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岛”没有岛,是一个布依族寨子。

自称“国际流浪汉”的江措,在完成浪迹天涯的旅程来到董岛后,被这里原始古朴的自然生态环境震撼了。于是他决定留下来,并将这个当地人称“董倒”的地方,用谐音的方式改名“董岛部落”。

短短几年时间,董岛吸引了来自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几十号95、00后,他们放弃城市生活,在这里盖楼、开工作室、改造猪圈、养鸡喂鸭、男耕女织……过着一种低欲望又快乐,自给自足的简朴生活

岛主江措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他说,来董岛的这群年轻人不是颓废,只是他们对社会充满焦虑,对未来充满迷惘,来到董岛这个地方,冷静下来,重新设计自己的人生。

而江措本人,更是离奇,10几岁就开启了流浪汉般的生活和浪迹天涯的旅程。到现在,他已经完成了140多个国家的游历。世界总共只有197个国家,他差不多走了个遍。

“用流浪汉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是一个很好的视角。”江措说。

他十几岁浪迹天涯,游历140多个国家,建部落收城市焦虑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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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几岁浪迹天涯,游历140多个国家,建部落收城市焦虑的年轻人

流浪

2023年12月12日,吃过午饭,江措和几名年轻人在菜地里面聊天。手机揣兜里,静音,他不太喜欢被打扰。

这天,江措受追月数星之邀做一期访谈节目,摄制组来到他的两层小木屋。他一改平日的随意,头戴黑色礼帽,上方还有红色布条系的蝴蝶结,长发齐肩,油腻凌乱,身材瘦高。

“前段时间有人来采访我,说不能抽烟,节目还没录到一半,我受不了就退场了。”还没开始,江措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他接着说,很多自媒体因为写董岛,一下子阅读量就上千万,甚至冲上热搜。

进入对话,江措又是另外一个状态,生猛、直指要害,从容不迫。

我反复追问他具体是从几岁开始流浪的,当时身上带了多少钱,父母对此的态度,以及是不是富翁家庭出身……毕竟,浪迹天涯、游历全世界是大多数人的梦想,但口袋里的钱,决定你能走多远。

江措记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浪世界的了,只能用“十几岁”来回答,甚至很多细节他也没有正面回应。

江措说,选择流浪是因为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疑问,所以就想亲自去印证。他用“自信”一词来证明自己当时的决定,“我走到任何一个国家,完全不指望我口袋里的存款。”江措考虑的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积极融进他们的社会,比如做街头艺术家、农场干活等,“这不仅能保障我的生存基础,还能跟当地人产生共鸣。通过互动交流,了解当地的文化,这是我最需要的东西。”

在游历过的140多个国家中,给江措印象最深的是耶路撒冷,他前后去过很多次,在那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任何压力,工作是一种快乐,上班时间不长,做完手上的活,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去见自己想见的朋友,和朋友一起开派对、聊天,“完全是一个乌托邦的理念,共享生活资源、共享理念、共享快乐。”

江措没有精通很多语言,除了母语,他只会英语,但已经可以为他解决80%的问题,比如厕所在哪里,到宾馆需要什么样的房间,住几天等。当然,去到一些部落,什么语言都行不通了,“我记得去亚马逊河的一个小部落里面,什么语言都不管用,只能靠手势比划,用竹棍子在地上写、画,最后终归能理解。”江措说,最好的语言是肢体语言,大部分时间他就是靠肢体语言走遍这个世界的。

江措坦诚,在地球上走了一遍,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答案,但他认为这样的人生是有意义的,他希望每个人都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部落

江措是一个极度崇尚自由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制约,我不喜欢朝九晚五,不喜欢在别人的安排下,按照社会的节奏去过完自己的一生。”

但在完成自己的旅行和对这个世界的浪迹天涯后,问题就来了,江措不知道该怎样适应这个社会?

他决定静下心来做一点事。这时,一个朋友给他推荐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位于贵州省荔波县茂兰自然保护区,名叫董倒,几乎是一个废弃的少数民族寨子,200多亩山谷完全是封闭的状态。

江措说,他第一次来是2016年,当时这里公路都没有修好,几乎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施。他猛然抬头,看到有炊烟从老房子里升起,这个画面一下子触动到了他,“我觉得这个地方的自然环境非常棒,还有一些少数民族的文化形态,很田原。在这里,可以看到农耕文明早期的一些影子。现代化过程太快了,很多东西都消失得太快。”

这正是江措想要的生活,他倾其所有,决定在这里建立一个部落,为一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的人提供一个空间。

董岛部落建成后,依靠音乐节等活动,逐渐被外界熟知。当时很多人开着车翻山越岭汇聚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看许巍、野孩子、尧十三的表演。

这个空寂的山谷,因为音乐节车辆居然堵了20多公里长。

后来,因为疫情的原因,音乐节活动被迫取消。但这并不影响江措的心情,他觉得世界又停止了,又可以回到自己想要过的清静生活。

新生

虽然音乐节被迫停了,但来董岛的城市年轻人多了。

江措对来人不设门槛,“我从不甄选谁可以来,谁不可以来……董岛是这样的地方,气场合的人相见恨晚;气场不合的人,很快就会自己离开。”

在董岛,会时常看到头发五颜六色的年轻人,穿着自己做的衣服,聚在一起弹琴唱歌,或四散开去,在厨房或洗衣房,干各自的活计。

董岛部落,更像是一群都市游牧民族的精神家园,一群被边缘化的艺术家的自我放逐。

一个来自都市女白领在一篇文章里写到:我辞职后,跟一个三级都市丽人、四级攀岩手、五级冲浪爱好者、六级户外旅行者、八级梦想家去了董岛。我偷偷脱下一只高跟鞋,因为脚有点痛,我的酒肉男同事说挺好,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回去后又能多抽点烟了,但他不知道,我根本买不到都市潮人装逼用的爆珠烟,听上去可以消减一点我在都市中对青春透支的负罪感。

“Tina说,哇好棒,可以看银河。”她总是这样,对一切怀抱有丰满的兴趣和赤诚的渴望。群星密布那种,很魔幻,在城市里活了二十几年都没见过的那种。如果不是来这里,我甚至不知道那灰灰白白的梦幻一长条银河,是肉眼可见的。

董岛部落里的人,总是奇奇怪怪的,他们甚至把家禽当成宠物来饲养。大家的聊天也很有文化,从神学到量子物理学,从苏格拉底到康德,从世界政体到意识形态,从一粒米到一座雪山……太酷了。

“我当然感兴趣,我还有大量闪光的观点想跟他们碰撞,我早些年画水彩的时候,甚至还想游走山水,卖画为生。但我有点插不上嘴。我在城市里喝酒都说的是什么呢,涨粉积累、流量变现;同事八卦、升职加薪;哪个网红明星又撕逼了,哪个时装设计师又抑郁了。我是一个时尚媒体人,social 话语体系是我的职业素养。”

江措说,现在董岛有二三十号人。他们都是95、00后,都来自城市,都是一群对社会充满焦虑、对未来充满迷惘的年轻人。

外界有人评价,住在董岛的这群年轻人“颓废、逃避、摆烂”等,岛主江措并不在意,他说,生活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你还有多少选择,城市是不错,它可以给你提供更多的机会,当这个机会突然间消失的时候,生活成本摆在那儿,你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在那里面临着完全没有机会的同时,生活成本没有下降,你该往哪儿跑?所以董岛是一个被动的选择。

说完上面这些话,他开始反驳道:董岛很多人来自北上广深,你说他不愿意继续在那个环境下生活?从内心上说,他们还是想在那个地方获得更多的生存资源,“对在城市里面生活的他们来说,董岛是一个无奈的选择,但不是颓废,恰恰是另外一个层面上的自强。人总的活下去,而且要活得体面,怎么办,只能从另外一个层面去解读生命,不要去跟别人拼豪车、豪宅,活下去,用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这群来自城市里的年轻人,正在过着他们自己想要的生活,也都在开工作室,为自己的生存做一些努力。

包容

江措说,每个人对这个世界都有各自的观感,而且每个人的性格各异。一个理性的社会,应该有一个包容的态度去对待不同性格的人,给不循规蹈矩、不想步别人后尘的人提供可能和空间。

在董岛,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不用考虑几点起床,也不用考虑一日三餐吃什么。私下里,大家还喜欢结伴去露营。

在一个露营的视频画面中,董岛的一群年轻人身背装备,一起去董岛山谷露营,旁边就是牛羊群,傍晚,他们捡拾干柴生火,挂上彩旗,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锅,就地取水,把新鲜的猪肉放入锅里清炖……场面温馨,让人向往。

访谈还未结束,江措突然站起来说:“就聊到这儿吧,我要露营去了。”

说完,他取下礼帽,朝自己的两层小木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