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宜修听熹贵妃之言,亦觉有理,遂沉吟不语,半晌,方看向端妃道:“端妃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端妃却神色凛然不改其意,再次向皇后行礼道:“请皇后娘娘成全。臣妾之灵若有辱天颜,臣妾情愿当场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宜修闻听此言,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沉吟道:“既然端妃执意如此,那本宫也只得尽力成全了。”言罢,宜修略顿了顿,遂又对江福海道:“江福海,带人去把‘通世业镜’取来。”江福海躬身答了声“是”,便带了几个小太监疾步离开了景仁宫。

宜修见江福海已带人离去,复又将目光看向诸位嫔妃,娓娓道:“既然诸位姐妹皆对端妃之灵心存疑问,那本宫也只好顺应民心,以证‘皇贵妃’的清白。

华妃含笑面向端妃道:“端妃姐姐不会怪责本宫吧?其实,妹妹也只是好奇而已。

端妃莞尔一笑,从容道:“怎会?妹妹所言,恰合我意。”

“就是嘛,自古‘真金不怕火炼’,若不经烈火,如何能让诸位姐妹见识‘皇贵妃’这块‘真金’呢?”华妃乜斜着双眼,讥诮道。

“端妃,还是先坐吧。”皇后先是睨了华妃一眼,遂又看向端妃,正色道。

1:祸到临头悔已晚,惭恨负疚苦难言,一腔惊惧无人替,大局已定怎转圜?

端妃恭谨答了声:“是。”遂退回原处,款款落座。

宜修复又缓缓扫视了一遍堂下的诸位嫔妃,遂转脸望向剪秋道:“剪秋啊。”

剪秋忙趋身向前:“奴婢在。”

“还是由你来把诸位姐妹们的‘判决书’与‘通关令牌’发放下去吧。”宜修正色道:“趁这会子闲暇,诸位姐妹也可好好回顾核实一下自己的‘生平’、若有冤假错漏,也好及时更正。”

剪秋闻听此言,眼眸中竟略过一丝诧异与欣喜,忙拿眼偷窥了一眼宜修的脸色,却见宜修依旧云淡风轻,面不更色,剪秋略怔了怔,旋即便忙答了声:“是。”遂从那名小太监的托盘中捧出各宫主位的‘判决书’与‘通关令牌’——自甄嬛起,依次发放到诸位嫔妃的手中,由她们自审自查、阅览核实……

诸位嫔妃依令低头浏览手中的生平‘账簿’与结局,虽之前便已知晓此生地罪孽与刑罚,可此时此刻,当真的将判决结果拿在手中,却依旧禁不住双手发颤,心悸不已。

若说接受审判之时,或还能心存侥幸,可以期待事有转圜,如今,判决书已落实在身,竟是半分逃脱地希望与机会都没有了——尤其是看到最后的判决结果时,那白纸黑字,竟如板上钉钉一般,更加令人触目惊心、肝胆俱丧。

宜修面色沉静地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嫔妃,遂再次悠然地端起茶来,慢慢地吃着。

华妃分明已被吓得身体战栗、脸色发白,却依旧强作镇定,虚张声势,遂将挑衅的目光投向甄嬛,嘴角含笑道:“菀妹妹惯会矫情,这会子竟也哑口无言了么?”

甄嬛略怔了怔,旋即,便抬头盯着华妃发虚的眼眸,幽幽道:“华妃娘娘想说什么?”

“没什么,本宫只是觉得这会子宫里沉闷了些,想与菀妹妹说说话儿。”华妃垂下眼帘,避开甄嬛那审视的目光,自嘲道。

嫔妾自知罪孽深重,甘愿领罚,亦觉量刑适当,无话可说。”甄嬛极力稳定了心神,不卑不亢道。

“是么?——”华妃冷笑道:“妹妹的心性果然非同一般呢。”

“若不然呢?依华妃娘娘的意思,眼下嫔妾该当如何?”

“呵,依本宫看,妹妹不妨再唏嘘感叹一回,或借吟一首李白的诗,或再抚一曲‘湘妃怨’、‘长相思’?”

甄嬛见华妃这般情态,心中早已了然,便只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华妃忽又苦笑了一声,自嘲道:“罢了,本宫也是糊涂了,连皇上都不在了,还弹什么‘湘妃怨、长相思’呢?妹妹如此多才多艺,竟连个‘狐媚惑主’的机会都没了,当真是可惜啊!”言罢,冷笑不止。

“华妃娘娘出身将门,想必胆识过人,怎么,这会子竟惊惧至此么?”甄嬛终于忍不住出言反诘道。

“本宫何曾惊惧?”华妃色厉内荏道。

“娘娘如此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且还要蓄意激怒本宫,难道不是在借此来‘掩饰心中的惶恐不安’么?”

甄嬛一语中的,华妃被戳中心病,瞬间气噎喉堵、哑口无言,遂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的抚住自己的胸口,不甘道:“本宫只是觉得委屈,觉得不值,凭什么?凭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搭上自己未来的几生几世?以至于把本宫变得‘人不人魔不魔’?难道真心爱一个男人也是罪过么?”

“华妃娘娘真心爱皇上,自然算不得罪过,可为了争风吃醋,竟几次欲将嫔妾置于死地便是罪孽了。且淳贵人也是死在娘娘的手里,试问,她也只是尽嫔妾的本分侍奉皇上而已,凭什么就要被娘娘取了性命?”眉庄亦冷冷道。

此时地华妃已无心争执,只阴恻恻地笑了笑,两眼失神、呆坐不语。

甄嬛见华妃如此情状,亦不禁以己度人,想到了自己,遂神色怅然道:“妹妹倒愿意再与娘娘斗一回嘴,想到来世便要‘为畜为禽’杀身抵业,便觉如坠冰窟、通身惊麻。且幸眼下尚能‘口出人言’与之争论——没想到,这竟成了咱们姐妹最后的‘造化’了。”

华妃闻听此言,瞬间被破了心防,忍不住潸然泪下。齐妃、敬妃与陵容亦有切肤之痛,遂皆各自揩泪、痛悔不已。

“罢了,都别哭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宜修放下茶盏,沉声喝道。诸位嫔妃忙止住悲戚,屏气凝神、噤声不语。

宜修话音刚落,却见江福海已带着两名小太监抬了‘通世业镜’返回宫来——

2:莲花仙子下凡尘,身负使命入宫门,不在其中感恩怨,如何审判诸芳魂?

景仁宫,正厅。

江福海将套着蓝色锦缎的“通世业镜”立于景仁宫堂下,遂及至宜修近前打千行礼道:“娘娘,阎君亦有几句话,特意嘱托奴才回禀皇后娘娘——”

“呃?什么话,你说吧。”

“闫君说此法器‘不得随意’借用搬挪,今儿既是娘娘公干,也只得破例一回,只是,用完之后,要从速返还,不得无端延误滞留。”

“这是自然的。”宜修庄重道。

“既如此,那便烦劳江公公把镜套子揭下来吧。”端妃站起身,款步及至业镜前,主动恳请道。

江福海道:“是。只是,闫君还有几句话,托奴才转告、提醒皇后娘娘与在座的诸位娘娘。”

“还有什么话?你说吧。”宜修道。

“闫君说了,若是‘罪孽深重’之人在镜前一照,便会被业镜吸入其中打碎魂魄,世不得超生。若是魂主有‘有中等罪孽’,不至魂飞魄散,业镜便会据魂主罪业将其甩入轮回门内,前往六道轮回——”

言及至此,江福海先偷觑了端妃一眼,见端妃神态坦然,遂又道:“自然了,若是魂主灵性纯净,虽有微瑕,却瑕不掩瑜,业镜便会显示出魂主前世元神。景仁宫内,四壁皆可成像,诸位娘娘无论坐在哪个角落,皆可看得分明。”

“嗯,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嘱托的么?”宜修见江福海已止住话头,复又多问了一句。

“回娘娘,奴才已将闫君的话如实禀明。没什么要说的了。”

“那好,便依端妃所言,将镜套子摘了去吧。”宜修神色肃然道。

此言一出,诸位嫔妃不免心中惊异,骇然变色,遂将各种心态不一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端妃……

随着江福海将蓝色的镜套慢慢摘下,一道耀眼地白光旋即照亮了整个景仁宫。似中天之日,又如皓月当空,各宫嫔妃一时难以承受这光芒普照,遂本能地掏出丝帕,遮面躲避。

须臾,却听得镜中忽然传出一阵悠扬的肖笛之声,其婉转悦耳如同天籁,诸位妃子们忙收起帕子循声望去——却见景仁宫四壁上皆呈现出一朵巨大的‘白莲花’,而一名体态酷似端妃的仙子,正亭亭立于莲心之上,随着莲花的悠悠转动,那女子亦慢慢回转过身来,面色和悦地笑望着众人。

“端妃娘娘,果然是端妃娘娘!”随着宫女、太监们的一片欢悦惊呼;镜中遂又传来女子娓娓地吟唱声,其声音悠远深长,如同回荡在峡壁空谷——

当年自请入凡尘,不觉跌落深宫门,造历幻缘黄粱梦,既非假来亦非真,空色合一修一世,逆风难以定乾坤,不如随风摇曳动,以感此劫恩怨深,污泥富贵染非染,五浊恶世不可昏,明心未将初衷改,夹缝之中得幸存。如今天命已完成,各自当归各自门。”

言罢,莲花消散,光影不见,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端妃所立之处,却已不见了端妃的踪影,景仁宫内,只留下一阵阵清香袅袅……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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