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孙答应闻听‘甄嬛与果郡王私通之事’也将‘与她一样’会受到灵魂审判，甚觉欣慰，遂起身告退，自去领罪领罚，不提。

且说端妃，见孙答应已然告退，便也顺势起身，欲告退回宫。宜修却含笑道：“本宫还想多问一句，目前还有几桩案子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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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闻言，略思忖了片刻，遂坦诚回禀道：“回皇后娘娘，还有惠妃、熹贵妃以及臣妾自身……”

宜修微微颔首，徐徐道：“知道了。皇上临行前的交代你还记得么？”

"臣妾一直谨记在心。”

皇后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庄严，肃然道：“那便紧着处理吧，别让她们等太久。”

“是。”

“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

守候在宫门外的吉祥见端妃走出宫来，忙趋身上前，托住端妃的手臂，关切道：“娘娘怎么在里头待了这么久？……”

端妃睨了吉祥一眼，缄口不语。吉祥不敢再多言，遂托起端妃的手缓步前行。行不多时，端妃似想起了什么，忽止住脚步，默默斟酌了片刻，低声道：“罢了，咱们还是先去永寿宫吧。”

“去永寿宫？” 吉祥有些不解。

“是啊。另外，你再差一个小宫女去请惠妃过来，就说‘熹贵妃’邀她来永寿宫叙话。”

“是，奴婢这就打发人去请。”

1： 端正威仪训六宫，多年历练凤羽成，宣称最憎狐媚客，岂知自己一般同。

永寿宫内。

厅内的香炉中檀香缭绕，云烟袅袅。

此时的甄嬛正坐在厅内，俯案虔心抄写经文，槿汐则站立一旁亲自伺候笔墨，整个永寿宫显得十分幽静安逸。

须臾，佩儿轻手轻脚走进来，小心翼翼道：“启禀娘娘，皇后娘娘差人晓瑜六宫，说太后已经‘往生’去了。并切切叮嘱，六宫不得喧哗躁动，只管各安本分，一如往昔即可。”

甄嬛闻言，不禁微微一怔，遂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诧异道：“这么快？”

佩儿回道：“是。奴婢听说，皇后也是刚知道不久。说是寿康宫已经魂去宫空，连宫女太监都一概不见了踪影。”

甄嬛垂下眼帘，沉吟了片刻，平静道：“知道了，下去吧。”

佩儿应声退下。

“娘娘，奴婢看您的意思，仿佛早有预料？”槿汐小声询问道。

甄嬛面色如常，徐徐道：“是啊，这几日太后紧着召见我们各宫嫔妃，想必就是为自己的离开做善后吧？前日，端妃娘娘也曾这样揣测过。只是，本宫不曾想到，太后居然这样悄无声息不告而别了，倒真是令人意外。”

槿汐含笑道：“是啊，或许太后以为，这样悄然离去才是最好的，若令各宫嫔妃送别，反而会生出许多的是非枝节。横竖是‘要去了’，何必再复添挂碍在心里？”

“也对，生死轮回，原本便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只是——”甄嬛略沉吟了片刻，遂又徐徐道:“呵，说到底，太后终究还是放不下皇后娘娘，在这最后的几天里，竟还不辞劳乏忙着召见各宫嫔妃，无非是忧心我们趁她离开后，会对皇后娘娘‘秋后算账。”

“娘娘多虑了。”槿汐低声细语道:“太后对娘娘您，以及惠嫔娘娘，皆是关爱有加、一视同仁。自然了，皇后是她的表侄女，血脉相连，多费些心也是人之常情。”

“‘一视同仁’？不过是说说罢了。哪里能当真呢？”甄嬛轻轻吐了一口气，淡然笑道。言及至此，甄嬛忽然双眉微蹙，有些出神地凝视着槿汐，低声探询道：“槿汐……”

“娘娘想说什么？”槿汐见甄嬛欲言又止，疑惑不解道。

“依你看，太后这次离开，是‘回天复命’，还是‘轮回往生’？”

“这——奴婢也不知道，不敢枉妄自揣测。”

“唉，其实，本宫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槿汐无言以对，只得笑而不语。

“若太后轮回往生，她还会选择‘与先帝来世相逢’么？”甄嬛侧脸望向窗外，神情有些飘忽，似在问槿汐，又似梦呓一般。

槿汐依旧会心一笑，缄默不语。

“或许，会与隆科多‘再续前缘吧？”甄嬛回过头来，定定注视着槿汐道。

“娘娘您怎么……？”

甄嬛自知失言，遂面露羞愧之色，自嘲道：“不过是在自个宫里闲话几句罢了。”

“娘娘今日感慨良多。”

“是啊，细想想，人生好没意思。即便如太后这般拥有泼天的富贵，到了也终究是虚空一场。”

“世人皆是如此。”

“索性，太后心中或还存留了一份真情——倒也不枉此生。”

“在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情？即便有，也是留不住的。娘娘难道忘了，隆科多是如何‘暴毙’的？”

甄嬛闻言，亦不禁黯然神伤，静默了半晌，方悠悠叹道：“是啊，有些情意，一开始便是错的，即便强行延续，也不过饮鸩止渴罢了。”

“还好，终究是太后福泽深厚，正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虽错过青梅竹马，却幸得先帝宠爱多年，圣眷优容，倒也不负此生了。”

“娘娘何以见得？……”槿汐诧道。

“舒太妃如此得宠，也只得允礼一子；而太后，却为先帝生下了两个儿子。由此可见，太后在先帝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娘娘——”

“怎么了？”

“其实，男女欢好，未必全靠‘两情相悦’，难道娘娘忘了？’”

甄嬛略怔了片刻，旋即恍然：“你是说——‘暖情酒’？”

槿汐点了点头。

甄嬛摇了摇头，不禁哑然失笑：“太后口口声声‘最厌狐媚惑主’那一套，谁料，竟也熟谙此道……”

2：一桩新案置眼前，心中踟躇难开言，纵然情谊无可避，亦须冒犯惹人嫌。

主仆二人正暗自唏嘘感叹，却见小允子再次进来打千儿行礼道：“娘娘，端妃娘娘过来了。”

“端妃娘娘？”甄嬛脸上掠过一丝狐疑不解之色。

“呃，快请。”

话音刚落，却见端妃已搭了吉祥的手，款款踏进宫来。甄嬛忙起身相迎，二人厮见已毕，甄嬛忙拉了端妃的手落座。佩儿亦随之端上茶来，奉至端妃面前。

甄嬛见端妃安然落座，便含笑道：“真是稀客，端妃姐姐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

端妃直言不讳道：“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话怎么说？”甄嬛诧异道。

“实不相瞒，我是从延庆殿过来的。”

“哦，这么说，是皇后娘娘有事吩咐？”

“皇后娘娘垂问还有谁的案子未审，言下之意是要咱们紧着办理，以便让嫔妃们早日轮回、各得其所。”端妃道。

“倒也是。”甄嬛附和道。

“眼下，便只剩下‘惠妃’了。”

“眉姐姐？”

“是啊。”

“眉姐姐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么？连太后与皇上都对眉姐姐的事既往不咎了，咱们又何苦揪着不放？”甄嬛诧异道。

端妃摇摇头，轻叹道：“并非咱们多此一举，而是天网恢恢、法纪难违，倘若咱们因个人情谊徇私不审，惠妃便要去业镜前自照自省，倘若另有业障，彼时恐更加难堪。太后与皇上对她不加追责，只限于她与温实初的儿女私情，并不是说惠妃造的其它恶业也可一并消除啊。”

“其它恶业？眉姐姐那个人，娘娘也是知道的，生性敦厚，正直纯良，怎么可能会有其他恶业？”

“既然如此，你就更无须担心了，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若无它事，岂不更好？”

“也是。这么说来，眉姐姐是少不了要去景仁宫一趟了？”

“这倒不必，实不相瞒。我已擅作主张，差人把惠妃邀至你这边来了，咱们就只当闲话家长，无须刻意。若郑重其事去景仁宫，反倒显得太过张扬，惠妃也会觉得不自在——

因此，才特意邀至你这里，既能款叙姐妹情，又不至令彼此难堪，岂不两全？”端妃神色悠然道。

“如此甚好。”甄嬛面现感激之情，忍不住起身行了一礼：“妹妹替眉姐姐谢过端妃娘娘。”

端妃忙一把扶住，嗔怪道：“你我姐妹，何须如此？”

正说着，却见小允子再次进来禀报道：“启禀娘娘，惠妃娘娘过来了。”

甄嬛道：“快请。”

话音未落，眉庄已迈进宫来，先见过端妃，又睨了一眼甄嬛，嗔怪道：“现在架子越发大了，竟指使做姐姐的来看你。素日还嫌我抱怨你轻狂。可见也没冤枉了你。”

甄嬛忙陪笑道：“小厨房里新做的‘枣泥山药糕’，我是怕差人送去，路上凉了不好吃，所以，心里想着，还是让姐姐过来趁热热地吃才好。”

眉庄一面笑嗔甄嬛越发油嘴滑舌，一面落座，转眼间，却瞥见端妃神色肃然，眉庄眼眸中不禁掠过一丝讶异与狐疑，旋即，笑容亦渐渐消退殆尽。

恰好，此时佩儿捧了茶来，眉庄便顺手接过佩儿手中的茶，揭开杯盖，轻轻吹动了几口。旋即，便又放下茶盏，正色道：“说吧，两位娘娘今儿召嫔妾过来，究竟何事，莫非要‘当堂过审’？”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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