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爱说双赢,似乎从来就没有输家。不管实际怎样,这用心自然是值得感动的。而我时常在想,所谓畜牧业的繁荣,是不是农场主和猪的双赢农场主必然是赢的,历来做东坐庄的总是会赢——这一点无需多论;但猪们赢了吗?输或赢的问题,应该只有一个答案,即直落落地回答赢或者输,一个字就够了。

但我们的习惯是以不同的角度,多面地、辩证地看问题,总得说上一大段。详则详矣,诚恳则未必,我总疑文字一旦多起来,就是用来埋真话的。这一点,我是深谙的:我也时常埋,要骗人或者假装被骗实则自保都得埋起来。
全球饲养的生猪数量可能早已突破7亿头。“猪”这个字之前,为何加上一个“生”字?为何“人”字之前不加上“生”呢?学校从未教过我们,社会阅历似乎能给人足够的暗示。我大概猜测,任何个体的定语越丰富越细分,那么该个体就可能有种被当作“生猪”的感觉在里面了,比如积极、善良、无私——似乎总有别的什么人或物打量着它,要计算它能出多少肉来。

超过7亿头的数量,从繁衍的角度来说,这个物种大约是成功的——起码它拥有极大数量的后代子孙,野生的中型、大型哺乳动物似乎自古到今都不大可能达到这个高度。如今唯一能在数量上与之相提并论的相似体型的哺乳动物,大概只有人和牛羊了。当然,这两者的名称都可以不冠以“生”字。但是在古代,我们似乎专门给牛设计了一个字,叫“牢”,就是给牛头上戴上个帽子。宝盖头的帽子大约是礼帽,戴上了之后就可以登堂入室,进入神圣的祖庙和祭坛,贡献自己的鲜肉和热血了。
现代生猪的祖先,那些久远之前的野猪们,大概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子孙在数量上居然可以那么的有出息。不过这些子孙们大都生活在不足1平米的单间或猪均面积不足1平米的大通铺里。当然,猪祖们也不用生气,毕竟这也可能是人——农场主阶级的同胞们的待遇。它们倘若看见一些出租房啊、地下室啊、劏房啊、胶囊旅馆啊,大概就会心平气和。
当然,如今还是有野猪存在的,不过它们已成了近乎濒危的物种了,而且自己挣生活,很不容易。就有些人要发善心把它们保护起来。诚然,保护是应该的,因为无论我们要对它们做什么,都不需要它们同意,只要我们的说辞能打动自己就行了。更何况,它们的濒危也是我们造成的,如今再要保护,就有点把人打断腿再赠拐杖的意味在里面。还好野猪不会说话,不然也要学着说谢谢。

不过保护或者圈养之后,野猪们还能否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山林?必然是没有的,而且随着它们数量的增长,其后代可能又要去住一平米的劏房或群租房。到了那时,它们的名号上大概又要加上什么“生”字了,也就就忘了曾经的光辉祖上历史:曾几何时,野猪们的胆量和尖牙,便是熊、虎也不敢轻视;古代骁勇的蛮族,如高卢人或日耳曼人的一些部落,就以野猪为图腾。
有一个规律是,图腾上绘画的动物形象,无论是自然所有还是想象的产物,它们都是野生且自生的;从没有哪个家畜被画上图腾或旗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