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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流过人间》

汤红辉著/ 天津出版传媒集团

百花文艺出版社

在场的生活之歌——评汤红辉月光流过人间

文 罗宗宇

汤红辉的诗歌有着敏锐的观察力、细微的感受力和入时却不庸俗的语言审美,这些特点又与诗人的生活具体而紧密地结合,汇成了一条恒久的诗歌创作河流。在诗集《月光流过人间》的序言中,诗人表达了自己对“在场性”的追求:“我不断用那些现实的图景反复求证着作为诗歌‘在场’的证据”。汤红辉的诗歌集《月光流过人间》表现在远方、在故乡、在人间三种在场,以诗歌的在场呈现生活的在场,体现了诗人多年来的诗风和精神追求。

诗集中的在远方表现为对“远方经验”的体验性表达。无论是在异域还是国内的旅行中,诗人都首先表达了对身处远方的情绪体验。关于远方,诗人海子笔下是“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远方在海子这里是不在场的,只是寂寞的想象。汤红辉显然不甘于这种寂寞的想象,他走向远方、体验远方,以此来寻找 “生活在别处”的诗意体验。诗人体验张家界的《天门山》:“请允许我把腰再高挺一尺/请允许我把头再低下三分”,在这个悖论式表述中,“高挺一尺”是抒情的我成为风景的自豪感,“低下三分”则是我终究无法成为风景的敬畏感,看似矛盾,实则精确地将情绪的浓度和层次表达出来。行至更远的草原,在《我也有个蒙古族名字》中,诗人不仅以“我高举金碗把酒弹向天地”致意,在结尾还展开了想象:“给我一匹三河马吧/我也一定有个长长的蒙古族名字”,这表明诗人与远方融入在一起。而在《在黄姚古镇我动了凡心》中,诗人以化身为鱼的方式加入黄姚古镇的风景现场,既写“而我只想成为鲤鱼街上的一尾鱼/台阶高三级 力争上游”,又写“但今生我不跳龙门”,将自己在黄姚的感觉和眷恋勾点了出来。

在写作域外诗歌时,诗人着力书写异域中能引发自我感受的焦点,如在《华盛顿的国家广场有个马丁·路德·金雕像》中诗人表现了三个焦点:我们与梵高自画像、非遗展览与音乐会以及马丁·路德·金塑像与制作它的湖南匠人,场景和焦点逐层递进,将远方和自我高度融合。再如《静坐塔克西拉古城》一诗,利用玄奘传说让历史与当下在远方相遇,过去因玄奘途经而被称为唐僧谷,现在又因为诗人一行的到来而暂时停火,诗人将这种巧合写成古今远在他处的对话:“当年玄奘参禅讲经口吐莲花/如今我面对他静坐/隔着的不是千年盛唐/而是一片莲花海洋”。

远方是他乡。阅读《月光流过人间》可以发现,工作和生活的奔波使诗人无法长期身处故乡,也正因如此,诗人不是单方面地去赞颂故乡,而是把故乡放在“故乡-他乡”的命题当中书写。因此在故乡是将故乡看做治愈现代性漂泊的精神回乡,正如诗人在《沩山印象》中写道:“故乡和母亲,也是一种偏方/包治百病,也给人力量”。在《还乡》《回家》《在洞庭湖遇见故乡》《秋归辞》《回到村庄》《最好的治愈是回到故乡》《归来》《离家》《回到花开的家乡》等诗中,归乡在诗人的写作中成为反复吟唱,也成为一种自觉的诗歌意识。诗人的城市系列诗歌写都市爱情却总是离不开“村庄”的意象。“村庄”是爱情的初始和必经之地,如《良夜》中写“翻过篱笆/穿过鸡鸣狗吠的村庄/趟过村边静静的小河”,《你的心里装着我的伤痛》中“暴雨即将覆盖我的城市/而你的村庄/是否早已下雨”,在《关于城市里的爱情》中诗人甚至把自己比作“城市里的乡下船”“读不懂城市的情书”。“橘子与橘花”也是诗人匠心营造的意象,它们是离开故乡的游子象征。橘树是湖南自然生长的寻常植物,橘树从乡村移植到城市,隐喻诗人离开故乡。在《我们的灵魂比花朵飞更高》《橘子花开》《橘子苦涩》《我流落人间奔走》《干瘪橘子是屈原标准的瘦削长脸》一系列诗歌中,诗人着重描写了长沙市陡岭路上种植的橘树和橘花。诗歌中的橘花和橘树承载了诗人的“游子”形象和城市生活体验。“陡岭路的橘子花开了/渣土车来来往往/厚重的尾气压住一条街的花香”,它们无法返回过去的样貌,“朋友们一个个在橘树的年轮中走失/徒留我在这凡间举杯”。同时,橘花和橘树下也承载了游子“归去来兮”的美好理想:“想起年前曾许诺一位邻居/待到春暖花开/择一月白云淡夜回乡下喝茶/他家院内撑天橘树/此时应已繁华如星”。从湘楚大地的文化根源来看,橘与诗人的互喻表达体现了诗人更深层次的文化归乡意识。诗中之橘在诗里行间总与屈原产生关联:“所有橘果在枝头站立成问天姿势”“橘子苦涩却是良药/一如当年屈原在楚国上层阶层心目中的形象”“陡岭路的橘子一个个干瘪而满是皱纹/那是屈原标准的瘦削长脸”。从某个角度讲,屈原的故事就是一个复杂的游子故事,被现实拒斥而归乡不得的游子,诗人把自我、橘子和屈原联系起来,是现代性背景下的饱受漂泊之苦的游子写照。

在人间表现为诗人以丰富人生经验凝结而成的慈悲精神。诗人在诗歌中常使用慈悲、大慈大悲、慈眉善目等词汇,这种慈悲意识是诗人与乡土传统、禅意思想、生活现实的精神交汇,反映了作者这一人生阶段的创作心理。在与诗集名同名的诗歌《月光流过人间》中,诗人既写“请允许我当一个坏人”,又写“还能把诗歌当经书反复诵读”,最后还有看似矛盾的“罪孽深重/难以掩耳盗铃”,诗歌中既有倍感坚持本心的疲惫,又希望不失掉这理想性的烛火,诗人似乎在有意保持与“人间、尘世”的距离,以求脱离这种失落和疲惫感。如在《九尾冲的雪》中作者写道:“我怕一走出去踩化了雪/就会露出人间的沧桑”,“雪”是诗人慈悲精神的语言开关,雪一方面是掩盖,另一方面也让诗人有机会从置身事外的角度把生活的浮躁撇净,如《听雪》中诗人所写:“我只能凭窗听雪/远远地把这世界听成一座庙宇/每一尊佛/都是你慈眉善目的样子。”

汤红辉诗歌中的慈悲精神发源于生活,本质上体现的是人性的光辉。诗人会选择禅意来进行综合,在《涅槃》一诗中,诗人写祖母葬礼上父亲的悲恸,乡间的哀伤透过轮回的思想增添了亲情温暖的气质:“随无水之海飘向彼岸/涅槃之火在尽头等待……他白发贴地,身体弯曲/像被子宫环抱的婴儿。”慈悲、故乡、亲情是诗人一脉相承的诗歌情感要素,诗人在《湮没》中概括:“每一口水塘都蕴含外祖母式的慈悲。”习得慈悲,善良包容成了慈悲的基本底色,这使得诗歌哀而不伤。

慈悲精神还与诗人新闻从业的纪实相结合,形成汤红辉诗歌中特有的“人间关怀”形式。诗人创作了一系列人物速写诗来聚焦当下生活,表达积极向上的时代特质,如《高空渔民》《洲岛上的老渔民》《蓝马甲》等诗聚焦长江十年禁渔后益阳沅江洲上渔民的再就业生活,《沩山印象》《万佛》《大成桥镇三板斧》聚焦新时代乡村振兴,《我的哥哥是民工》《好好读书》关注外出务工和留守儿童问题。这些诗歌表现出敏锐干练的写作风格,诗歌的口吻像是客观的新闻报道:“她认为这份工作‘很乖’/不仅可以在家门口打工,而且月底工资发放从不拖欠”;这些诗歌中还有 “168个在建项目、70527个农民工、12988尊佛像、300亩土地、1.5亿元”等报告文学般精确的数字统计。这些精确数字和诗歌的感性表达相结合,将私人化的慈悲落到了实处,表现出聚焦新时代生活的人间本位主义。

穆旦曾写道:“静静地,我们拥抱在/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汤红辉用诗歌的语言不停地照亮自己走过的地方,时时铭记着故乡和人生给予自己的烙印。在场性的诗歌写作衡量着诗人的写作难度,这比单纯的吟咏更加凸显诗人的生命阅历,并时时提醒诗人保持对生活的敏锐和思考。汤红辉是用诗歌思考的生活型诗人,他的诗表现和思考生活,语言照亮的世界也越来越大,这是烛照现实的诗灯。

书评作者简介

罗宗宇,汉族,湖南湘潭人,文学博士,硕博士先后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和南京大学。现为湖南大学文学院二级教授、院长、博士生导师、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首席专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6年入选湖南省普通高校青年骨干教师培养对象,2009年入选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2020年入选湖南省“芙蓉学者”特聘教授。

来源-永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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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华 铭

编审|湘文达

组稿|湘文达

终稿|晨见闻

发稿|湘见文艺评论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