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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微信群没多久,除了“卖惨求助文案+患者医疗视频+筹款链接”没发起或参与过群内其他聊天,在群内也没有大家都认识且能证明彼此真实身份的朋友,这种人大概率是私下抽成30%-70%的大病众筹黑中介。他们会从别人手里购买微信群,付款后对方拉他们入群,以后他们也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再把群转手卖给其他人。

以上的套路早在前两年就已被媒体报道并引发了愤慨,然而至今这些黑中介依然活跃在互联网上收割着不知情的陌生人的捐款。

“很难评论,渠道有了,求助者也多多少少能筹到些钱。”

捐款不是上香,就算是上香,香客起码知道自己进的是哪座庙,敬的是哪尊佛,可捐款呢?可能是,情绪到了,捐款自然水到渠成。

每次遇到大病求助,初步判断属实,我都会通过线上私信聊天的方式将相关经验方法资源发给对方作为参考;若觉得微信群内看到的求助有问题,我则会将疑问及相关报道发出来静待回应。对于微信群里看起来有问题的筹款求助,一直有自己搞错了就道歉补救的觉悟,然而每次质疑都会以在沉默中被踢出群收尾。

2023年11月28日 网易新闻客户端 推流筹款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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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28日 网易新闻客户端 推流筹款广告

当你知道自己被第三方套路,给求助者的捐款有一部分私下被第三方拿走,你还愿意给对方捐款吗?

当你知道自己被第三方套路,给求助者的捐款有一部分私下被第三方拿走,你还愿意给对方捐款吗?

有一段时间刷朋友圈,或看其他社交媒体,总会在页面上看到一段很有煽动性的文字+一条看起来很悲惨的困境人员视频,在相关推送信息上还会看到「广告」的标识,点进去发现是公益慈善组织发起的募捐。仔细看内容,除了筹款项目、执行计划、支持执行机构简介和捐款通道外,往往看不到项目具体的执行进展、财务情况反馈等信息。

广告推流筹款方式是这几年比较新的筹款形式,但我一般不建议看到就捐。在专业视频剪辑和话术的诱导下捐款变得太随意了,捐出去的这些钱也未必会用到视频或项目中求助者的身上。

这样的方式往往不在政府规定的网络募捐平台中,并未看到对资金具体使用情况进行监督或要求公示,在筹款页面也未看到相关信息公示版块。这意味着筹来的捐款,具体使用情况可能未必像筹款计划中描述的那样。

慈善筹款本是一项高门槛的工作,筹款动员自然会带来相应的成本,我们国家的法律对于筹款成本也有基本的规定,与募捐相关的法律,最早的一部是《公益事业捐赠法》,第二部是《慈善法》,按照法律规定,慈善机构年度管理费用不得超过当年总支出的10%,但是,实操层面筹款成本并不一定算进10%的管理费用里。

同时,借助各种新媒介形式筹款也无可厚非,也是体现新媒体传播价值的好机会,但是,若机构通过广告推流筹了100万元,其中50万被拿走用于继续买流量做广告推流筹款,甚至直接被用于投资理财、给员工发放福利,你还愿意捐款吗?

自十年前通过互联网关注医疗救助开始,有不少心怀善意的人们从通过线下转账汇款,到通过腾讯公益、新浪微公益、支付宝公益上的医疗救助项目筹款链接捐款,到通过手机银行、微信支付、支付宝线上转账,再到通过轻松筹、水滴筹捐款。

自互联网普及以来,腾讯、新浪、支付宝注意到广泛的大病求助需求,很快便与公益慈善组织合作,在自己平台的公益版块上线医疗救助筹款项目,既为真正的医疗求助筹款提供流量支持,又有效规避了捐款进入私人账户的风险。

2018年12月3日 央广网 感光计划帮扶百余大病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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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3日 央广网 感光计划帮扶百余大病家庭

2016年6月,腾讯公益率先推出“WE救助”,“WE救助”在大家熟知的大病众筹模式基础上增加了公益组织认领环节;2018年11月,新浪微公益“蓝色生命线”上线,平台找到了“热点+传播+募捐”的筹款提效模式;也是在2018年,今日头条发起“感光计划”,平稳运作一年后,流量巨无霸抖音也加入进来,在大平台资源的助推下,短视频筹款模式迅速跑通,为此,“感光计划”前后开展了四期公益短视频创作者训练营,培训了3276名种子选手。

2021年6月15日 中华工商时报 字节跳动打造互联网公益新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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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5日 中华工商时报 字节跳动打造互联网公益新样本
《慈善蓝皮书》2013-2017 微公益 阿里公益 腾讯公益募捐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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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蓝皮书》2013-2017 微公益 阿里公益 腾讯公益募捐数据

然而现有的公募慈善组织无论数量、能力还是筹款效率,都不足以满足庞大的大病求助需求。2015年,轻松筹开创了大病众筹模式,该模式尽管有缺陷,但依然为求助者提供了一个依托社会关系网络便于筹款自救的工具。2018年是网络筹款的黄金年份,商业运营模式的大病众筹平台“带资进场”了,商业众筹平台嗅到了强烈的社会需求,更发现了现行法律的漏洞。

按照慈善法的说法,个人求助不属于慈善募捐,介乎于商业和慈善之间的灰色地带,众筹平台决定不装了,一方面模仿募捐平台,拉媒体,追热点,请明星代言,邀请公益机构站台背书,搞地推医院扫楼抢患者,终于,众筹平台在筹款规模上超越了腾讯公益、支付宝公益、新浪微公益这些企业公益性质的募捐平台,另一方面,在利益面前,商业道德变得一文不值,需要的时候,可以解释自己是筹款志愿者、筹款顾问,不需要时候,随时把爆出丑闻的地推团队“拉出去背锅”。

与大病众筹乱象相伴的还有个别大病救助公益慈善组织引爆舆论的丑闻,不是大病救助没市场需求,实在是风险太高了,面对大病救助的“脏活儿,累活儿和苦活儿”,就连最懂流量逻辑的大厂们都开始犹豫了,甚至是放弃了,涉及到大病救助的产品在维护上停滞不前,在运营上减少投入,在品牌上及时止损,对于上线新项目各家平台基本上采取了一刀切的下线处理办法,更别说“打造互联网公益新样本”这样的公关口号,彻底不再提了,然而,缺少了大病救助这一大块募捐体量,互联网公益的“中国样本”KPI能否完成成了一个未知数。

某众筹平台宣传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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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众筹平台宣传海报

互联网终究是一种工具,虽然网络确实让捐款变得更简单、更便捷、更高效,但捐助形式的改变并没有让困境群体医疗求助这一问题有太大改善,甚至还产生了新的问题,指望资本逐利的商业众筹平台成为大病求助的主流渠道不现实,监管部门对于商业众筹平台的束手无策,只会一次次牺牲掉公众对慈善二字的理解和信任。

当慈善筹款变成了一种可以谋利的交易,甚至被做成了一门生意,这样的行为将是对整个慈善募捐环境的破坏。

或许正因为如此,《社会组织蓝皮书:中国社会组织报告(2023)》中提到,“慈善组织公信力下降”,“爱心企业及爱心人士跳过慈善组织直接对困难群众进行帮扶、捐赠”,“我国社会组织总量首次出现负增长”。

个人求助筹款乱成这样,以后真正有需要的困境医疗求助家庭还能获得医疗捐助吗?

个人求助筹款乱成这样,以后真正有需要的困境医疗求助家庭还能获得医疗捐助吗?

7月末,一个叫邹诚俊的年轻人骑电动车摔了一跤,血流不止准备回家等待死亡的他,先是被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及乘客往回拉了一把,后又被宜昌西陵交警找到送进医院,交警得知他的情况还为他垫付了医疗费。事后交警在社交媒体上公开发布了这次深夜救援过程的视频。如果没有互联网,这个患有烟雾病、家境坎坷的小伙儿可能很快会被遗忘。

邹诚俊低头坐在冉明的出租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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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诚俊低头坐在冉明的出租车上

10月初,那段救援视频被人搬运到微博、哔哩哔哩、微信视频号等不同的平台上。最开始评论区有人问该如何帮助邹诚俊,后来有人依据当地媒体报道找到了邹诚俊并将他的手机号公布了出来,越来越多人通过手机号找到了他的微信和支付宝,还有人找到了他的抖音号。自此,捐款开始源源不断涌入,以至于邹诚俊在自己的抖音号里一再感谢大家,呼吁大家不要捐了,让大家多去关注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并在筹够手术费用后公示筹款总额、关闭捐款通道。如今,邹诚俊已抵达北京,并准备入院就医。

期间爱心网友还自发组织建群,为他提供支持协助他处理相关事务——这本来是公益慈善组织可以牵头并参与的事,然而现存具备相关能力资源的机构似乎并未覆盖到他所在的区域,据我所知,甚至一些省会城市的医疗求助者都无法在本地找到相关组织提供帮助。

近些年和医疗救助筹款相关的丑闻太多,以至于大众对于相关平台的信任降至冰点。看到有人发筹款链接,宁愿私聊发红包、索要私人账户转账也不太愿意直接通过平台捐款,更别说像以前那样捐款后转发并呼吁自己认识的人一起捐助。广告推流筹款虽然能筹到钱,但若做不到信息透明公开,也不过是在借助流量消耗信任,收割善意和资金。

普通人的善意一直都有,大家也从来不吝于向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这种善意若不被珍视并合理回应,很容易引发反噬,就像前一段时间四川被狗咬伤女童筹款事件所引发的争议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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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7日,邹诚俊公布了网友们的捐款总额--57万元,随后他关闭了捐款通道。仍有人想办法往他的医保卡里转钱给他充话费、发红包。微信里光是退回去的转账和红包,已经有十几万元。

当善意找不到合适的归宿时,我们不禁要问,个人求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当善意找不到合适的归宿时,我们不禁要问,个人求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有人说困境医疗求助群体需要国家增加投入不断完善社会医疗保障体系,然而无论社会医疗保障体系如何完善,都很难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对于难以覆盖到的人,善于使用互联网的公益慈善组织,愿意通过互联网伸出援手的普通人,在现有社会医疗保障体系外,给了他们另一种可能。通过互联网关注并援助医疗求助者十年,我曾有意注册成立这样的组织机构或加入相关平台以便在维持自己生活的同时更好为这些人提供支持,但至今未能成功。

倘若将发布求助信息的功能纳入在内,互联网个人求助筹款平台显然不仅仅是轻松筹、水滴筹,包括轻松筹、水滴筹在内,所有相关互联网平台受自身性质功能限制,无法像各地有关部门那样深入核验个人求助信息的真实性、有效性。

困境医疗求助家庭大多缺乏合理向外界求助的能力认知,其所在区域缺乏能为其提供专业支持的资源、专业组织或个人,其对求助自救过程风险评估控制也无能为力。

邹诚俊送医后,仍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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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诚俊送医后,仍血流不止

据《个人大病求助互联网平台研究报告(2022)》显示,自2016年6月至2021年底,水滴筹筹款总额484亿元,而从2016年到2022年9月,30家互联网公开募捐平台累计筹款350亿元,尽管我们无法找到互联网公开募捐平台的同时期和同类型项目数据,但是,也不难看出,大病众筹平台在筹款总额上表现比互联网公开募捐平台医疗救助项目更为抢眼。

困境家庭求助自救的需求就在那里,互联网让他们被更多人看到,但互联网作为工具很难脱离具体的使用者给困境求助家庭更进一步的支持。互联网的确让捐款更简单、快捷、高效,但与此同时,那些趴在困境医疗求助家庭身上吸血的各种黑灰产,通过互联网收款也同样简单、高效、快捷。

面对广泛的求助需求,若缺乏相应的组织机构和有效的机制合情合理合法协助介入,大病救助筹款需求难免滋生各种筹款产业链的黑灰产。将大众对于弱势群体的善意和对陌生人基本的信任变成黑灰产的利润,或者变成滋养既得利益群体的肥料,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让网络募捐回到需求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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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 Yne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