酽茶一壶,情深如海,老家屋后清亮逶迤的青衣江小河,墨黑茂密的竹林,还有明晃晃初秋的稻田与云蒸霞蔚,一直在脑中清晰可见。记忆里,外公身材魁梧,面色清瘦,常常着一身中山装配布鞋,洗得泛白的领口和袖口,走起路来裤管总是跟着他那匆忙,稳健的步伐随风飞舞。
酽茶一壶,情深如海,在童年时代的我看来,外公的倜傥自信,在家呼风唤雨,丝毫不比当年书上的英雄逊色。尽管那时候的外公不怎么爱笑,对我却永远是那么亲切和蔼,丝毫不见平时的冷漠。外公不仅精于养殖家畜,而且他为邻里翻屋盖瓦,在砖窑和石灰窑搬砖卸石头都胜人一筹。他心气甚高,可每次见到放学回家的我,即便是春播秋种被晒得头昏脑涨,或者是寒冬腊月疲乏哆嗦,脸上即刻就会如春风拂面般,笑得格外灿烂。
酽茶一壶,情深如海,外公有三大爱好,抽烟喝茶喝酒,爷爷喝的茶,那是相当酽,倒在茶碗里都是黑糊糊的。我曾经趁着喝茶不备尝过一口,真苦。外公却说,酽茶情深,这辈子左不过家长里短,悲欢离合,用心用情即可。我小时候外公喝酒也只爱喝白酒,都是纯粹的老白干,顿顿吃饭都不离酒瓶子,抿上一口小酒,似乎生活就很满足。家里四周的角落里也常常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子,等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外公就会找个筐把它们装起来,然后推着他的鸡公车载着满满一车子酒瓶和这一年的“满足感”到小商店里退了酒瓶子换钱。受了外公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家父抽烟喝茶喝传承下来。
酽茶一壶,情深如海,外公在土生土长的竹箐待了一辈子,十五岁跟着大人在青衣江里捕过魚,成年后在青衣江边建过码头,筑过堤坝,做的都是起早贪黑的重体力活,出过最远的门也就是成都周边吧。外公为人厚道老实,工作尽职尽责,以前在青衣江畔石灰窑卸大石头,一个人一天要从大船上卸下几百斤的大石头,一天工作十二小时,任劳任怨。他对我们小辈也很宽容,总是笑容可掬,孩子们但凡有点小成绩,他就满足得很,而且从不开口让孩子作为难的事情。
酽茶一壶,情深如海,随着年世的增长,在家又不停地劳作,外公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满脸的皱纹和稀疏的白发显示着沧桑岁月。外公离世时九十八岁……最近微信朋友圈,频繁转发的一道残酷的“亲情计算题”,计算你有多少时间陪伴长辈,这道亲情计算题未必准确,但却足够写实。有句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外公外婆生前,特别是春节这种重大传统节日里,总是提前好几天开始张罗。须知尽孝不是煽情,陪伴远比物质更加尽孝也更为重要。酽茶一壶,情深如海,随笔一篇,此情绵绵。(王仕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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