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苏苏(湖北红安人)
撰文:码字的小胖

2008年,我离开东莞,来到深圳,落脚于松岗。在一家服装厂上班,跑销售。服装厂不大,只三百来号人。厂里有员工宿舍,但环境太乱,我在附近租房居住。

就这样,认识了邻居阿洁。阿洁在超市上班,司职主管。大约因为服务行业的缘故,阿洁为人热情,逢人露出一脸笑,见人就打招呼问好。

作为邻居,打过几次交道。一来二去,便熟了。阿洁大我七岁,面容只属中人之姿。但一头长发,明眸皓齿,尤其一双眼睛,流转波光,像在跟你讲话,十分动人。

干销售,早出晚归,实属平常。这天去宝安谈业务,客户点头去饮酒,我不得不去。应酬完毕,回到松岗,夜色摇晃。走到租房楼下,远远看到阿洁,两只手拎着许多熟食,外加啤酒与饮料若干。正准备开门,却腾不出手来找房卡。

见此情景,我赶紧疾步前行,刷卡开了门。相互问好,一起上楼。

到五楼时,我正欲道再会,阿洁忽然问,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么?我说,为美女效劳,乐意之至呀。你说,要我做啥?我这么一问,阿洁反倒有些吞吞吐吐。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喝点酒?

平时,阿洁给我的印象,热情大方,活泼外向。但主动请我喝酒,这种事倒是第一回。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望着她,脸微微发红。阿洁忙解释道,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老家有个习俗,如果生日当天,晚宴找不到人作陪,一年的运道都不会好。讲罢,她又加了一句,不过,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你为难,就算啦。

我迟疑了两秒钟,接着说,怎么会为难呀,你过生日,邀请我陪饮酒,是我的大荣幸啊。只是,事发突然,我没准备礼物,你千万莫要见怪才是。阿洁笑意盈盈,怎么会呢。再说了,又不是吃什么大餐,只不过在外头随意打了些外卖,一杯薄酒,还怕你嫌弃呢。

相互客套了一番,气氛便变得融洽起来。

我回家,把背包和资料,放在桌上。想了想,又对镜整洁了发型,再换上一套白色衣服。转念一想,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瓷具器物,就算是送给阿洁的生日礼物吧。她能信任我,我很感动。

不知是否在超市上班的缘故,不管阿洁平时的穿着,还是妆容,都很精致。她租房的装设,也同样如此。屋里家具齐全,生活气息浓郁。东西虽多,但井井有条,令人击节赞叹。

作为一名销售员,我对与人打交道,还算有些心得。坐下来,阿洁把食饮一一从袋里掏出来,摆在桌上。我则从一到十,找了十个成语,祝福她生日快乐。

我的话逗得阿洁花枝乱颤,脸上闪现出幸福而动人的笑。有了动人的言语,酒饮就自然而然了。喝着酒,谈着天,便知道了,阿洁这些年,独自在外打拼,各种不易。甚至今晚生日,若不是遇到我,可能就孤苦零仃了。

讲着讲着,阿洁的眼睛便红了。

不知不觉间,啤酒和饮料喝光了。

阿洁兴致依旧,我起身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去拿点酒,不醉不归。

阿洁含笑点头。我推门出来,原准备到楼下士多店,买几支啤的。转念一想,如此一来,不免耽误时间。于是,从家里拿了瓶红酒。

回到阿洁租屋,拿出红酒,她果然满脸是笑,不错啊,红酒浪漫。我陪着笑,当然,红酒配佳人嘛。我随身带了开酒器,启开瓶塞,阿洁则找把喝酒的杯子清净了,各自倒满一杯。

不知不觉间,肚腹有了尿意,想回去方便,又不好意思。憋了几回,却不时往洗手间的方向望。阿洁察言观色,明白我心中所想,一脸坏笑,去吧,憋坏了身体,我可不担责哦。

她直言直语,一点都不顾忌,倒把我说得脸都红了。

起身,去往洗手间。阿洁极讲究卫生,屋里本就干净整洁,洗手间更是一尘不染。窗户边上,摆了多肉植物,另有一盆铜钱草,枝叶青翠,十分可爱。

更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着一张画,画中是个美人,薄纱轻挂,让人心生联想。我原以为画中是明星人物。凑近细瞧,才发现,是阿洁的艺术照。

从洗手间出来,想起墙上的照片,心中有些打鼓,像窥破了他人秘密,不敢正望瞧她。阿洁倒像个没事人,依旧乐呵呵的,唤我坐下,说道,来来来,再来喝。

半月后,我设宴回请。提前和阿洁讲了,也在家里办,我下厨做了几道菜,又打包了几道硬菜。

对这些菜,我用了些心思,其中有红烧猪肘和麻婆豆付,都是阿洁的心头好。颜色上,五颜六色,绿色青菜,占了两道。更有红、紫、黄等色彩鲜艳之菜肴。我希望,这些菜式能给阿洁以欢喜。
那天,阿洁盛将出席,紫色无袖裙,头顶大波浪,口红明艳。她敲门时,我幽了她一默,说欢迎佳人大驾光临,幸甚至哉。讲毕,伸出手去,以作礼仪。阿洁意会我意,盈盈一笑,脸上闪现一道浅浅的酒窝。那一闪而过的酒窝,让她愈发生动明丽。

接着,她伸出左手,笑言,你好呀,靓仔,认识一下。

阿洁的手,温润如玉,令人不想放开。我找了些言语,过了许久才松手。

请阿洁进屋前,我特意准备了一双拖鞋。她穿一双红色跟高跟鞋,红色是亮丽的颜色,也暗示她的心情与欢喜。

换好拖鞋进来,阿洁左看看,右瞧瞧。巡查完毕,伸出拇指,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赞,说她还没从未见过哪个男人,把家里打扫得这么干净的。

我调侃道,难不成你阅人无数呀。阿洁意会其中含义,赶紧说,瞎说瞎说,我可第一回到男人家里来。我便说,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说罢,轻轻用手掌拍打耳光。

其实,在阿洁来之前,头一个晚上,我用了好几个小时,把屋里清洁打扫了一遍。目的,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好印象。果不其然,一晚上的付出,见到了成效。

上了桌,仍然喝红酒。阿洁是个酒中高手,我已醉眼朦胧,她仍稳坐钓鱼台。最后,我走路都摇晃,桌上的残余还是她帮我收拾的。我坐在那里,看着她人影晃动,在厨房里帮我洗了碗,擦净灶台。又帮我泡了茶,喂我喝下大半杯。

待忙完一切,她才返身回屋。我欲起身,却直不身,只好躺着,挥手告别。我看着她甜甜一笑,有两个重影。接着,便不见了。

这两次宴饮,我俩的关系,便比普通人更近了一步。许多个深夜,阿洁来我家小酌。每回来,都穿不同的衣物。款式新颖时尚,颜色鲜艳靓丽。小酌之前,她总会把我家客厅,当作T台,而她则化身优雅模特,展示迷人曲线。

表演完毕,我击掌叫好,又举杯为她庆祝。这时,气氛烘托到顶点,她脸上神情愉悦而满足。

酌毕,阿洁仍极高兴,坦露心迹,讲起过往旧事。

数年前,有个小阿洁好几岁的男子,热烈追求她。阿洁算女强人一个,南下深圳打拼这些年,干过很多工作,其中甘苦,唯有自知。而当上主管,更加不易,算得上励志榜样。然而,她情路坎坷,充满波折,是为憾事。

那男子颇有些才华,能言善辩,许多话,讲到了阿洁心坎上。几次三番,她差点迷失。好在坚持了下来,毕竟,他比她小七岁呢。若两人真的相好,别人会骂她,老牛吃嫩草吧。男子呢,没有放弃,一直坚持。不管阿洁态度如何,他始终如一。

两人相识大半年后,有天夜里,阿洁忽然发起高烧来。阿洁浑身发烫,实在没法子,阿洁给男子打了个电话。想不到,男子立马赶了过来。送她去医院,看完病回来,各种照顾,更细致入微。

病体康复之后,做了一桌子菜,请男子上门就餐,以示感谢。席间,不免有些温柔。男子又在她耳边许了许多情话。加之,喝了一些酒。两人站在阳台上,吹风,饮茶,谈心事。很幸运,那晚有月光,光辉洒在阳台上,照在他们身上,很浪漫,极诗意。

聊了许多,越聊越投机。当晚,男子没回家。

男女之事,起初,往往是男方主动,而一旦得到,女方与男方的位置,通常会调转一个方向。阿洁与小男友即如此。她开始日日盼着与他相见,而他却一天比一天忙碌。

成为恋人刚好三个月,小男友不辞而别,留下阿洁,独自悲伤。刻骨铭心的销魂之痛,让阿洁一度忧郁到觉得人生了无生趣。她用了三年,才从阴影中彻底走了出去。从此,心中怀着对男子的恨,像之前的爱一样,绵密而深厚。

听罢故事,我惟余叹息。叹息罢,劝阿洁珍惜好当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眼前人才最重要。

阿洁眼中含着波光,热切地点了点头。

当晚,阿洁没有回家。

此后的日子,是属于我俩的甜蜜与欢喜。

谁知道呢,刚过了三个月。这天我出差回家,带了朵鲜花,准备送给阿洁。上楼进门,先把行李放好。再来到阿洁租房前,轻轻敲门,谁知,没反应。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里空无一物,我吓了一跳。找房东打听情况,才知,阿洁昨晚已经悄悄搬走了。为什么搬,搬去了哪,房东也不知晓。

打阿洁电话,无人接听。再打,关机了。过了许久,手机弹出一条信息:对不起,你长得太像他了。当年,他丢下我跑掉,让我痛不欲生。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始终没找到,但遇到了你。你也小我七岁,模样亦有几分相似。有那么一刻,我真把你当成了他。感谢你给了我温暖与浪漫,但我还是忘不了心中的痛与恨。我发过誓,我经历的蚀骨之痛,一定要让他品尝。我知道,你并不是他,但这些年我也想通了,我只想找一个人,找这种痛苦传递给他,我的痛就能减轻。至于你是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

看完信息,我呆怔良久。眼中,不知不觉淌落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