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如月

01

朱璐下班前，收到妹妹朱珠的微信，问她婚礼请不请程文松，朱璐盯着微信犹豫了，思绪万千。

程文松是朱璐的前夫，但也是朱珠的同学，更是妹夫彭骋的发小。

朱璐回复：“你们自己决定吧，不用管我。”

编辑完她又删掉，改成：“请吧，没关系。”

朱珠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朱璐到点下了班，在拥挤的电梯里，朱璐想起了前夫程文松。

他们曾有过一段短暂但十分狼狈的婚姻。

02

朱璐只比朱珠大不到两岁，所以从小到大姐妹俩都一起玩，认识的朋友也都差不多，上初中以后，朱璐跟朱珠两姐妹因为长得漂亮，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双胞胎，所以两人在学校也小有名气。

朱璐性格恬静，朱珠性格活泼，高二那年，朱珠就跟彭骋谈起了恋爱，为了让朱璐打掩护，每次叫上她，怕朱璐尴尬，朱珠让彭骋叫上了发小，也就是程文松，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两个人谈恋爱，另外两个人各玩各的，见了面也总要搭个话闲聊几句，时间久了也熟了，但因为朱璐算是学姐，性格冷冷的，两人一直算不上热络。

朱璐上高三后，开始忙起来，就无暇顾及妹妹的恋爱，只叮嘱她谨慎小心不能夜不归宿，不然就告诉爸妈。

朱璐不去了，自然也不需要程文松了，有一个学期的时间，两人都很少见面。

因为朱璐想考复旦，下学期一心扑在学习上，即使有人追她，她也果断拒绝，直到有一天晚上，妹妹跑来她的房间，聊天聊到了程文松，说他好像也谈恋爱了。

朱璐的心，像落满雪的树枝啪的一下断了，程文松个子很高，跟彭骋性格截然相反，他也不是很喜欢说话，看上去比朱璐还成熟几分。

朱璐摆出漫不经心的姿态地问，“是谁啊？”

朱珠刚要说，手机响了，回房间去跟彭骋煲电话粥了，朱璐的心却再乱了，再也没有办法认真学习。

过了几天，朱珠像是忘了这茬，朱璐忍不住去她房间里问她了。

朱珠才说，“好像是个学姐。”

朱璐追问，“叫什么名字？”

朱珠撅着嘴巴，往身上比试新买的衣服，“好像也姓朱。”

朱璐紧接着问，“朱什么？”大脑也在开始搜索她们年纪里姓朱的女孩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谁。

“可是我们年段姓朱的女生只有我一个……”

朱璐说完看着朱珠，只见妹妹捂着嘴笑得脸都快红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瞬间红了脸。

03

朱璐陷入了一场矛盾。

她喜欢程文松，期待他来表白，但又不想谈恋爱，她要复习，考进理想的大学，这种矛盾里又夹杂着甜蜜。

也不知程文松知道她的心思，还是什么，迟迟没有表白。但他会找各种借口，在放学的路上跟她搭话，加了她的qq，看她的眼神热烈如火，朱

心里有喜欢的人，像怀揣着春风明月一般，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直到朱璐高考完毕，程文松才表了白。

那天，朱珠也跟着爸妈去考场接朱璐，彭骋跟程文松也去了，只敢远远地看着。喜欢一个人的目光，即使千里万里也能感受到，程璐看见远处的程文松，心像是搭着秋千。朱珠帮姐姐把爸妈支走后，拉着程文松过来表了白，在巷子角落里，妹妹跟男友帮忙把风，程文松磕磕巴巴背表白信的样子，紧张地发抖的样子，就连他身后墙壁上长出的一棵小草，都像是被赋予了爱情的力量，留在了朱璐记忆里。

朱璐流着眼泪，答应了程文松的表白，程文松也激动地红了眼眶。

回去的路上，朱璐的心仍怦怦直跳。

朱珠说：“没想到，我还成了你的红娘，等你俩结婚的时候，要给我一个媒人红包，还要让我当伴娘！”

朱璐看了一眼程文松，脸更红了。

之后的一切都十分顺利，朱璐没考入复旦，但也上了一所211。

大学室友听说她有一个还在上高中的男朋友，总是调侃她，尤其是朱璐在电话里辅导程文松的作业时，她们都在一旁偷笑。

朱璐已经跟程文松商量好了，考她这所大学，结束异地恋。

第二年，他们参加高考，朱珠跟彭骋考的不错，程文松也如愿成了朱璐的学弟。见面那天，程文松飞奔到她身边抱住她的场景，成了她脑海中的永恒记忆。

两人都有一种历尽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的感慨，这段感情也像得到了升华似的，这也是他们能顺利度过毕业季的原因之一。

朱璐先一年毕业，去一家公司上了班，他们的矛盾也是从这时候开始了。

也许高中到大学的距离不算远，但大学到社会，就像一道鸿沟，两人思维方式都有巨大的差异。朱璐跟女同事合租省钱，但程文松希望她自己单住，这样他周末可以去找她，但朱璐不想婚前同居，为这两人有点不愉快。

程文松不能理解，他说：“我可以出钱给你租房子，我可以去打工。”

但朱璐还是不答应，她坚持等他毕业以后，两人在一起租房子，而不是这样仓促地租一个房子，她每天等他来。

后来，程文松也妥协了，但两人之间有了裂隙，不久后，朱璐去学校找程文松，有个学妹跟程文松表白，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可朱璐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问这个女生相关的事，提出看聊天记录，他也都拿出来给她看，但两人却因此吵了架。

“我喜欢你，不是一朝一夕，我从高二开始喜欢你，我怕你拒绝我，等到高三才表白，现在我已经喜欢你快六年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朱璐哭了，“因为我比你大，因为我不自信，我怕我们没有未来……”

恋爱这么多年，朱璐很少哭，她一哭，程文松就慌了，吵架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他抱住她，很久很久之后才说：“那，那我们结婚吧。”

朱璐愣住，程文松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样子。

04

大学毕业那天，程文松撒了个谎，让父母寄来了户口本，朱璐也从家里拿了户口本，两人像干了一件天大的事一样，怀揣着一颗滚烫的心，去领证了。甚至连朱珠都没说。

领完证，两人拍了照，她才告诉朱珠。

朱珠都呆住了，“为什么这么草率啊？”

朱璐说：“不觉得很浪漫吗？”

朱珠说：“一点儿也不浪漫，爸妈那边怎么说？”

朱璐说：“先不说，我们俩打算好了，等25岁再公布。”

朱璐跟程文松找房子，买家居用品，两人相拥着入眠，相拥着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破窗而入，幸福不言而喻。直到程文松去出差，朱璐问他跟男同事还是女同事，他说是男同事，出差第三天是周六，朱璐临时决定给他个惊喜，到酒店大堂里等他下来，结果看见他和女同事说说笑笑地走出来，看到朱璐时，他惊呆了，但下一秒就笑着朝她奔跑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朱璐却没有半点喜悦，但在明面上她并没有发作，还跟女同事吃了饭，等回到酒店后，朱璐才质问他为什么撒谎。

程文松说，“还不是怕你多想。”

朱璐要查他跟女同事的聊天记录，他不理解但也给她看了，女同事聊天记录还算正常，朱璐还是心里不爽快，询问他跟女同事在公司相处的情况，程文松全都好好说给她听，但朱璐还是不放心，让他交代这几天跟女同事出差的细节，她有没有来过他房间等等。

程文松终于不耐烦了，认为她不信任他，可朱璐说，“换位思考，我和一个男同事出差，骗你说是女同事，你怎么想？”

程文松说，“我会百分百信任你。”

朱璐说，“我不信。”

两人闹得很僵，朱璐开始掉眼泪，程文松并没有心疼而是觉得难以理解，以及被质疑的难堪。

晚上程文松跟女同事还有其他同事线上会议，朱璐坚持睡沙发，早上程文松又要跟女同事去谈工作。

朱璐趁他出门，一个人回去了，任他打多少电话，也不肯接。

从此，像有一根刺卡在朱璐的心里，时不时隐隐作痛，虽然后来程文松主动申请调动，等这个项目做完就不跟她一组了，但朱璐还是耿耿于怀。

程文松也没了耐心，两人隔三岔五吵架，每次吵架就说这件事，曾经所有的甜蜜都成了剑，一把一把扎进朱璐的心。

离婚，是两个月后的事，朱璐提的，程文松也精疲力尽，没有挽留，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有做好准备就进入了婚姻的殿堂。

不是浪漫，而是愚蠢。

05

结婚和离婚，都是秘密进行的。

朱珠知道后只是叹了一口气，“我早就料到了。你们相爱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结婚不能光有爱情就行。”

朱璐伤心难过了许久，为了不去想程文松，她寄情于工作，还换了部门，全国各地出差。其实她无数次想过，也许程文松就来找她求和，可实际上他连问也没问过她一次。

朱璐会从朱珠那里打听程文松的消息，可妹妹十分成熟地说：“都离婚了，别给自己添堵。”

朱璐羞愧不已，再也没问。

程文松去国外，是分手一年后的事，他以前就想过要出国留学，因为跟朱璐恋爱而放弃了，现在也算无牵无挂。

朱璐蒙在被子里哭了半夜，决定敢爱敢恨，彻底把程文松抛在脑后了。

可是那样爱过的人，怎么会说忘就忘，他们一起吃过的菜，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电影，甚至是无端的，她都会想起他来。

朱璐才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么洒脱，那就顺其自然吧。

一直到27岁，朱璐才跟一个大学同学决定恋爱，但在恋爱前她告诉对方，她领过证，没想到对方立刻就临阵脱逃了。

一转眼，她就28岁了，妹妹跟彭骋要结婚了。

朱璐是期待见到程文松的，同时也是惶然的，前一晚，她彻夜难眠，预想着见面后的情形，朱珠前一天已经跟他见过了，但没跟她提起，她也没好意思问。

婚礼那天，朱璐是伴娘，程文松是伴郎，程文松走进她视线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朱璐提醒自己定住了神。程文松先跟她打了招呼，那一刻她心里像有花簌簌坠落，她也笑着点了点头。

婚礼上，忙碌而混乱，她没有机会跟他搭话，有人提出闹伴娘，程文松说了一句：“咱还是文明点吧。”

轻松帮她化解，但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新郎交际去了。

朱璐却忽然热泪盈眶，如果当年他们没有任性地领证，没有草率地分手，是不是也会拥有这样的美好的婚礼呢？

婚礼结束后，朱璐跟父母回了家，她妈跟她爸在讨论伴郎，听说才回国，仪表堂堂，还说要让彭骋帮朱璐介绍一下。

朱璐听着听着，心里一阵哀愁。

回门宴，朱璐请假招待妹妹妹夫，朱珠拉着朱璐出去买东西，谈起了程文松。

“姐，我帮你打听过了，他在国外谈过一场恋爱，不过现在单着，那时候你们年纪太小，现在要不要再给他彼此一个机会？”

朱璐愣住，心里乱了……

06

朱珠跟彭骋去度蜜月了。

第二天晚上，朱璐收到程文松的好友申请，当年分手后其实他们没有删微信，后来决心忘记的时候，朱璐才把他删了。曾经，她还期待过他再加她，可他没有，现在他加她微信了，朱璐心里怦怦直跳。

程文松从朱珠的婚礼聊到朱璐的近况，两人客气地寒暄，到凌晨仍在聊着。

朱璐一边找话题，一边打打删删，心一点点活跃起来了，最后还是聊到了从前，朱璐眼底发潮，眼里起了一层层的雾，而程文松说起了对她的初印象。

他第一次见她，是帮彭骋打掩护，去了才知道，女方也有人打掩护，只不过她坐在树下看书，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她，风啊树啊在那一刻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一点点靠近过去，跟她说了一句“你好”。

她抬起头，淡淡地说，“你好。”

然后埋头看书，再也不理她了，他纳闷，那么闹腾的朱珠，居然有这么安静的朋友，后来才知道她是她姐姐。那时候，他们一群人里，只有朱璐是优等生，美好如皎月明月，他不知不觉就动了心，但却不敢惊扰，那时候他是班里的吊车尾，一句喜欢，用了一年的努力才敢说出口。

朱璐看着他长段长段的文字，曾经心动的瞬间，相爱的细节都涌现在脑海里。

那晚，他们聊到了深夜，第二天晚上，依旧是深夜，第三天第四天也一样，他们之间被岁月掩埋的东西，洗尽尘埃，闪闪发光来。

程文松提出见面聊一聊。

朱璐去了，两人相谈甚欢，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见了面，第十八次见面时，程文松问，“你后悔过吗？”

朱璐明白他说的是结婚那件事，毫不犹豫地摇头。

程文松说，“我也没有。”

两人相视许久，都渐渐蓄起了泪，程文松试探地握住了她的手，朱璐的眼泪瞬间滚滚而落。

他们手牵手走出餐厅，再也没有松开，沿着街信步而走。

程文松说，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朱璐的情况，是他找彭骋跟朱珠打听的。

朱璐轻笑，“我也知道你的情况，是朱珠说的。”

两人停下脚步对视，都笑了。

07

复合半年后，这一次他们慎重而隆重地结了婚，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很般配，尤其是朱璐的父母高兴坏了。

朱珠蜜月归来不久就怀了孕，朱璐跟程文松结婚时，她大着肚子非要当红娘，让他们敬茶给红包，闹得所有人都眉开眼笑。

他们确实是真心相爱，年少轻狂时，他们勇敢地把彼此交付，因为缺乏信任和经验，分离多年。

所有人都当他们是第一次结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复婚。

失而复得，是世间最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