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自然之死——妇女、生态和科学革命》‍‍‍‍‍‍‍

【美】卡洛琳·麦茜特著 吴国盛译‍‍‍‍

作为人们日常生活经验方式的一种观念投射,有机理论强调人体各部分的相互依存,进而强调个体之于家庭、社会和政府等公共目标的从属性,并认为宇宙万物充满生命活力,连最低等的石头也不例外。

有机理论的核心是:将自然,尤其是地球等同为一位养育众生的母亲:她是一位仁慈、善良的女性,在一个设计好了的有序宇宙中提供人类所需的一切。

自然作为女性的另一种与养育者相反的形象也很流行:即不可控制的野性的自然,常带来暴力、风暴、干旱和大混乱。

仁慈的养育者和非理性的施虐者均是女性的性别形象,是女性性别特征观念向外部世界的投射。

随着“科学革命”的推进和自然观的机械化与理性化,地球作为养育着母亲的隐喻逐渐消失,而自然作为无序的第二个形象唤起了一个重要的现代观念,即驾驭自然(power over nature)的观念。

两种新的观念,即机械论、对自然的征服和统治,成了现代世界的核心观念。

女性原则唱主角的有机论精神被破坏了,代之以一种消除了女性原则或以剥夺姿态运用女性原则的机械论精神。

这种占支配地位的比喻的变化,与人类对待地球态度和行为的变化直接相关。

养育者地球的形象可被视为一种文化强制力,它从社会道德方面限制了人类对待地球所应采取的行为类型。

而统治和支配的新形象则为人类对自然的剥夺提供了文化支持。在商业主义和工业主义的进程中,社会需要利用这些新形象,依靠采矿、排水伐木、开荒等活动来直接改变地球的面貌。

无论是养育还是统治的隐喻都早已存在于哲学、宗教和文学中。统治地球的思想在希腊哲学和基督教中早已有之,而作为养育者地球的思想也可以在希腊和其他异教哲学中找到。随着经济的现代化和“科学革命”的进展,统治隐喻的传播超越了宗教领域,并在社会和政治领域内也呈现上升趋势。‍‍

地球作为一个活的有机体,作为养育者母亲的形象,对人类行为具有一种文化强制作用。

当地球被看成是有生命、有感觉的,对它实行毁灭性的破坏活动就应该视为违反了人类的道德行为规范。‍‍‍

占统治地位的比喻所暗含的道德约束或道德许可意义,微妙地决定着人们“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因此,当自然形象和对自然的描述性隐喻发生变化时,一种行为限制就可能变成一种行为许可。

应该认识到,对自然的描述性陈述具有某种规范性含意。

实证主义者在科学的“是”与社会的“应该”之间做出了区分,当代语言哲学家对此已进行了批判性的重新评价,认为在语言上区分了“是”与“应该”,并不意味着描述与规范的彼此对立,其实二者是相互包含的。

对世界的描述性陈述预设了规范性陈述,因此它们具有道德负荷。

反之,陈述所具有的规范性功能就在其描述过程之中。

规范可能是隐含于描述中不言而喻的假设,以此作为一种看不见的行为规则,或道

德上应该与否的标准而起作用。

人们或许并未明确意识到描述中所包含的道德含义,但他们在行为上却遵循这些道德指令。

当某种选择或矛盾出现时,这种隐含的道德规范就可能以清晰的有意识的形态呈现出来。因为语言自身包含了文化,当语言发生变化时,意味着其蕴含的文化正在发生重要的变化。通过考察描述自然方式的变化,我们可以觉察到有关自然的文化价值观念的变化。意识到描述性陈述与规范性陈述之间的相互关联,就能够通过考察前者的变化来估价后者的变迁。‍‍‍‍‍‍‍‍‍‍‍‍

不仅自然作为养育者母亲的形象包含着道德含义,有机框架本身作为一种概念系统也蕴含着相关的价值体系。‍

文艺复兴时期的自然和社会观念,建立在人体与世界或微观宇宙与宏观宇宙之间的有机类比基础上。

在这个大框架下,存在着一系列可称之为有机论的不同理论类型:‍‍‍‍‍‍‍

第一种类型认为,宇宙和社会中存在着精心设计的等级秩序,它与人体各部分的有机结合相对应,是人类在宇宙中的投影。“nature"一词既可理解为人类和动物的内在特征和本性,也可理解为在物质客体和现象中起作用的自然创造力。‍‍‍‍‍‍‍‍‍‍‍

第二种类型建立在将自然视为对立面的辩证统一的观念基础上。

第三种则将自然看成是仁慈、和平、质朴的形象。

对自然的三种理解也各具有其不同的社会含义:‍‍‍‍‍‍‍‍‍‍‍‍‍‍‍

第一种观念可用于证明坚持现存社会秩序的合理性;

第二种用于证明社会向新理想变迁的合理性;

第三种则用于证明从都市生活出现的问题中逃遁出来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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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砾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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