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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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死了。
他装的。
外头丧钟敲得咣咣响的时候,我正蹲在东宫的地窖里跟他分吃一只烧鸡。
我一边舔着手上的油,一边跟太子哥俩好地揽住肩膀,「璟兄,咱俩可说好了,我帮你诈死试探三皇子,你帮我跟陛下说解除婚约,放我去西北找燕崇。」
太子嫌弃地拎起我一只袖子,把我油光锃亮的手拎开,「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这样,还想当本宫太子妃?」
我「嘿嘿」笑了两声,扔掉手上的鸡骨头,抓着酒坛子上的红布抹了抹,「你懂什么,我这是不拘一格,天真没鞋。」
太子嘴角抽了抽,「你这又哪儿学来的词。」
「燕崇说的啊,」我凑到太子跟前,「他说他最喜欢我这样了。」
太子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你高兴就好。」
我撇撇嘴。萧璟又讽刺我。我文化是不高,但人又不傻。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太子打小就看我不顺眼,说我只知道打打杀杀,根本不像个大家闺秀。我也觉得他每日都板着个脸,没意思极了。
「萧璟,」吃完烧鸡,外头的钟也撞完了,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有点不耐烦「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真没意思。」
萧璟斜睨我一眼,「你小时候不经常跟阿崇一起罚跪在祠堂,怎么从没听你喊过没意思。」
我瞪大眼,「那能一样吗!燕崇给我讲段子,陪我聊话本,还跟我斗鸡。你选一样,我也能再陪你坐一会!」
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我爹教出来的,怎么燕崇就那么有趣讨喜,萧璟总跟个小老头一样呢?
萧璟冷哼一声。
哦,我知道。他这是说谢邀,婉拒了哈。
等到我把鸡骨头全都一根根抽出来,又从粗到细排成一溜,终于有个侍卫进来,「殿下,三皇子来过了。」
萧璟低低「嗯」了一声,「他确定是本宫了?」
「是。」侍卫抱拳,「三皇子哭喊说,不信殿下会溺水身亡,硬要看尸身。属下按您说的,引三殿下看了尸体颈后的胎记,三殿下应该是相信了。」
萧璟勾起一抹冷笑,「好。」然后侧首看我一眼,神色又嫌弃了起来,给我扔了一块帕子,「沈瑶,赶紧带本宫去你安排好的地方。」
终于能走了!我一下子蹦了起来,「您请您请。我家那宅院,真是山清水秀,原生态,无污染,您保准住的舒心!」
萧璟诈死离宫,担心自己的私宅会被人盯着,就让我想法子找个地方,让他躲两日。
马车出了东宫,一路向南,到了终南山。
想着再供这祖宗两日,就能去西北找燕崇,我就笑得眉眼不见,高高兴兴地给他迎到了我爹在山里买的大别野。
我跟萧璟在大别野前面面相觑。
他咬牙切齿,「这就是你给本宫找的山清水秀的大宅子?」
我对着一个大门都关不严实的破茅草屋面露尴尬,嘿嘿笑两声,「原,原生态,无污染,住过的都说好。殿下您试试?」
萧璟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一甩袍袖走进了我爹两袖清风的大别野。
凑活住呗,还能咋地。为了隐藏踪迹,我跟他都没带一个服侍的人。萧璟说,只有斩断一切跟外界联系的通道,才能真正瞒过三皇子。
院子就是破了点,扫扫土也能看;厨房不过是脏了点,用水擦擦也能用;卧室,卧室…
我在心里疯狂咆哮,爹啊,你一个一品大将军,在山里买个一室户是为啥!
我后悔当时听信红豆一面之词,真信了我爹舍得买什么好宅子。对萧璟讪笑两声,「殿,殿下,您睡床,我打个地铺就行。」
萧璟叹了口气,「罢了。这床大得很,你睡里侧,我睡外侧即可。左不过就两三日,凑活凑活吧。」
「好嘞,」我眉开眼笑,又上去勾上他的肩膀,「我就知道璟兄不是那种老迂腐。咱俩兄弟谁跟谁。」
萧璟眉眼跳了跳,「沈瑶…你知不知道,你早就及笄了,别乱勾本宫肩膀,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我撇撇嘴,「这又没人。刚吃过烧鸡,殿下是不是又饿了,脾气这么差…给你做饭去了。」
不想跟萧璟讲话。想燕崇的第213天。
我先打了桶水,把灶台擦了擦,然后取了点干草干柴生火。
红豆这丫头是缺心眼了点,但好歹知道不能饿着她家小姐,给我备了点物资。
我用打火石引燃干草,再把小木柴丢进去。望着快速燃起的火苗,有点出神。
其实我之前生火没这么熟练,是燕崇教我的。
我娘生我时难产,全靠我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他一个大老粗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就日日带我去演武场。我在演武场长大,所有将士都认识我。
我六岁那年,演武场来了两个好看的小哥哥。一个皮肤白皙,漂亮的像玉一样,但是不苟言笑,见我就「哼」,这是萧璟。一个皮肤黑一点,也更壮实些,见了我就笑着喊「瑶瑶」,这是燕崇。
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都愿意豁出命去帮对方。虽然我跟萧璟相看两厌,但京中但凡有什么人说我没教养、没礼仪,被萧璟知道后,那些人就再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所以燕崇愿为了他的太子位稳固去西北争军功,我也愿意冒着欺君之罪帮他扫除异己。
大周没什么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恶习,再加上我自小在军中长大,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12岁起就开始跟着我爹行军打仗。萧璟身份贵重自然不能去,但燕崇出身于世代戎马的定国公府,所以也时常随行,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第一次生火,他就在旁边。我拿着打火石「擦擦擦」擦了近百下,然后抬头跟他说,「这坏的吧,有新的吗?」
燕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逗我,「你说两句好听话,求我我就教你。」
我眼珠子转了转,学着宫里娘娘娇滴滴的嗓音,「阿崇哥哥,帮帮瑶瑶,瑶瑶不会。」
燕崇一副吃馒头噎住的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我,半晌无奈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脑袋,「教你,瑶瑶以后别跟别人这么说话。」
「为什么啊?」我抬头看他,没等到回话,只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在黑夜里都那么清晰。
是夜,我跟萧璟和衣躺在一张床上。
小的时候我们三个还睡在一起过,但是长大后,我还是第一次跟萧璟一起睡。
也不知道,燕崇一个人在西北冷不冷啊…
行军打仗,不是在边境,就是在前往边境的路上。大周北部有匈奴、鞑靼、突厥…个个窥伺中原,向北的路上,没有不冷的。
前几次随我爹打仗,我都跟他一个帐篷。后来大些了,他就给了我一个单独的营帐,但晚上睡不着,我就偷偷去找燕崇。
「谁!」我还没摸到他床边,就听见他一声厉喝。
我眼睛亮了亮,好厉害啊,冲上去抱住他,「你这就听见了?下次你去我营帐试试,看我能不能发现!」
「瑶瑶?」他点亮蜡烛,看着我,「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太冷了,」我往他怀里缩了缩,「我睡不着。」
燕崇耳朵好像又红了,他想推开我,但最后还是把我抱起来,塞进了暖烘烘的被子,叹了口气,「瑶瑶,你不能半夜来我的营帐。」
「为什么啊?」我抬头看他。
他闭了闭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你马上就及笄了,女子只能和自己的丈夫睡在一起。」
「对啊,」我点点头,「但我想以后嫁给你呀燕崇,那我提前过来找你睡觉,应该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燕崇满脸震惊,说不出话来。
我有些奇怪,他每次见我都脸红,话本里说那就是喜欢我啊。所以开口问他,「你不喜欢我吗?」
燕崇突然笑了出来,上前抱住裹在被子里的我,「喜欢…」然后轻轻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低地说,「不然怎么就要守着你长大呢…」
我突然醒了过来。
外面似乎不大对劲。
我看了一眼身侧的萧璟,摸出枕下的匕首,悄悄凑到门边,顺着门缝看出去。
有十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冲着我们的屋子慢慢围过来。
我皱了皱眉,萧璟的计划,怕是被人露出去了。
人太多,感觉打不过。我想了想,准备叫醒萧璟,让他先跑路,我断后拖延时间。
打定主意正准备转身,嘴巴突然被人捂住了。
我瞳孔顿时放大,举起胳膊就要把匕首向后捅,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
萧璟?我回头,果然是他。
萧璟示意我不要出声,带我来到床前,一掀。
床下赫然是个地道的入口。
我忍不住在心里给我爹鼓了鼓掌。好啊,我就说我爹怎么会在山里买个破烂一室户,半天是给自己逃命准备的。不错不错,女儿我先代你试试。
「下午的时候发现的,」萧璟贴在我耳侧悄悄说,「你先走,本宫垫后。」
我点点头,一跃跳了下去。
不多时,萧璟举着一个烛台,也跳了下来。
「走!」他脚步匆匆。
「殿下,」我跟在他身侧,皱着眉,「是不是计划被人泄了出去,外头可是三皇子的人。」
萧璟摇摇头,「不好说,或许是有人叛变,或许是老三寻到了蛛丝马迹,但应该是他的人无疑。」
是了。二皇子有疾,母家又不得势;四皇子年幼,其母宜妃娘娘又和皇后母家沾亲带故。能这么快派来刺客的,应该就是三皇子了。
「此次行事匆忙,」我右手持匕首,左手护在太子身后,「我身上只有一把匕首。若一会遇见刺客,殿下一定珍重自身,别管我。」
太子扭头,定定看着我。
我摸了摸鼻子,不会跳下来蹭脏了吧。真要死也得好看点死啊。于是拿衣袖擦了擦脸。
「沈瑶,」萧璟开口,「没想到你在关键时刻也还是个猪脑子。」
我???
反手给你个大比兜。老娘都愿意豁出命保护你了,你不能说点好听话吗?
「殿下,」我皮笑肉不笑,「看在逃命路上只有我陪您的份上,您这个嘴还是积点德吧。」
地道不长,不多时我就闻到了夜晚山里清凉的空气。
我正准备钻出去看看情况,却被萧璟拉了下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本宫先。」他语气淡淡。
行行,你先你先,有刺客也先杀你。
我哼了一声,让开了洞口的位置。
扒开洞口的草,能看见月明星稀的天。四周静谧无人,我舒了一口气,笑道,
「幸亏我吉人天相,不然那么多…」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突然听见几声叫喊,「在这边!这边有人!」
「沈、瑶!」萧璟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
我倒吸一口冷气,抓起他的手,玩命狂奔。
夜太黑,我看不太清眼前的路,一个不查,脚下一歪,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还拽着萧璟一起掉了下来。
终南山虽叫终南山,但其实有大大小小山峰十几座。我们在的这座山峰不陡却高,是以我跟萧璟不知滚了多久,才到一片平地上停了下来。
如今才刚四月,山上的植被长得还不茂盛,掉下来时我就感觉手被划的一抽一抽的疼,但萧璟将我死死扣在怀里,别的地方倒没什么感觉。
我从萧璟怀里爬出来,伸手拉他,「殿下,咱们得赶紧…」
没拉动。
「殿下?」我试探着又喊了一句,没有回音。
我的心跳快起来,赶忙跪在他身边,借着月光查看他的情况。
萧璟的脸上被树枝划出了很多细小的伤口,额头不知是撞到了哪里,肿起了一个包,微微有点渗血。再往下看,我伸手捏了他的四肢,捏到左小腿处时,听到他痛苦地闷哼一声。
糟了,腿摔断了。
「萧璟,」我有些惊慌,推了推他,「你醒醒。」
萧璟没有动。
我呼吸急促了起来。我不懂医,但我知道撞到脑袋是要死的,萧璟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萧璟…」我带了哭腔,不要啊,他要是死在这,陛下一定不会放过我跟我爹,燕崇他还在西北等我…
我越想越难过,反正摔下来离刺客远远的,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萧璟,萧璟,」
整个人哭的一抽一抽的。
然后就听见了他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本宫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
我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话,「你不许胡说,你,你给我好好的。」
听见他醒过来,我镇定了些,抹抹眼睛看着他。
泪眼朦胧间,我仿佛看见他嘴边带了一抹淡淡的笑。
嗯?老眼昏花了吧,萧璟还会这么温柔地笑?
再睁开眼,又是一副严肃的冰块脸。果然是看错了。
我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山洞,看样子是猎人冬天打猎歇息的场所,扶着他慢慢移了过去。
我抽了抽鼻子,仍带着些哭腔,「殿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您传侍卫来,咱们回京吧。要是能证明这事是三殿下做的,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却低声说,「证明不了。」虽然天还没亮,我却能感觉萧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瑶瑶,你刚刚为什么哭?」
啊?
我茫然抬头。不像燕崇,萧璟很少叫我的小名,只有小时候我想娘亲哭的时候,他才会拍拍我的肩,皱着眉头,学着燕崇安慰我的样子,「瑶瑶别难过了。」
想到燕崇,我的心软了下来,「殿下…我们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我想你们两个,都能好好的…」
黑暗中,我久久没听到萧璟的回答。半晌,他才开口,「瑶瑶,大周祖训,有疾者不得立为储君。我的腿断了,如果治不好,那东宫之位只能拱手相让。」
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没错,二皇子有疾,所以不得为储。若萧璟的腿好不了…我闭了闭眼,那都是我的罪过。
「殿下,」我换了姿势,半跪在他的面前,是将士对主上效忠的姿态,「沈瑶,和沈家,一定护住殿下!」
「瑶瑶…」他的声音似有些颤抖,手在黑暗中摸索过来,和我的紧紧相握,「你先留在京中帮一帮我…我如今重伤,老三定然穷追不舍,你若离京…」
我闭上眼,脑中是燕崇出征前对我的叮嘱,「瑶瑶,阿璟已经同意,等我战胜回朝就去向陛下请求解除和你的婚约,并为我们俩赐婚,」他将我被风吹散的头发别至耳后,「我离京后,就只有你们俩了。瑶瑶,你们都好好的,等我回来。」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燕崇也不希望我在这样的关头抛下萧璟吧。那你再等等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