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西城

从阅读《青年乐园》及阿咩(石中英)的传奇经历,了解到香港当年的左右之争及宣传策略。

六零年,我十二岁,念六年级,课余,爱打康乐棋,棋艺高超无对手,同学奉我为康乐棋棋王。有一趟踢皮球,不幸摔断左手,不能打康乐棋,坐困愁城志难伸,苦闷非常,无意中,在二姊雪筠的书桌上看到了一份《青年乐园》,里面有一栏《校园风光》,内容以校园趣事为主,字数限在二三百字以内,并标明欢迎投稿,稿酬从优。于是重赏之下,有了我这个冒失勇夫,写稿投去,之后,静候佳音。踌躇满志,结果换来重重的失望。望穿秋水,苦等一月,“大作”仍未见刊。

首次赚取稿费

首次赚取稿费

某日午,二姊忽然大声叫:“关琦,你看——”指着《青年乐园》其中一版:“这是不是你写的?”拿过一看,写着“《棋王的秘密》端正小学叶关琦”。呵呵,是我呀!喜从天上来,乐自心里生,开心得灵魂飞上了天。二姊也为我高兴,要我拿到稿费请她吃东西,OkOk!我接连投了三篇杂文,满以为必获青睐,苦候一个月,一篇都没登出。正在失望之际,忽然收到《青年乐园》信函着我周六上报社领取稿费。哎也也,平生第一趟赚钱,乐得吹起口哨来了!

那天穿着整齐,坐上电车直放铜锣湾骆克道大观楼。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轻姊姊,样貌端正,衣着朴素,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笑眯眯地夸奖了我,还鼓励我多投稿。我听了,心有感触,几乎哭了出来。年轻姊姊怔了怔:“小同学,什么事呀?”我哭丧着脸,把千锤百炼的稿件成了篮底冤魂说了出来。她轻拍我肩,婉声道:“不要灰心,慢慢来,不如多看一些进步的书。”什么是进步的书?就是鲁迅、巴金、茅盾的文章。我记在心中,可没实行。

我考小学会考,进了筲箕湾慈幼学校,这是香港足球摇篮,我迷上了足球,再没心思写作,可我并没有放下《青年乐园》,我喜欢蓓蕾版的两位作家,舒鹰和雪山樱,风格相仿,专写中下阶级人物的可怜遭遇,有类老舍的《骆驼祥子》,我看得很感动,抱怨自己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香港的左与右出版社

香港的左与右出版社

60年代,香港有两份专为学生出版的周报:《中国学生周报》《青年乐园》,前者是右翼“友联”出版,主张民主自由;后者属左派,宣扬进步思想。两者都有固定读者和销路,我一向喜欢看“中联”批评资产阶级、有钱人剥削穷人的电影,自然较倾向《青年乐园》。母亲听到人说《青年乐园》是共产党,就禁止我看《青年乐园》。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年轻,不甚了解。直到最近有人出版了陶杰执笔的《英气——阿咩正传》,内有一章,专事叙述《青年乐园》的起落,这才有了彻底的了解。

文章有一段这样写着——“一九五六年四月,针对美资‘友联’名下的《中国学生周报》,港澳工委首肯成立的香港左派《青年乐园》周报创?由培侨中学一位化学教师吴康民,幕后策划创办,黄穗华任督印人,汉华中学的一位美术教师汪澄任社长兼总编辑。《青年乐园》创办的组合折射了冷战时代香港左派台前幕后人事结构,虽然是‘近亲繁殖’,但极力避免太‘红’,而必须以‘灰’的面貌与读者见面。所谓‘红’与‘灰’,是当年香港左派路线和策略争论的要点。法国小说《红与黑》激励了许多早年的左派青年。‘红’代表进步和浪漫,‘黑’代表以教廷和贵族为主的‘反动建制’。《青年乐园》既不标榜红,也不可以黑。太‘红’令人恐惧,太‘黑’则无法达到政治宣传目的。只能在两者之间落墨,是为之‘灰’。这个灰字,指的是隐蔽于市的低调颜色,不是指人生观和世界观。”

隐蔽得这样好,一开头,许多学生(包括我在内)都自然而然地成了《青年乐园》的读者,他们不知道这是由左派在幕后领导、策划的杂志,有其政治目的。

阿咩杨宇杰(石中英)小我三岁,肖虎,思想比肖猪的我进步,他在金文泰中学念书时,受到同学梁中昀的影响,首先参与《青年乐园》派报任务,并非义务工作,有工资,派一张有五仙,每次派三四十张,就可以赚到两元。在派发过程中,又认识了高两班的谢镜添,从而接触到新思想:资本主义堕落腐败,共产主义可以力挽狂澜,引领人民走上光明、幸福之路。后来又被引领参加了读书会,打倒资本主义思想渐渐在他的脑海里成了形。

阿咩走上革命之路

阿咩走上革命之路

这时,杨家开始中落,父、母政见不同仳离,家庭破碎,阿咩出走,寄居大坑学兄谢镜添家,所接触的全是憎恨殖民资本主义、堕落主义的同伴,阿咩警觉自己应该为社会大众做一些事,于是渐渐倾向革命之路,最后,怒吼一声:我来也,不惜放弃升大学,果断地、勇敢地,一头投进六七革命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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