了几天了。”

“‘相处不了几天’?这话怎么说?”甄嬛浑然不解,诧异道。

“长姐……”

“怎么了?”

“若有下辈子,你还愿与我作姐妹么?”浣碧声音哽咽,眼中含泪道。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种话?”

“你只答我的话便是。”浣碧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甄嬛的脸色,执拗道。

“玉隐,人与人相遇皆是因果缘分,佛家说,‘世间所有的相遇,没有意外,皆是久别重逢’,更何况,你我是姐妹。可见缘分不浅。至于来世能否做家人,轮回之前便有定数,不是以人的心愿所能更移的。”

“命有定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像长姐这样‘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我的心中便已有了答案。”浣碧垂下眼帘,神色怅然道。

“不是,玉隐,长姐不是那个意思……”甄嬛欲要解释宽慰几句,却自觉言不由衷,辩解无力,于是,只能端起面前的茶来,慢慢呷了一口,借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实话告诉长姐吧,我知道,你来世并不愿再与我相遇,其实,我也一样。

“什么?”

若是玉娆知道了真相,恐怕下辈子也不会与长姐再做姐妹了吧?”浣碧用眼睛横扫了甄嬛一眼,冷冷道。

甄嬛闻言“真相”二字,不由得身子一凛,怔了片刻,方强作镇定道:“玉隐,你在说什么?什么‘真相’?我对玉娆做什么了?”

2:兴师问罪有原因,并非刁难前世亲,姐妹本是同根生,何必暗使油煎心?

“对玉娆和我做了什么,难道长姐自己不清楚么?”浣碧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逼向甄嬛道。

甄嬛闻听此言,一时气噎喉堵,竟呆呆怔在那里半晌无语。浣碧也不追问,只依旧死死盯着甄嬛的脸不放。一时间,厅内气氛变得十分冰冷怪异。

“玉福晋,恐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您与娘娘是姐妹,有什么话自然该敞开了说,只是,您方才这话似有些不妥,怕是惊着娘娘了……”槿汐为打破僵局,不得不陪着笑脸,出面化解。

“槿汐,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许多事,连你也未必知道,还是先下去吧。”浣碧面沉似水道。

“玉福晋,您?……”

“槿汐,这次,你不必看我长姐的脸色行事,恐怕这会子我长姐也不希望你听到我们姐妹间的叙话。”

槿汐为难地转头看了看甄嬛,甄嬛却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双眼,并微微点了点头。槿汐会意,忙招了招手,示意厅内的奴婢们随自己回避——

眼见房内只剩下姐妹二人,甄嬛方压低声音,正色质问道:“浣碧,你到底想干什么?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道在说什么,怎么,莫不是长姐心虚了?”

“心虚,我心虚什么?倒是你,今儿莫不是喝醉了酒,来本宫这里撒酒疯?还是在王府受了什么委屈,不敢对王爷施威,便来本宫这里撒气?”

“并非我借酒撒疯,亦非在王府受什么委屈,实话告诉长姐吧,我不日即将去轮回转世,来世,你我自然不会再相遇。只是,在转世之前,我不得不把我心中的疑惑与怨恨与长姐挑明。如此,来世我才能好好修行,不管为人也好,为畜也罢,我才能无怨无恨,无愧无悔。”

“你即将轮回转世?浣碧,你未曾经过灵魂审判,怎可轻易轮回转世?”甄嬛骇然道。

“我与天子嫔妃不同,自然不必经过你与端妃的审判。昨夜我的魂魄被鬼使抓去,面对业镜,我所做的一切善业恶业皆在业镜展现,一丝不苟、无处遁形——

事过之后,他们问我,是愿意继续留在地府中做鬼,还是愿意去六道轮回?事到如今,眼见王爷已是别人的夫君,我自然不愿再继续待在这地府中备受煎熬,还不如早早轮回转世,来生不管是做牛做马,只要能造福他人,便可抵消我此生的罪业。

“原来如此,浣碧,你怎么不早说,难怪长姐觉得你今儿有些异常……”

“所以,长姐,今儿或许是我们姐妹最后一次叙话,你便对我说实话吧,虽然于事无补,可毕竟也算‘坦诚相待’了一回,成么?”浣碧语气恳切,近乎哀求道。

甄嬛思忖再三,终于点头道:“好,你问吧。心中有什么疑惑,只管问,长姐必定据实相告。”

“我生前不能有孕,难道只因我与王爷感情不睦么?长姐,你坦言告诉我,倘若我与王爷两情相悦,便能‘珠胎暗结、喜得麟儿’么?”

“浣碧,这是什么意思,你想——问什么?”甄嬛心虚道。

“长姐是否未雨绸缪,早早便在我的‘汤饭首饰与香料里’做了‘防患于未然’的手脚?”

甄嬛沉吟了半晌,终于羞愧地闭上了双眼,难堪地点了点头:“是。”

浣碧欣慰地笑了,悠悠道:“谢谢长姐,毕竟,这回长姐肯于承认了。只是,长姐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察觉了,只是,我不想打草惊蛇,索性将计就计顺了长姐的意,这样至少长姐肯让我待在王爷身边,不至于将我置于死地。

“浣碧,对不起,是长姐难掩心魔——在长姐心里,允礼是我的男人,只能是我的……你可以拥有他,但不能给他生孩子,我受不了。”

浣碧点点头,由衷道:“我知道,在长姐心里,是我夺走了你的男人,将心比心,我能体会你的感受,就如当初我妒恨孟静娴怀了王爷的孩子一样——”

“浣碧,长姐此生欠你的,来世必要偿还给你。”

浣碧摇摇头,苦笑道:“罢了,我不要你来世偿还,只能说,今生你对我的好,已足够抵消我对你的恨。咱们两清了,既是前世冤孽,此生还清即可,来世,便不必再相遇了吧?”

“浣碧——”甄嬛艰难地启动双唇,然,一时间却不知该怎样表达心中的愧疚与负罪之情。

“我也就罢了,毕竟我只是父亲外室的孩子,与长姐同父异母,只能算半个姐妹。我想不通的是,玉娆毕竟是长姐的亲妹妹,长姐为何还要害得她身体受损、极难生育?还有,慎贝乐与玉娆的姻缘当真是‘意外相遇’、‘并非人为’么?长姐这样做,当真没有私心?”

“浣碧,你,莫非你都知道了?”甄嬛闻听浣碧说出这番话,不禁忡然变色,脱口而出道。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