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上午,我们远远看到一个奇怪的很大的玩意躺在沙滩上,海水刚刚从它身上退下,浪花还不时地扑打上来。

我们走过去,陆陆续续也来了好几个人,围着这个“庞然大物”好奇地打量。

这是一个水母一样的东西,周身透明,即使陷在沙滩里,圆圆的伞盖下面可见柔软并同样晶莹剔透的身体和触角。整个直径大约有五十公分,像一面凸镜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皎洁的光泽,乍一看确实令人惊异。

大伙围在一起,都在讨论一件事,到底能不能吃?

有个山东的阿姨说,这个是海蜇,她们在老家常常吃。问题是,她们家那边的海蜇背上没有斑点,所以她也不能判断这一款是不是同样能下饭。

河南的阿姨说,这个有毒,用手摸了,手上还会发痒发红。辽宁阿姨当即表示,不会,其实她老伴已经割下一块拿回家收拾了。说着她蹲下身来,翻起海蜇的裙盖,给我们示意能吃的部分。

只是,除了钦佩,谁都不敢去碰,接下来几天,我们发现原来每天都有这样的大个子水母被冲上海滩,亮晶晶地躺在沙滩上。要说这是很迷人的生灵啊,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既然琢磨起吃的来,我望向大海,眼睛一眯,似乎已经看到层层叠叠的螃蟹大虾金枪鱼……

几天以来,有个大爷每天都会在海边啃甘蔗,啃完甘蔗就去钓鱼。连续多日,没有一条鱼上钩,他先是怀疑钓具不行,又怀疑自己的技术不行……

直到这天上午,几只渔船把一张巨大的拖网拉到海洋之中,看起来几乎是横跨海面,然后,数十个渔民站在海滩的两端,花了四五个小时,将大网一寸一寸地拖上了岸。周遭所有看见的人都跑来围观,我们都以为鱼群会白花花地装满一大网,不料,只有几十尾沙丁鱼、小半桶鱿鱼和几只未成年鲈鱼。

从这天起,那个大爷就不再钓鱼了,只是啃甘蔗。

我们属于头一次目睹这种场面,遗憾之余,也凑着热闹买了点沙丁鱼鱿鱼,沙丁鱼用来熬汤,鱿鱼刚好够炒一小盘。这海鲜,好像是吃到了,又好像,太敷衍了。

到了下午,又有一辆房车开到林子里,停在我们对面。那是一对四川来的夫妻,他们一来我就听见女主人快乐的嗓门:“在这住一个月都不嫌烦。”

男主人回应道:“没有你还是不行。我这人就是少不了美色。”

看看,我们四川男人多会说话,小飞打死也说不出这样的情话来。

他们打听到出海的船只,邀请我们一起拼一条船,有200的船,也有260 的船,260的船能捉螃蟹,渔民带我们捕鱼,无论网到啥,也都归我们两家人所有。我们欣然同意,吃完午饭就坐船出海了。

捉螃蟹的网是前一天就下好了,捕鱼则是船行到大海中开始进行。

我记得读《老人与海》的时候,看老人和鲨鱼搏斗,只为把一条比渔船还大的大马林鱼拖回岸上,那情景让我十分动容,我常常也幻想自己在海浪里,周围鱼群环绕,我捉呀捉,捉呀捉。

谁知道,幻想和现实隔着一个晕船啊,船到海中间我就晕得不省人事,四面八方荡漾的蓝色海水,让我觉得自己被装进了一只可乐瓶子,而有只手正用力地晃着瓶子。

小船一面向前行,一面下网,又开了一段距离,发动机停下来,渔民开始用木棒用力地敲一只竹筒,那清脆响亮的声音正是鱼所害怕的。

捉螃蟹的网沉在海底,渔民一段一段地把网从海里拖上来,尽管头昏脑胀,我们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螃海!大螃海!”(四川话螃蟹)

实在是很大的梭子蟹,长长的钳子上分布着斑斑花纹,最大的一个跟脸盘子似的,渔民大哥也笑了,说我们这趟赚到了,他都不舍得了。

收完螃蟹再回头把刚才的渔网收上来,鱼的收获就很少,仍旧只是个头小小的沙丁鱼,看来捕螃蟹的决定太英明了,花两百捉这点鱼肯定不划算,多出六十块就全部回本。

回家我们就开始拾掇螃蟹,先洒把盐洗干净,掀开背壳,一刀跺两半,剪去腮须,沾上鸡蛋液和淀粉,煎至定型,撒点酱油、蚝油和白糖翻炒,加水微煮两分钟,大火收汁,出锅。螃蟹里有很肥厚的肉,蘸着料汁,连壳都吮得干干净净。

但是第二天,我就只能“望洋兴叹”了,是真正的看着大海叹气,没有螃蟹吃了!总不能天天都这么奢侈吧。

其实,沙滩上的螃蟹,倒是挺多。

走上沙滩,无数小螃蟹落荒而逃,一瞬间四散而去,钻进身边密密麻麻的小洞里。弯腰去看,只能看见无数小小的沙球,布满整个沙滩,宣示着螃蟹家族庞大的势力。

但这个小螃蟹,小得就跟蜘蛛似的,可爱得没法下口。

我们在海边找着找着又发现一种很小的虾,如同皮皮虾那样伸缩着身体蠕动,每只小虾都只有一个雪白的大钳子,看起来仿佛是正在退壳。

哎呀,想到吃还在退壳的动物,我心里就一阵疙瘩。

可是这种小虾却很多,还有人拿着一个抽泥沙的铁管,往沙里一杵一抽,再跟个超大号注射器似的往地上一打,每一次能打出好几只这样的小虾来。他们管这种虾叫“金虾”,据说营养价值极高。

我发现吧,人们总喜欢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认定为“营养极高”,比如老家那边吃知了、木黄(天牛幼虫)、蝎子、蚂蚱、蝉蛹。哎呀。

但好歹这是经验之谈,我们也放下心来,总比吃水母强多了。

和我们一起去捉“金虾”的,还有一位从南宁特意跑过来的读者,他在2018年就看过我们的文章,顺着文字的一路伴随,也算是素未谋面的老朋友了。难为他抽着工作的空暇,一口气跑到海边来找到我们,晚上又连夜坐车回南宁,可是我们,只能挖金虾表达情意……

金虾捉了一小碗,顺带还挖了几个漂亮的花蛤,冲洗掉泥沙,油里一煎,再倒入开水,煮上面条,加点青菜,鲜得不得了呢。

以后就知道了,沿着海潮下的沙滩挖,虽然没有大鱼,但也能给饭桌上提点别样的野劲儿。中午下雨了,一下雨人就懒懒的,中午吃个水饺得了。小飞望窗外看了看,说他去挖点贝壳回来,刚退潮的花贝水饺,海鲜味还足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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