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病一场之后的姜楠，终于松口肯离婚了，陆安非常欢喜，送汤送药服侍得很用心。
姜楠也配合着他的照顾，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痛恨悲伤。
她侍候他那么多年，他这场讨好式的反馈，她还是受得起的。
人家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想不到他们年少之时浓情蜜意，要老了老了却走散了。
姜楠与陆安，十多岁就认识了。一个村头，一个村尾。
村尾的陆安要出村，就得从村头过，从姜楠的窗户底下过。
一头长发的姜楠总是坐在窗边的书桌上解题，练字，静谧得如同一幅仕女图，陆安那时候，特想把她打包回家，挂起来时时欣赏。
那时候的每一天，陆安都磨蹭着走过那条小路，悄悄张望，暗自陶醉。
少年的心思，好像雷雨后的种子，疯狂的发芽，抽枝，向上攀爬。后来，便结成了姻缘。
2
陆安回到家，尽量让自己记得把鞋子脱下收进鞋柜。
姜楠才住院几天，平时干净整洁的房子已经无可避免的出现凌乱。
家里人口不少，东西自然多，不知姜楠是如何把它们悄无声息地安置妥当的。
若是平时，乱就乱些，他是无所谓的。
但在外读书的一双儿女都要回来看望他们的母亲了，所以他得尽量让家里不杂乱。
中饭又是一份快餐，尽管他找了一家口味不错的馆子，但吃了几天之后，他还是觉得腻了。
他开始想念姜楠做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她有一手来自她奶奶的好手艺，可惜以后吃不到了，陆安觉得还是有些遗憾的。
但一想到庞影那煎得香嫩柔滑的牛排，那握着煎锅的白皙如凝脂的小手，这些遗憾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中餐已经吃了那么多年，吃吃西餐也是不错的。
是的，他陆安，出轨了。
在此之前，他自己也想不到他会出轨的。
可庞影那样的女人，又有几个男人拒绝得了。
她是那样的年轻，眼睛里全是火，热情又有风情，和他以往认识的所有女性都不同。
3
陆安进入病房时，姜楠正望着窗外的树木发呆。
不愧是喜爱读书的人，四十四岁的姜楠，自带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容貌又因本身底子不错，并没有显得太过庸常。
日后纵然离了婚，应该也不乏追求者的。
这样一想，陆安心里的愧疚感减淡了不少，又难免有点吃味。
陆安轻咳一声，姜楠才回神。
陆安问：“昨晚睡得好吗？”
姜楠答：“还可以。”
陆安又问：“今天中午吃什么，昨天那菜馆子喜欢吗？”
姜楠答：“太油腻。”
陆安的问话很长，姜楠的回答总是简短得连多加一个字都觉浪费。
脸上也是平淡无奇，没有笑容，对清洁阿姨都比对他亲切。
这时刚好主治医师进来，抓了话尾说道：“太油腻的东西可不能吃哦，康复期间饮食要清淡。陆先生可多煲些汤水过来。”
“苏医生”，姜楠露出笑脸来，两人开始就着病情聊天，倒是把陆安晾到了一边。
他觉得受冷落了，于是医生出去时，他也一声不吭地走了。
两个月前，姜楠发现陆安出轨，她哭她闹，试着挽回。
是的，挽回，哪怕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过，她还是没骨没气，没尊没严的想把他带回来。
直到他轻篾的嘲讽她：“你也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别学那些泼妇般一哭二闹的，做人要给自己留点尊严，别太难看。”
“你看你哪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还好你早已辞职在家，不然真是误人子弟。”
他的话真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他倾慕她时，她的才华是他的骄傲，如今成了用来伤她的武器。
她辞职，是因为那时他希望有个儿子，她便辞了。现在，他们有了一儿一女，都懂事听话有出息。
她的好，如今都成了她的伤。她心灰意冷，伤心欲绝。
每天长时间地发呆，神识飘渺无定，精神浑浑噩噩，终于在熬了一个月后因心绞痛而倒地。
鬼门关走过的人，心境都不同，她决定放手了。
4
陆安再到医院时，姜楠拿出了离婚协议书，她要了大部分的存款和两幢房子。陆安只得一点存款和车子。
陆安跳脚，骂姜楠狮子大开口。
姜楠冷冷地说：“这是我陪你打下来的江山，自是有我的一半。她不是对你痴情万般，只爱你这个人吗？那好，别让这些俗物玷污了你们的爱情。”
陆安恨恨地签了字。
他如愿地捧着离婚证献宝似地给庞影看，庞影明显吃了一惊。
她说：“你说要送我的大惊喜就是这个？”
她满眼失望，陆安却不善于观察。
“还能有比这更大的惊喜吗？！”陆安笑。
庞影眼一转，嗔怪着说：”人家现在可是从地下情人要转正牌女友了，你总不能再让人家站前台吧，到时别人会笑话你，自己是副总，女友却只是前台客服。”
“好好好。”陆安满口答应，“把你调人事部。”
“人家还看中了一个包，晚上你陪我逛逛？”
陆安说：“好好，买。”
5
陆安获得了自由身，急切地想要把庞影转正。
可这并不顺畅，庞影要包要首饰，陆安都送。
可是后来庞影想要房子，陆安却拿不出来，叫庞影等他两年。
庞影一会儿生气一会儿伤心，陆安哄都哄不住，只好把她的职位提了又提。
公司有个大项目要谈，如果拿下了陆安会被调往总部当总经理。
陆安全力而战。
庞影要陆安把她也划到项目负责人里去，她说：“以后你去总部，总不能丢下人家吧，我不管，我要跟着你！”
于是庞影被破例收了进来，编为组员。
客户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姓钟。爽朗健谈，大家在谈判桌上对项目的合作都相当满意，但合同却没签。
陆安心知肚明，晚上招待大家到当市最豪华的酒店，吃最豪华的大餐，帝王蟹，佛跳墙，千元一只的土鸡，几万元一瓶的拉菲。
席间庞影走开之际，钟先生忽然笑得意味深长地和陆安说：“庞小姐煎的牛排也很是美味啊。”
陆安一惊，看着大家都心领神会暖昧的低笑，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不得要领。
他躲到厕所隔间里抽烟，还在思索着钟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不到庞影就是那个庞音。"厕所有人进来，一个声音说。
“也是个狠角色，换个地方换个男人照样风声水起。”另一个声音答。
“当然了，别忘了当初她可是从前台小姐一路睡成总裁秘书的。啧啧，怎么也得和两三个人有一腿。”
“我记得当初钟老板的老婆打上来，把她从老板办公室里衣衫不整的扯出来，那身材，啧啧，你出差去了，没眼福呀。”
“可惜呀可惜。我听说她在这个公司之前也是做前台，后来攀上那个姓陆的副总，一路爬升，据说陆副总还为她离了婚。”
“哈哈哈......厉害厉害！”两人狂笑而去。
陆安差点捏破了一双拳头。
他好不容易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回到饭桌时，庞影和钟老板已不知所踪，问几个在场的人。他们就只是暖昧不明地笑，陆安像个气球似的，快炸了。
6
与钟老板的合同签下来了，是庞影签的。
据说合作之时陆安不知所踪，是庞影极力挽留愤怒的钟总，说服他签下的合同。庞影和钟总双方都如是说。
钟总对庞影的敬业大加赞赏，公司决定让庞影到总公司当客户总监。
“你个贱货！”会议后的陆安愤怒不已，打了她一巴掌。
庞影冷笑：“我欠你的，这巴掌都还清了。”
“你还得清吗？！你利用我，害得我妻离子散！”
“如果你没问题，我能得逞？大家各取所需罢了。而且，是你自己要离婚的。”
庞影讥讽地笑着，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晚上，陆安喝得大醉，跑到姜楠那里哭诉，姜楠什么也没说，为他煮了醒酒汤。
陆安仿佛看到希望，他求姜楠原谅他，他想回家。
姜楠却坚定地拒绝了。
她把他推出门去，也说了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只是与庞影的讥讽不同，姜楠是平静地陈述，表情波澜不惊。
7
几年后，陆安越发老了，总部一直没能去成，在公司混着混着，也觉得吃力乏味。
年终酒会上，几个总部过来的员工开始聊起了总公司的八卦。
其中有一条是客户总监庞影刚到总部的时候，好几个月都没做出什么大成就，情急之下开始与某个大客户保持不正当关系，被其正室带人打了一顿，据说整容的鼻子被打塌陷了，去韩国整了几次都没能修回来，视频更是被到处传播，成为业界黑名单。
陆安听到这个，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波澜了。
他想起此前疯狂的自己，可笑的自己，为了她逼迫姜楠离婚。
他还想起年轻时的他和姜楠，两个人坐在村口的小桥边，那时候的光阴也是瑰丽柔软的，姜楠也曾是那样温柔俏丽。
爱情啊，有时候就像蒲公英，过着过着就散了。
人哪，总是太过贪婪，他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再悔恨也无法追回，也无法被原谅了。
现在他的日子过得庸常平淡，唯一有点乐趣的事情，便是前几天女儿带男朋友回来见父母，姜楠还批准他回去一起吃了饭。
那红烧肉，那海鲜汤，还有卤牛肉做得真是香！
据说下下个月男方父母会过来吃饭，到时一定要劝女儿不要出去吃，吃家宴就行了。
后面还有婚后回门，外孙满月，他都可以回去蹭好几顿饭呢。
唉，陆安叹了口气，曾经日日都能吃到的饭，而今却成了生活里天大的盼望，这又是何苦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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