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往山下。山上聚集着一伙强人,寨主名叫柳万承。

这天,柳万承登上山头,远远地看到二寨主李丁带着两个兄弟回来。见车上放着一条黑布袋,他知道,李丁得手了。他命李丁等人埋伏在青松岭,绑下万州城米铺王掌柜的小公子。王掌柜生性悭吝,屡屡拿陈米欺骗百姓,这回要让他放放血!

李丁朝柳万承抱抱拳,说一切顺利。正如当初得到的信息,王家公子带着四个家丁从李家庙看戏归来,路过青松岭,毫无戒备。没过几个回合,便顺利绑回了王玉儒。

布袋被拖进了屋,早有手下解开绳子。柳万承上前探看,只见一个身穿短衫的年轻公子双目微闭,显然是中了蒙汗药,昏睡未醒。

片刻,少年苏醒过来。他揉揉眼坐起身,见四周都是拿刀的悍匪,不禁大吃一惊。他定定神,一张口声音清脆如竹:“你们绑错人了吧?居然还有绑花票的!想来你们要绑的是我弟弟?”说着,“他”摘下帽子,一头乌丝秀发垂了下来。

“他”不是王玉儒,而是王玉儒的姐姐王天秀!姐弟俩相差仅一岁,面容酷似,穿上青衫戴上帽子难以分辨!柳万承怒火中烧,抬手赏了李丁一个耳光。这事传出去,他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从古至今,绑花票从来都是令人不齿之事!

李丁也目瞪口呆。他嗫嚅着说,当时有家丁、书童跟着,算定是王玉儒,谁知道竟不是?王天秀倒笑了,说自己一直喜欢骑马射猎,听戏逛园子,不穿男装哪做得到?“最好马上放我回家,要不就把我杀了。要用我来勒索父亲,也是白日做梦。我是继女,后母一直视我为眼中钉,父亲惧内,就是十两银子恐怕也不会出的。”

柳万承懊恼万分,女人万不可留在山上,会坏了山寨的规矩。可若白白放走,岂不白跑一趟?

  计 谋

天黑下来,柳万承叫人找来王天秀,和自己一起吃饭。王天秀大摇大摆,一腔豪侠气,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没过片刻,竟酩酊大醉。

一觉睡到大天亮,王天秀伸个懒腰起来。一个小卒跑来说,柳万承请她过去。

见了柳万承,王天秀开门见山,问他想出了主意没有?见柳万承愁容满面的样子,王天秀脸上突然露出天真的笑:“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让寨主得到好处,又不会伤了寨主的面子。”

柳万承问什么主意?王天秀端起茶盅,说恐怕他不敢答应。柳万承冷冷一笑,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他不敢答应的事!王天秀点点头,接着说:“我被绑了,父亲一定会报官。明天捕快就会四下里寻找,所以,若想放我,越早越好。不如如此这般。”王天秀凑到柳万承身前,低声耳语了半晌。

柳万承听罢,冷笑着说:“送你回去,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报官?”

王天秀歪起头,眉毛也蹙了起来。她突然一拍巴掌说:“你们山上不是有麻毒散?听说,三日之内不得解药便中毒身亡。是你们的第一位寨主传下来的?解药,应该只有柳寨主才有吧?”

柳万承明白了。给王天秀服下麻毒散,三日之内她若依计而行就送她解药,若阳奉阴违,便是死路一条。拿定主意,柳万承叫过李丁,让其装扮成侠客,护送王天秀回家,说王天秀的计划,只有武功高强的李丁做得到。幸好绑王天秀时大家蒙了面,否则这一趟还真无人可派了。

王天秀和李丁当即下山,小半天工夫,便回了王府大院。看到大小姐回来,家丁兴奋地回报,王掌柜忙不迭出来迎女儿。后母吴氏微微皱起了眉,紧跟着出来。

父亲听女儿讲了李丁如何“杀退匪徒、舍命救人”的故事,当下叫家人摆酒席,感谢李丁的救命之恩。席间,王掌柜问起经过,李丁便绘声绘色地说,他骑马仗剑,游历四方,不想巧遇翠屏山匪徒劫持王天秀。他当下将几个匪徒打得落花流水,救下了王天秀。只是,王天秀中蒙汗药颇多,一直昏迷不醒。等她醒来,问清家住何处,便送了回来。

王天秀回到卧室,从梳妆台中取出一幅小图。她将图塞进李丁休息的客房。王天秀后母吴氏待人苛毒,私敛财物藏于内室,只有贴身丫头知道。可王天秀机警过人,无意中偷听到后母对丫头的吩咐,便大概猜出了七七八八。她的计划就是利用李丁,取出吴氏私藏的财物。

  入 瓮

入夜,李丁一直支着耳朵。看到王天秀塞进的详图,他随即换上夜行衣,悄悄起身。李丁悄无声息上了王掌柜卧房的屋檐,再下到墙梯。就在墙梯第三四五级梯阶处,他一一用手指轻敲。敲到第五级,传出中空声响。李丁大喜,轻轻抠下几块砖,身子像一条鱼般滑进了下面的地洞。那是一个备用烟道。

打着火,李丁看到烟道足有十几米长,在烟道尽头,放着一口铜箱。打开箱子,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价值连城的金珠玉器。李丁心下大喜,悉数装进口袋,神不知鬼不觉地沿原路返回了客房。

天亮之后,李丁拜辞。王天秀送他到小树林,李丁取出解药递给她。王天秀吞下解药,朝李丁抱抱拳,打马而去。

李丁心下高兴,想着口袋里几万金,何必再上山为匪?不如就此远离山寨,先去寻了家人,然后找个清静处所再度此余生。这么想着,李丁一咬牙掉转马头,快马加鞭,朝着与山寨相反的地方跑去。

可怜李丁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跑出不过十几里,一道绊马索从天而降。李丁滚鞍下马。一匹大青马缓缓过来,骑在马上的人却是柳万承。而他的旁边,站着王天秀。王天秀看着柳万承,大声说:“寨主输了,该不会食言吧?”

柳万承满脸愠怒,指着李丁:“枉我们兄弟一场,我本打算退隐之后推你做山寨之主,想不到你却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说罢,对李丁怒目相向。

王天秀却顾不了许多,一把将珠宝拎上马,拱手道谢,飞驰而去。后母虽毒,可家财怎能轻易落入他人手中?她年纪虽小,却见李丁眉疏目散,实乃寡信轻义之人,算定他会见财起意,才与柳万承打赌。李丁盗取财物后回山寨,王天秀就输了。反之,她便取回所有财物。柳万承根本不相信二寨主会私逃,所以才应了这个赌局。

当王天秀背着珠宝回家,吴氏惊得目瞪口呆。将王天秀绑走,她才是始作俑者。入王家七年,王掌柜怯懦软弱,诸事都由她把持。唯独王天秀却从不听她管教,还常挑起事端。于是,她买通山民报与柳万承,王家公子何时听戏,何时归家,假意把王天秀当成王玉儒。她满心希望匪徒误绑了花票,会恼羞成怒地撕票,想不到王天秀竟会毫发无损地回来。

王掌柜看到妻子敛了这些财宝,不禁大吃一惊。这些年,吴氏掌管几家米铺,凭借王掌柜与县太爷有旧的关系,私囤陈粮,鱼肉乡民,从中赚取的银两却都私藏起来。现在,吴氏面对王天秀,哑口无言,又羞又愧。自此,她称病在床,退居幕后。倒是王天秀每天帮着父亲打理生意,米铺声名日盛,没过几年分店便开遍了万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