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甄嬛听罢浣碧一席话,不禁忡然变色道:“浣碧,你,你都知道了?”
浣碧苦笑一声,悠悠叹道:“长姐,你以为我想知道这些事么?若有选择,我情愿不知道。”
“别的也就罢了,玉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甄嬛颓丧道。
“呵,长姐,别忘了,我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比甄府里任何一位亲人都要长,我自小与你在一起长大,又随你一起入宫、一起去甘露寺,再后来,又陪你一起回宫,你的心性与手段,我怎会不知、怎会没有察觉?”
“这件事,连槿汐都不曾怀疑过。”
“是啊,虽然你一直把槿汐视为心腹,可是长姐,毕竟,我身上也流淌着甄家人的血,长姐的每一个眼神与动作,以及升起的心念,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感应的。”
“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起,觉察出我对玉娆——”
“自从皇上对玉娆起了别样的心思,长姐就开始对玉娆下手了。长姐曾在玉娆贴身佩戴的香囊里,偷偷添加过麝香,是不是?”
“浣碧,你……”甄嬛的脸色开始发白,声音颤抖,她不敢正视浣碧的眼睛,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开始冷汗涔涔——
1:姐妹本是同根生,原该相扶共衰荣,怎奈人心藏私欲,难兼周瑜并孔明
“你怕,你怕玉娆会成为下一个宫女‘李金桂’是不是?”浣碧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冰冷,且咄咄逼人。
“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甄嬛开始变的慌乱,语无伦次,身子发颤。
“你怕玉娆哪一天会被皇上‘强幸’,然后,玉娆会生下另一个‘四阿哥’,彼时,即便你如何阻拦,也无济于事了。于是,你便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在玉娆的香囊里偷偷添加了麝香,甚至,玉娆的枕头里,被褥夹层里,你皆都做了手脚,为了掩饰这香气,你还特意在玉娆的房间里放置了很多水果与鲜花。
哼,可怜那丫头,还傻呵呵的感动呢,以为长姐是如何疼她爱她,对她呵护备至。岂不知她的长姐正在……”
“浣碧,浣碧!先听我说一句”甄嬛心中慌乱,忙不迭的打断浣碧道:“长姐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权宜之计,玉娆的身子,或许短时内会受损,可以后日子久了,便可调理回来,并不会影响她成亲后的孕育啊,她生不出儿子,是没有这样的机缘,与长姐无关,那药量并不足以使玉娆终身不孕。
当初,余莺儿也曾在本宫的汤药里下毒,事过之后,本宫不照旧调理好身子生下胧月了么?”甄嬛强行辩解道。
浣碧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我不懂医理,难下定论,只是,如果长姐这样想会觉得心里好受些,这样想也无妨。毕竟,那一世,已是前生往事,难以挽回。
我不过是想在转世之前,解一下心头的疑惑罢了。顺带的,也想给长姐一个忏悔赎罪的机会。我若不问,恐怕这个秘密长姐会永存于心,绝不会主动坦白的,是么?”
“这倒是。”
“可是,长姐,你知道吗?地府之所以让你跟端妃来对嫔妃们进行灵魂审判,已经是在给你们留足了面子,倘若让天子嫔妃们,跟我一样被鬼使神差直接抓到业镜面前,你以为你做的一切罪孽还遮得住吗?必会逐一呈现,丝毫不苟。
若能主动说出来,表明长姐尚有知耻悔过之心,倘若被别人审问出来,那罪孽的深浅轻重就不一样了呀。”
“是,我知道,我知道了……浣碧,你还有什么疑惑,只管问,长姐必定据实相告。”甄嬛的声音虚弱无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嘴唇亦开始发干、发白。
“长姐,玉娆与慎贝乐的每次‘邂逅’,也是你暗中唆使奴婢和奴才们‘蓄意牵引’的吧?”
“是,虽然长姐也存了私心,可玉娆当真很中意慎贝勒,他们也算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我承认,虽然做这件事的初衷是出于私心,可结果却是好的,是不是?”
浣碧点点头,坦然道:“是,这件事的确算是成全了三妹。三妹与允禧亦堪称‘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可是,另有一件事我却十分好奇?”
“什么事,你说。”
“如果长姐事与愿违,撮合允禧与玉娆不成,而皇帝又要强行纳玉娆为妃,长姐又会怎样?”
“这件事,长姐没想过,事实上,不是已经促成了么?既然已经促成,我又何必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不,长姐,扪心自问,彼时你不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么?长姐一生要强,志向高远,立誓不会输给任何人——”
“浣碧,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姐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旦撮合允禧不成,长姐的意思难道不是,‘鱼可死’而‘网不破’?”
“胡说,我们乃是至亲姐妹,谁为鱼,谁为网?难道在你眼里,长姐便这般不堪么?”
浣碧却并未接甄嬛的话,而是气定神闲地端起面前的茶来,轻轻吹动水云,慢慢地呷着,默默缄口不语。
2:利欲面前无至亲,纵为姐妹亦离心。前有古人血教训,后有来者续余音。
见浣碧一味吃茶,不再言语,甄嬛只得强打精神,惴惴辩解道:“浣碧,这回你要一定信我,玉娆是咱们的亲妹妹,我即便再怎么狠毒,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你说是不是?”
“妹妹,难道我不是你的妹妹?当年,你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不许我与王爷有孩子?皇后与纯元皇后难道不是姐妹?不照样自相残杀么?我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听说过武则天与她姐姐武顺争宠的故事——武皇后还不是亲手将韩国夫人迫害致死了吗?私欲面前,哪有什么姐妹?”
“浣碧,咱们与她们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有何不同?长姐,你可千万别说汉成帝的两个女人——‘飞燕与合德,同侍一夫却能姐妹一心、肝胆相照’,那是因为她们皆无所出,倘若她们都有自己的皇子,你想想结局会如何?”
‘浣碧,你当真多虑了,玉娆不是没到那一步么?她并非皇帝的妃子,我也无需忧心她会与我争宠。’
“可是你害怕了,你对于玉娆的恐惧,更甚于当初你对华妃的恐惧,以及后来对皇后的恐惧,因为你知道,在玉娆面前,你没有胜算,甚至是——输定了。玉娆比你年轻,比你更像纯元皇后,甚至,皇帝即便是在你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对玉娆的倾慕与痴情。”
“浣碧,我有什么好怕的?彼时,我已为皇上诞育下三个孩子。你以为玉娆仅靠貌似纯元便可胜券在握么?玉娆单纯率真,对人毫无防备之心,根本不足为患,所以,我也根本无需如临大敌。”
“是么?长姐这番话,也就是骗騙自己还可以。玉娆正当妙龄,难道她就不会给皇上生孩子么?玉娆一旦为妃,必会受专房之宠。彼时,长姐又有何计可施?且以皇上的宠爱,必会让宫中的妥当之人来护佑玉娆的周全。她不擅争斗,难道后宫中就无可用之人了么?就如长姐当初进宫,若无崔槿汐尽心辅佐,长姐就敢保证自己能笑到最后?”
“浣碧,我真是小看你了,从何时起,你竟也学会了恶意揣测,即便姐妹之间,你也要步步为营,捕风捉影?这一切不过是你的凭空想象,有何依据?”
“依据?有时候,人看到的,却未必是真的,恰恰是一些无形的幕后才是真的。就如你给皇上诞下的双生子,虽然的确是‘双生子’也打破了贵妃宫外怀孕,‘孕肚显大’的传言揣测,但唯有长姐自己知道,那双生子虽然千真万确落在皇上的眼里,但那孩子与他有关系么?
实不相瞒,我还听闻,皇上曾执意要将自己贴身佩戴多年的鸳鸯玉配赠予三妹。据说,那鸳鸯玉佩乃是纯元皇后心爱之物,皇上从不示人。
长姐如此得宠,皇上也不曾舍得将玉佩赏给长姐。可是,皇上只见过玉娆区区数面,便要把这心尖之物赠予三妹,这用意还不够明显么?”
“皇上赏赐本宫的东西,不胜枚举,区区一件玉佩何足挂齿?难道本宫会为了一件玉佩便醋意大发,如临大敌?岂非过于‘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些?”
当初,长姐只是误穿了纯元的一件故衣,便惹的天子震怒,降罪禁足,并被褫夺封号,极尽羞辱。无奈之下,长姐只得脱簪戴罪,前往甘露寺避险。反观今日,皇上居然亲手将纯元的爱物转增玉娆,皇上对玉娆的爱慕可见一斑。由此可见,姐妹之间,尚未展开角逐,玉娆便已赢了。
他日玉娆若诞下皇子,难免会后来者居上、甚至取代皇后也未可知。长姐要想确保这一世的荣华安稳,不动用点手段怎么成?更何况,长姐即便不为自己打算,也必然会为弘堰与四阿哥做打算——彼时,还会有所谓的唇齿相依、手足情深么?”
一语终了,甄嬛早已被浣碧的话呛得气噎喉堵、哑口无言。浣碧听得半晌无回应,便抬起头来望向甄嬛,却见此时的甄嬛已经脸色发白,眉头紧蹙,额头鬓角冷汗涔涔,浣碧自觉于心不忍,忙站起身子,疾步过来扶住甄嬛道:“长姐?你,你好好吧?……”
甄嬛冷冷地拨开浣碧的手,复又坐直了身子,郑重道:“浣碧,你说完了么?”
浣碧刚要回话,却忽听宫门口传来玉娆的声音:“小允子,我长姐可在宫里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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