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娘是个乐妓。
凭一手精湛的琵琶供我爹高中探花。
琼林宴上,探花郎敬了最受宠的昭成公主一杯薄酒。
不久,我娘横死在街头。
公主在圣上赐的十里红妆里,欢天喜地地嫁给我阿爹。
而我成了阿爹带进公主府的拖油瓶。
1
我是个运气极差的人。
走在路上会被鸟屎砸,坐在椅子上会摔个屁股墩,出门一定要带伞,睡觉一定会打雷。
但偶尔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比如那天我肚子疼,阿娘上街为新家添置些物甚,顺便带我看大夫。
我怎么也不愿意去,阿娘便一个人去为我买药。
我再也没有等来阿娘,但我还好端端的活着。
过了半年,我爹以最盛大的婚礼迎娶了当朝最尊贵的公主。
而我得到恩赐成为了公主的女儿。
昭成公主第一次见我,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她怯生生地拉了拉我阿爹的衣角。
「林郎,沅儿与你生得不像,但也很漂亮。」
昭成公主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又生得白皙纤细,活像一只灵动的白兔。
但她身后成群仆妇眼中只有对我们父女的嫌恶与不屑,她们掩饰得并不好。
我听见我阿爹说:「沅儿的确不像我,她像她阿娘。」
昭成公主眼里流露出伤心,却又强颜欢笑地弯腰握着我的手,温柔道:「沅儿,以后我当你的阿娘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
我的阿娘聪慧又坚韧,凭一手琵琶养活了彼时还未出人头地的爹爹和蹒跚学步的我。
但我不能说不好,这半年来我从未踏出屋门一步,阿爹让人时时看着我,我活着并不容易。
我也说不出一个好字,便久久地沉默在原地,直到昭成公主眼中的光一寸一寸的黯淡下来,她捂着脸含泪冲进里屋,忠心的婢女仆妇跟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安慰她。
徒留我和阿爹站在原地,还有下人们窃窃私语的几句「不识好歹的小贱种。」
她从闷声哭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我想,她是在等阿爹去哄她。
但阿爹只是在原地站了会,然后抱走了我,对她越来越大的哭声置之不理。
2
也许昭成公主是真的很爱我阿爹,在她身上我学会了爱屋及乌这个词。
仿佛我真的是公主的亲女一般,流水般的珠宝首饰、美食珍馐送入我的闺房,所有人都随公主一般哄着我唤我一声小郡主。
她甚至会亲自下厨,在我的生辰礼上为我端一碗长寿面——即使卖相并不好。
但公主才二十岁,如何生得出我这般大的女儿来?
何况,她不知晓我的生辰便是阿娘的忌日,所以她大概永远不知道为什么她这般慎重对待我的生辰,却只引来阿爹的勃然大怒和拂袖而去。
公主啊,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我阿娘不如公主漂亮,甚至比阿爹还要长上三岁,她颜色已不再好,也没有公主这样泼天的富贵用来哄我高兴。
但阿娘会在明媚的春光里弹着琵琶婉声唱「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然后告诉我要珍惜光阴,绝不做贪图享乐之人。
可是,阿娘,那些贪图享乐之人往往活的快活又肆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也没见过几个田舍间的农人、穿街走巷的小贩以及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不珍惜光阴的,但是田舍间的农人尚有饿死的,穿街走巷的小贩时常被官差赶走,寒窗苦读的读书人读到两鬓斑白仍是白身的大有人在。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阿爹一样幸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得意打马御街前,帽插宫花尚公主。
——倘若没有阿娘,倘若我真是公主的亲女。
3
也许昭成公主真把我当成了亲女儿看待。
她甚至带我进宫赴宴,面见圣上,在千秋宴上亲自为我求一个郡主的封号。
圣上当然不允,就算是真公主之女,大多也只封个县主而已。
也只有昭成公主,圣上最小的女儿敢仗着母皇的宠爱,提出这般逾矩的要求。
「母亲!」二十多岁的昭成公主仍然依偎在她的阿娘身边,摇着她阿娘的衣袖撒娇:「你便依我这一回嘛,女儿是真真喜欢沅儿,沅儿平日也很乖巧懂事。」
昭成公主对我招手:「沅儿,还不来见过你祖母?」
何其有幸,又何其荒唐,我一个娼妓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成为了当朝第一位女皇的孙女。
我柔柔弱弱的俯身行礼,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我听见圣上身边最得宠的面首大胆笑道:「这小女娃还竟真有几分像公主呢。」
圣上不语,良久,我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句威严的「抬头,让朕瞧瞧。」
我依命抬首,直直望入圣上那深不见底的双眸。
我知道这般很是无礼,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杀死我母亲的真凶,好奇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女皇帝。
「大胆!」圣上柳眉微拧,怒目道:「谁允许你窥视圣颜?」
昭成公主也被吓了一跳,兴许她头一回见她母后在她面前发这样大的脾气。
她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怯怯扯了扯圣上的衣袖。
圣上无奈地看了看她,眼中只有宠溺的嗔怪,但看向我时的眼神却冷得可怕。
是了,我在她的眼中早该是个死人了。
「草民罪该万死,但母亲时常提及圣上的风采,仰慕已久,这才失了规矩。」
不同于圣上冷冰冰的审视,昭成公主眼中只有我第一次唤她母亲的欣喜。
圣上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小女儿,却终究没有松口昭成公主请封我为郡主的事。
无妨,郡主而已。
我要的从来不止这点。
4
公主待我这般好,总归不是因为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有着一腔无处释放的母爱。
她喜欢夜色微凉时在庭院晒月光,一窗之隔,是阿爹临窗读书写字或处理公文。
月色如许,直到阿爹的屋子熄了灯,她才会黯然神伤地离开。
我不知道阿爹是否真的这般郎心似铁,但公主有孕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公主府上下都赏了三个月月钱,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阿爹。
「阿澧,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子?」昭成公主轻轻抚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面上有初为人母的欣喜:「我想要一个和沅儿一样可爱的小姑娘,但母皇又说生个男孩最好。」
可是阿爹紧闭双眸,面上有几分薄怒,片刻转身离去。
我不知道阿爹是否一点也不期待这个孩子,但他还是出现了,不是吗?
被冷落在房间中的公主好像已经习惯了阿爹的阴晴不定,她笑容只僵在脸上几秒,便温柔垂眸问我:「沅儿想要一个妹妹还是弟弟?」
我想了想道:「我想要一个弟弟。」
「沅儿为什么想要一个弟弟?」昭成公主微微歪了歪头。
「当男孩子好,可以读书习武,堂堂正正养活自己,有本事还能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不似女孩,要依靠父亲、丈夫、儿子。」我一字一句认真道。
「可是我的母皇也是女人呀,却可以成为我的依靠,成为天下万民的依靠,」昭成公主带着歉意地笑了笑道:「不过沅儿也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了,是我的疏忽。」
「人人都唤陛下一句圣上,可至圣至上,天下人不还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非议她?」
昭成公主面色有些纠结,摇了摇头,小声嘀咕。
「可是母皇有时候手段的确太过狠辣,李大人那般高龄的三朝元老,母皇竟然任由他触柱而死,还……还诛了李家九族。」
昭成公主被保护的很好,我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尚且知道这世道下女子不容易,而一个女子坐到那般高的位置,更需非常的手段。
而昭成公主恰恰是这非常手段下的得利者,所以她能轻描淡写地说着圣上的狠辣。
她又想到什么,蹙眉止了嘴,又感慨道。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小不点呢,还不及我腰高,如今也快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我回忆着她依偎着陛下的姿态,也依偎着她撒娇道:「我不想离开您,我还要看着弟弟长大呢。」
5
于是在公主与我阿爹成婚的第五年,我的「弟弟」平平安安地降生了,圣上亲自赐名为泽远。但并未随我阿爹姓,而是随了公主姓梁——也是圣上的姓氏。
公主为阿弟取了小名,名唤平安。
在公主对圣上的软磨硬泡下,她也为我改了姓名,唤作梁沅近,起了小字唤长乐。
从此我不再姓林,不叫林沅,而是随了弑母的仇人姓梁。
这样像的名字,让我和小平安像是一对真的姐弟一样。
阿爹不允更名之事,但他从来没有过选择权。
「沅儿怎能和你姓!她年纪小唤你一声母亲,你便真以她的母亲自居了吗?」
面对着阿爹的大怒,公主只是麻木的看着,直到阿爹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十六岁的元夕之夜,惊鸿一瞥,你赠我一盏兔子花灯。上天垂幸,让我在十八岁时的琼林宴上又见到了你,你身着红衫,意气风发,遥遥与我对饮。」
昭成公主平静地控诉。
「我二十岁以公主之尊嫁给你作续弦,成婚至今,操持内务,养育沅儿,我自问问心无愧。」
阿爹那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泛红,他想争执,却终究缄默。
只是仍然坚持。
「她不能和你姓,兰儿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公主这些年来虽然在这段婚姻里成长了许多,但此刻听见我阿娘的名字还是有几分失态。
「你既然对她如此一往情深,又为何要松口娶我!你为什么不为你的亡妻守节一辈子!」公主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是生养了沅儿,但我也给沅儿当了好多年的母亲,林澧,你的心是偏着长的吗?」
不可否认,这些年来,昭成公主在这段寂寞的婚姻中,把对阿爹无处宣泄的爱意和温柔尽数给了我。
阿爹气红了眼,半晌才咬牙吐出一句「我宁愿从未遇见你。」
千娇万宠的公主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她泄愤般砸了一地的花瓶,口中不断骂阿爹是混蛋。
阿爹便被宣进宫了,阿爹和公主每每争吵后,母皇都会先后宣召他们夫妻一番。
从宫中回来后便平静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6
我其实是喜欢这个姓的。
梁和兰的音也近,这让我也常常想起阿娘的名字来。
即使阿娘的音容笑貌在我的回忆里逐渐淡了。
小平安也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即使我有好几次看见阿爹用被褥掩了小平安的口鼻。
有了小平安之后,公主好像便彻彻底底放下了对阿爹的执念。
她在府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常常长袖善舞在权贵之间。
圣上一日比一日老,而昔日天真烂漫的昭成公主在朝中的影响力却一日比一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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