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敬妃正跪在寿康宫聆听太后教诲,却见竹息疾步走了进来,俯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闻言后,脸色微变,幽幽道:“知道了。”
敬妃见状,忙适时道:“太后,且不可因嫔妾之故耽误了‘正事’,要不然,嫔妾改日再来给太后请安、聆听教诲?”
“无妨,眼下你的事才是‘正事’。哀家的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敬妃见脱身不得,只得继续跪在原地,虽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显露分毫。
“对了,哀家方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嫔妾的业已造下,恐怕来世只能去畜生道‘消业’受苦’了——”敬妃羞惭惭低声回禀道。
“呃,不错。既如此,那哀家问你,得如此结果,你觉得委屈吗?”
“嫔妾自种前因,无颜怨果。”
“听这意思,还是有些不甘心了?自量‘轻罪重罚’了吧?”
“不,嫔妾不敢这样想。”敬妃小声道。
“看来。哀家要是不把你做下的‘暗孽’一一历数出来,你是不会心服口服的了。”
1:掩耳盗铃做私孽,不知神明已记业,地府之下魂受审,方知天网不分界。
敬妃听罢这话,不禁涨红了脸,委屈强辩道:“太后,嫔妾所做之孽,仅限于此,再无其他了呀。”
“是吗?”太后冷冷地注视着敬妃,犀利的目光仿佛可瞬间穿透敬妃的灵魂一般。
“是……”敬妃有些颓丧,语气渐渐显得的底气不足起来。
“既如此,那哀家问你,三阿哥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
“三阿哥身边的‘小太监’?”
“对啊,就是那个曾经唆使弘时给瑛贵人借‘白纸黑字表白心迹’的那位……”
敬妃闻听此言,刚刚沉定下来的心神再次被击溃,额头鬓角又开始冷汗涔涔,嗫嚅了半天,方绝望低语道:“太后,您,您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难道你没听说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太后乜斜了敬妃一眼,回手端起茶来,揭开杯盖慢慢呷了一口,遂面无表情道:“所以说,有些人就是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分明就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还自以为得计,沾沾自喜呢,你当真觉得此事可以瞒天过海、神鬼不知么?”
“太后,是嫔妾一时利令智昏、鬼迷心窍了……”敬妃越发低垂了头,俯身哀哀道。
“哼,事已至此,倒也不能全怪你。也是怪皇后失察,倘若她能及时察觉出‘弘时身边的‘小太监’早已‘被你要挟并买通’的话——你们的诡计还能得逞么?”
敬妃越发无地自容,只俯伏在地,羞愧不语。
“所以,哀家才说,你是个‘极聪明的人’,想要害谁,即便没有证据,也会‘主动制造证据’,绝不会白白坐等、贻误时机。”
“太后……”敬妃略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
“太后,实不相瞒,事过之后,嫔妾也十分负疚自责,三阿哥虽资质平庸,不得皇上喜欢,却也委实是个纯良敦厚的孩子,嫔妾万万没想到,皇上竟会因此撤去他的黄带子,与他彻底断绝了父子情分。”
“皇上与他断绝父子情分,不是因他为老十四与老八求情么?”
“明面上看,似是如此,可嫔妾心里却明白,皇上表面上是因为三阿哥为十四爷与八爷求情而受罚,实际上,‘三阿哥觊觎瑛贵人’这件事,才是皇上‘最难解的心结’。”
太后闻听此言,沉吟不语,静默了片刻,方平和道:“罢了,此事已成定局,就不必再提了。哀家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孽’皆会被举头神明记录在案。所以说,做人做事,千万别心存侥幸、自欺欺人,以为无人见,无人闻,便会神不知,鬼不觉。
殊不知,在你‘起害人念头’的时候,便已经惊动了十方神煞,无端害人,就是在自掘坟墓、自损福报。区别在于——有些人是‘现世报’,有些人是‘来世报’。”
“是,嫔妾受教了,嫔妾甘愿认罪伏法。”
“嗯,好吧。既如此,哀家也便放心了。哀家希望你在转世之前,能认真反省自己的罪孽,虔心忏悔,如此,才可尽早消业——业尽福来。好了,没事了。你跪安吧。”
敬妃闻言,方战战兢兢站起来,又躬身行了一礼,恭谨告退。
太后见敬妃已退出寿康宫,遂转头唤道:“竹息。”
竹息忙趋身向前:“太后。”
“看看时辰,还有多久?”
“太后,不到半个时辰了。”
太后合上双目,微微点了点头,须臾,方徐徐道:“好。如今,哀家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太后,皇后那边?……”竹息试探道。
“一概无须惊动。以后的事,便让皇后自己看着料理吧。哀家已经没有心力了。”太后倦怠地合上双目,幽幽道。
竹息:“是。”
2:缘分尽时一场空,魂去徒留寿康宫,恩怨是非皆情意,亲散方觉愧恨生
按下太后这边要如何自处,暂且不提,且说皇后。
延庆殿内。
此时的皇后,正俯身在绣绷前,飞针走线,亲手为皇子们赶绣寝衣,却忽觉心中莫名悸动,不禁手下一抖,竟一针扎在了左手拇指上,顿时,一针钻心的疼痛袭来,皇后忙将拇指一把攥住,并本能地放在唇边吸吮了一下,遂转身唤道:“剪秋。”
剪秋忙疾步走上前来,关切道:“娘娘,怎么了?”
皇后神思有瞬间的恍惚,顿了顿,遂摇摇头道:“没事,方才本宫忽觉心中悸动,不慎刺伤了手指。”
“啊?”剪秋登时变色道:“待奴婢去叫太医。”
“回来,不过是刺了一下手,叫什么太医?”剪秋只得站住,不知所措道:“那,那奴婢拿丝帕给娘娘包一下?之前娘娘从未做过这些活儿,也从未被针扎过手,所以,奴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无妨,已经不疼了,你也无须大惊小怪,但凡做过针线的,哪有不曾被扎过手的?只是,本宫觉得颇为蹊跷。”
“蹊跷?娘娘是指什么?”
“本宫忽觉心中不安,似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或已经发生了。对了,你先派几个人出去打听打听,看这后宫里可有什么异动?”剪秋领命而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剪秋返回宫中,轻移步及至皇后身侧,低声回禀道:“娘娘。”
宜修略略侧过身子,询问道:“怎么了?可曾打听出什么?”
“寿康宫——空了。”
“什么,你说什么?”宜修神色骇然,疑惑不解道。
“太后,以及寿康宫里的宫女太监,一概没了踪影,太后好像已经‘去’了。”剪秋道。
“怎会?”宜修豁然起身道:“皇额娘怎会不辞而别?不管是回天复命还是转世轮回,临行前,总该……”宜修缓了缓神,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呆怔了半晌,方殷切道:“剪秋,我们去寿康宫给皇额娘请安,本宫要亲眼看看。”言罢,略整了整仪容,疾步匆匆,直奔寿康宫而来——吓得江福海与剪秋忙一路小跑,紧紧跟随。
寿康宫。
彼时,门外已没有了守门的太监与宫女,宫门紧闭,门前寥落。江福海见状,忙抢先一步,推开了寿康宫的大门。
宜修亦放缓了脚步,款款步入寿康宫。此时,寿康宫内确实鸦雀不问,空无一人,连端茶倒水的小宫女都一概没了踪影。
宜修缓缓步入厅内,环顾四周,房内一切陈设如旧,然,卧榻,案几,幔帐,座椅,却似乎在顷刻之间便失去了灵魂一般,陷入了一片沉沉死寂与凄凉落寞之中……
“皇额娘?臣妾来给您请安了。皇额娘?”宜修试探着呼唤了几声,空荡荡的厅堂内却无人回应。
“娘娘,奴婢已带人来查验过了,太后确实不在了。”剪秋小心翼翼道。
宜修难以置信,亲自撩开内室的幔帐,又四处寻查了一番,见果然空无一人,不禁神色黯然起来。遂失魂落魄地搭了剪秋的手,缓缓走出寿康宫——
剪秋小心关切道:“娘娘,仔细脚下。”
“走了,都走了。”皇后两眼失神,喃喃自语道:“姐姐走了。皇上走了,如今,连皇额娘也走了”——
“娘娘。”
“皇额娘临去之前,都未曾对本宫留下只言片语,想必皇额娘深怨本宫忤逆不孝吧?因此,才不愿见本宫最后一面?”
“娘娘,娘娘多虑了,太后怎会深怨娘娘呢?太后召见华妃齐妃与熹贵妃,不就是担心她们与娘娘‘宿怨难解’么?可见,太后临走之前,已为娘娘做尽了打算,唯恐娘娘孤立无援,被人联手算计,因此才会逐一教诲,防患未然……”
“本宫当真是不孝,当真是不孝啊!皇额娘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一心一意为本宫筹谋打算,铺陈后路,本宫竟还曾将‘她与隆科多的丑事拿出来——当面羞辱顶撞于她’本宫当真是不孝啊。”言罢,潸然落泪,失声痛哭。
“娘娘,娘娘节哀,太后不会怪您的。要不然,她老人家也不会为娘娘做尽打算。娘娘,还是珍重凤体要紧,切不可过度悲伤啊。”
剪秋一面劝慰,一面小心搀扶着宜修,赶回延庆殿,一行人刚及至延庆殿宫门口,却见端妃已经带着吉祥恭候在那里。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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