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州)董桂霞

十六岁那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洪流把我裹到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二十团,成了那里的一名战士。

凭着爱好,我非要报名参加团里举办的卫生员训练班不可,后来,真就成了一名正式的白衣使者。毕业实习的时 候,四营卫生所的关所长看中了我,硬要把我留下来。

留下来就留下来,那时流行一句话,叫做“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很快便办完了关系,告别了原来的连队。

报到的那天,关所长告诉我:“这里缺的是妇产科医生,你就担此重任吧!”“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时,我明知这项工作又脏、又苦、又累、又危险,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没想到,上任不久就遭遇到一次考验。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大概零点的时候,值班室里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是二十九连卫生员打来的,说是有个孕妇难产,十分危险,要求营部卫生所赶快来个医生。值班人员不敢怠慢,马上叫醒了我,但一听到窗外阵阵呼号的“烟泡”声时,他又有些犹豫了。他问我:“能行吗?”我一边准备一边回答:“不行又怎样?不是总讲救死扶伤吗?”披挂整齐,我就快步冲出大门。

交通早已堵塞,没有拖拉机来接我。时间紧迫,我只好抄小路直奔那里。当我独自一人走入茫茫夜色中时,顿时毛骨悚然,北大荒的“烟泡”是那样令人惊心动魄。风从西北方向铺天盖地压来,先是跃上身后的山岗,好像一群野兽在那里咆哮,尔后冲下眼前的平地,如同一列火车拖着长尾巴呼啸而过。群山间,沟壑里,草地上似乎都在拚命地喷吐着一股接一股的烟雾,这些烟雾你卷着我,我卷着你,汇成滚滚而来的云海,在你的周围凄厉地呼啸奔腾,一会似乎要抬起你,一会又好像要摔下你,搞得你如腾云驾雾,一时弄得清方向,一时弄不清方向。这时如果紧张过度,那后果不堪设想。恐惧驱赶着我走一阵、跑一阵,数九寒冬,竟大汗淋漓,终于在黎明前赶到了连队。

卫生员披着军大衣,拿着手电筒正在村口焦急地等待,在这十分紧要的时候她担心我迷了路。两人相见,顾不上寒暄,一起直奔孕妇的家。

路上我问卫生员:“没有预兆吗?”

她说:“有!”

“为什么不设法送到营部卫生所或团里卫生队?”

“我们下午试了两次,都因风雪太大不得不半路而归。”

还未走到产妇家的窗前,就先听到了她痛苦的吟叫。进了产妇的家中,迎面扑来的是她一家急切的目光。我顾不得抖落浑身的雪霜,丢下围巾,甩掉棉袄,即刻为产妇进行检查。一量血压,明显偏高;一看下肢,严重浮肿;我马上反应到-妊娠中毒症。再听胎心,快慢不一;再做内诊,宫口基本开全;我知道,第一产程已过。随即用上“三联针”,而后决定人工破膜。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产妇羊水破出混有胎粪且失去宫缩,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我刹那紧张起来。

我急忙呼唤卫生员:“你们是否还存有催产素?”

卫生员慌张地答到:“和你们一样,早就断了供应!”

我跑到自己的药箱前,找出一支脑垂体后叶素,正要转身,猛然想起,产妇的血压高,用不得。无奈,我马上回头对产妇进行针灸救治,毫无效果;接着进行腹部按摩,也无反映;我的心格登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这可怎么办?送去抢救?不可能了;打电话求救?来不及了。一个个方案在我脑海中闪过,却均被否定,我的心情紧张极了。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眼睛掠过产妇床下的便盆,目光与它相撞的一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中产生-让产妇蹲起来坐生?也许能产生宫缩,也许靠胎儿的重力能实现 分娩?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指挥卫生员和我一起配合,扶起产妇,让她攥住拳头像大便时一样用力。产妇异常紧张,我大声的告诉她-“稳住!坚持!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背水一战后,我反而自如了,产妇看我镇静的样子,也有了信心,一招一式地按照我的指令去做,不一会,企盼的奇迹终于出现了,胎儿的头部渐渐露出并慢慢下落,在场的人惊喜万分,屏息凝神的恭候一个新生命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