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禧在努力
人民作家、文坛泰斗巴金走了!我和战友、老伴田藏申来到中国现代文学馆他的灵堂进行悼念,并将刚出版的《相逢相思在战场——“群”之友情缘录》放在祭坛的台阶上。这部书,本来是我们当年在朝鲜战场西线兵团的一些老战友,想在祝贺他102岁诞辰时送上的礼物,想不到却成了送他驾鹤西去的祭品!向他的遗像三鞠躬并行过军礼之后,我的泪水禁不住滴落下来,及至记者问话时我的心仍在颤抖,同巴金在朝鲜战场的往事,在脑海里翻腾起来……
我知道巴金的名字,是在抗日战争的艰难阶段。当时,我在县游击大队,以教唱乔木作词、罗品作曲的《青年颂》为交换条件,从同村同学那里借到了长篇小说《秋》,自然也就知道了巴金,知道了《秋》、《家》和《春》合为《激流三部曲》。1952年春,在朝鲜战场西线驻开城65军招待所,我恰巧与巴金同志邻铺。我问他:“《秋》之后还有吗?”他爽口而出:“还有,写《群》,写青年们走出旧家庭,投入创造新社会的洪流。”到1954年初,巴金结束他第二次入朝归国前夕,给夫人蕴珍(萧珊)的信里写道:“长篇小说是以后的事,我还时常想到我的《群》。”(见《家书·巴金萧珊书信集》,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版第168页)
巴金于1952年入朝时,停战谈判正在僵持中。美军正极力向北攻击,与我军的阵地争夺战打得十分激烈。当时,巴金已是48岁,在全兵团年龄最大。但他不顾兵团首长的劝阻,执意要到前沿阵地,要下连队,过战士生活,亲历吃住在坑道里、活动在炮火硝烟中的日子。他是诚实的,更是勇敢无畏的。到了与美国海军陆战一师相隔一条三四百米干河沟的前沿阵地,有个连队他去过四五次,有位战士他访谈过九次。他曾说,和他们谈话的记录,“积累了十几册”(见《巴金书简——致王仰晨》,文汇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第450页)。这一年从春到秋,巴金在65军、63军以及此后的46军的指战员中,有了许许多多的忘年交和忠勇善良的朋友。
1953年8月,朝鲜停战,他第二次入朝,当月在《衷心的祝贺——献给第二次文代会》一文中写道:“我在志愿军部队中间7个月的生活,对我一生有很大的影响,在生活上和在创作上都有很大的影响。”1991年7月,他给编辑《巴金全集》的王仰晨的信里还说:“在我这一生,写作与生活是混在一起的,体验生活不仅是为了积累材料,还是为了改变生活。两次入朝对我的后半生有大的影响。”(见上书第451页)
巴金从写了《我们见到了彭德怀司令员》起,到“四人帮”粉碎后发表的短篇小说《杨林同志》,还有发表在《全集》第二十卷里的中篇小说《三同志》,共创作了反映志愿军生活和人物的中短篇作品近50部。志愿军西线部队涌现的绝大多数战斗英雄、爱民模范,都在他的笔下成了永恒的雕像,成了光耀千秋的丰碑。同样,在这些雕像和丰碑上,我们可以看到、抚摸到巴金那颗博大、赤诚、闪闪发光的心的跳动!1991年某部要为英雄赵先友塑像。巴金在病中特意写了:“王成式的战斗英雄——特等功臣赵先友巴金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日”,部队把字刻在雕像底部的大理石碑座上,成为导引一代代年轻战士成长的鲜活课堂和学习榜样。然而更多的是由巴金书里记下名字和事迹的战友,保存着他的书,作为珍贵的历史见证,传给一代代的后生。巴金的《一个连队的生活》里曾记述过46军“三打马踏里”战斗英雄岳鸿发的事迹。如今,岳鸿发老人还保存着巴金当年邮给他的书。在包裹上,巴金的楷书依然清晰。岳鸿发说,这是他和他的后人的传家宝。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1957年只开了头的《群》未能面世。然而,从巴金笔下众多优秀儿女的足迹和形象里,我们不是都可以从中感触到《群》里人物的影子和气息吗? 巴金把心交给了我们,我们心里永远有活着的巴金!
巴金同志安息吧!我们永远是您的有字书和无字书的忠实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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