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期

编者语:

说起法医,大家眼前可能就跳出《法医秦明》里的场景:冷气十足的解剖室内,秦明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手持柳叶刀,边上还有美女师妹。

实际中,法医没这么派头,工作场景没这么豪华。

大多数法医从现场回来直奔殡仪馆,因为解剖室就设在殡仪馆;解剖台前,当着剖开的尸体胸膛,法医扒拉几口饭后继续干,也是常有的事。

即便尸体高度腐败,面目可憎,死者留存世间无法说出的秘密,藏在他们的解剖刀下,需要他们去解开。

雷振平是现在杭州地区资历最深的法医之一。1996年,他入警,成为建德公安刑侦大队法医至今,始终在这个岗位上。

他说,作为法医,面对尸体有种敬畏感,解剖是通向真相的必经之路,他们要替冤魂说出真相。

话语间条分缕析,也像是在解剖

“从来没怕过尸体,最怕的是破不了案子。”雷振平很平淡地说,笑容可掬,下午的阳光打在他脸上。

他很瘦,戴着眼镜,说话语气平和、不紧不慢、音量不高,话语间条分缕析,也像是在解剖。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这双手勘验过2000多具尸体,解剖过500多具! 这是一双为死者寻找真相的充满正义力量的手。

陪我采访的建德公安宣传科的余炫是名80后警察,她回忆说,她刚当警察不久,有次去解剖室找雷振平做记录,她边听边努力做笔记,一抬头看到那具解剖到一半、肿胀发绿的尸体与自己面对面,当场吓哭了。

这么多年,哪怕是面对高度腐烂的尸体,雷振平从没有皱过眉。唯一一次,是他在看案件中的尸体照片时,因为照片过于恐怖,“看吐”了。

忙完了,抬头看才发现天亮了

常人一听说法医,只知道工作性质有些骇人,其实远不止可怕还很艰苦。

特别是基层法医,无论狂风暴雨还是酷暑严寒,无论白天黑夜还是山高路远,哪里有现场就得第一时间赶去。

2005年10月的一天,有村民在建德市洋溪街道的一座高山上发现了一具高度腐败的无名男尸,死因不明。

接到报案后,雷振平提着50多斤重的勘查箱马上出发。山路崎岖,他整整走了4个多小时才到达现场,等他完毕回到山脚时,已经精疲力尽,脚底板磨出了血泡,回到家里已是晚上11点多了。

法医拼的也是速度。通过解剖“让尸体说话”,从中发现关键线索。

案发后,整个刑侦队的人都在等法医的结果,工作不仅要快,还要细,一点疏漏都会导致案情的贻误。

建德刑警在案件现场周边进行搜索调

很多案子,比如投毒案,常常是半夜出命案,尸体解剖就得在半夜开始。至少是两个人一组工作,一个负责解剖,一个负责拍照。紧张的工作从子夜到凌晨五、六点,忙完了,抬头看才发现天亮了。

2004年2月1日,建德一个养珍珠的老板范某无故失踪,直至3月20日范某的尸体才被发现。

是情杀,仇杀,还是财杀?一时众说纷纭。

因为时隔一个半月,尸体已高度腐败,部分已白骨化,法医鉴定难度相当大。但雷振平没有放弃,强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仔细地勘验现场和尸体,以求最大限度地获取痕迹物证。

经过两天反复细致地勘验,雷振平在离中心现场100多米远的水田淤泥里,发现了死者生前使用的矿灯,从而确定了第一现场。又根据死者衣服口袋被翻动的痕迹以及尸体损伤情况,准确地判定为抢劫杀人,且系熟人作案,准确地确定了侦查方向。

仅仅5天,该案侦破,案犯果然是本村村民吴某,与死者熟识。

双手触碰尸体的触觉会传导到周身,他百感交集,有对死者的哀怜,也有对凶手的愤恨

对法医来说,最讨厌的是“尸臭”。

尸体在解剖过程中其实每分每秒都在腐败,因为长时间的解剖,腐烂产生的硫化氢、二氧化硫会一层层吸附在衣服的纤维上、毛发上,进而钻进皮肤的毛孔里。法医从狭窄的解剖室里走出来以后,往往带着强烈的尸臭味,旁人都会下意识地掩鼻,他们自己却已经闻不到了。哪怕把全身的衣服扔掉,浑身上下洗几遍澡,尸臭也经久不散。

1998年7月的一天,乾潭镇的山坡处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经现场勘查,尸体原本埋在离山坡不远的水沟处,因之前的一场暴雨,尸体被冲刷了出来。因为埋藏时间有半年了,尸体组织皂化,如同肥皂一般,且严重腐败,那种尸臭味十分浓烈,口罩根本挡不住味道。当时就是忍着这样剧烈尸臭,雷振平连续验尸近5个小时。

检查完毕后,他和痕迹照相的同事回公安局向领导汇报结果。他俩还没走进办公室,走廊上就飘来一股很浓的臭味。

回家后,雷振平把脱下来的衣服泡在肥皂水里,连泡出来的水都是臭的。

雷振平(右)与同事在打捞尸体

相比“尸臭”,曾让初入法医一职的雷振平感到不适的还有来自手上的触感。

味道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手去接触尸体时的那个感觉,特别是皂化后的尸体那种滑腻腻的触觉,真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心理折磨。

雷振平说,解剖时戴着口罩,尸臭味仍然很强烈,戴着橡胶手套,触觉对他也形成过困扰,但是比起这些,他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几点?死亡原因是什么?死亡过程是什么?作案工具是什么?……

碰到碎尸案,雷振平必须努力将尸块一一收集起来,然后进行拼接。拼接时,双手触碰尸体的触觉会传导到周身,他百感交集,有对死者的哀怜,也有对凶手的愤恨。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大洋镇某村的村书记给派出所打电话报备,一个村民去世了。

这个村民是一个长年患病卧床的中年男子,他的去世对亲戚朋友来说是意料中事,准备简单办个丧事就火化。

派出所民警接到电话后,让法医去现场看一看。

那个年代没有汽车,雷振平背着箱子赶到村里的时候,听说死者的尸体已经运到殡仪馆了。他又拼命赶到殡仪馆,死者的亲戚朋友都还在,却已经结束了遗体告别,尸体已经推到焚尸炉门口了。

雷振平连忙喊停,上去掀开盖布一看,死者面部扭曲,眼角充血严重,这副样子看来不是正常死亡,有中毒的症状。他马上向局里汇报,要求对尸体进行解剖确认。

死者的老婆冲过来大哭大闹,坚决不同意,说是死了还不得安宁,要赶快入土为安。

在劝慰好死者亲戚后,雷振平照章办事将尸体带到解剖室解剖。结果证明,的确是中毒身亡,而非病故。至于破案倒并不难,因为能给长年卧床不起的人下毒,第一嫌疑人就是他老婆了。经审讯,此前死活拦住雷振平的老婆很快就交代了。

即使还没有解剖,心里已经有大致把握了:毒鼠强中毒

1996年,21岁的畲族小伙雷振平从温州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原本要分配到当时的建德人民医院工作。当地的人事局问他愿不愿意去建德市公安局当法医,雷振平觉得能成为一名警察是很光荣的事,马上就答应了。

那时,雷振平对法医的职业还没有丝毫概念。

虽然法医学以临床医学为基础,但雷振平没有法医学知识和实战经验,一切只能从头学起。一入职,他就被派到杭州市公安局跟着前辈实习了10个月。1997年7月,正式回建德市公安局开始了艰辛而又倍具挑战的法医工作。

雷振平(左一)九十年代与建德刑警队的同事合影

冬至,中国人上坟的节气,阴冷也同样达到了极致。1997年12月25日,正好是冬至。

建德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接到报案,一个叫“方园饭店”的旅馆内四人急性中毒,倒地抽搐后,当场死亡。

刑侦大队全体警力进行了长时间的现场勘察。因为是大量流动人员往来的场所,几把公用热水瓶上的指纹数不胜数。至于涉案人员关系的排查,死者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怨往来,大多并无瓜葛,可以说是毫无线索。

法医的验尸工作至关重要,雷振平必须全力以赴,通宵达旦的对四具尸体一一进行解剖。

结果显示,导致四人死亡的毒物“毒鼠强”。这种白色粉末,无色无味,有剧毒。当年,很多人会混合一定的玉米粉、面粉来毒死老鼠,在街头巷尾轻而易举就可以买到。

转眼,过去了8个多月,这起案子仍无线索。

1998年8月凌晨1点左右,一个医院打来报警电话称,一个中毒症状的急诊病人,来不及抢救已经死亡。

雷振平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他听了医生对死者之前症状的描述,即使还没有解剖,心里已经有大致把握了:毒鼠强中毒。

解剖结果印证了他的推测,果然是毒鼠强。

死者是一个小饭店的厨师,当天与店里的一个同伴一起上下班,那个同伴非常震惊与害怕,因为死者在死亡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只和他在一块。两人也没吃过什么东西,因为天气炎热,下班后就在边上的一家小杂货店里一人买了一纸盒包装的冬瓜茶。

那几天,两人几乎每天都买来喝。买完冬瓜茶就各自回宿舍休息,厨师大概是先冲了个凉,睡觉前将冬瓜茶一饮而尽,毒发的时间会在凌晨1点左右。两人喝了同样的东西,厨师突然惨死,同伴也陷入了莫名的恐惧。

雷振平第一时间进入了死者的宿舍,找到了那个冬瓜茶的空纸盒。把这只普普通通的包装纸盒翻来覆去的查看,没有异常,然后把折叠部分展平,再细看每一个角落。在底部折叠的褶皱处发现一点点乳白色半透明的凸起,比芝麻粒还要小,那是一滴蜡。刮去这滴蜡之后,出现了一个针眼!

原来凶手是用针孔将毒鼠强注射进冬瓜茶,然后用蜡封住针眼。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投毒谋杀案。

冬瓜茶是从杂货店卖出,询问杂货店老板得知有过一个人来过店里,没有买什么东西,而是要求把自己一盒冬瓜茶放冰柜里冰镇,一会再来取。老板看他这几天也来光顾过几次生意,没好意思拒绝,让他放了。

等到晚上厨师和同伴来买冬瓜茶时,老板早把有人寄放的事情忘个干净,也不记得存放人放在哪个位置。厨师被死神选中,买了一盒藏着剧毒的饮料。

大家迅速分成几队分区分块搜查,饶应忠、邵飞和雷法医等四人是一个组的,幸运的是他们这组查的第一个旅馆,是家个体旅馆,正是投毒者的所在。

经过审讯,原来这人近来常常光顾杂货店边上的美发店,想对美发店里的女人谋财害命,就精心准备了一盒毒冬瓜茶,准备晚上下手。于是提前寄放在杂货店冰柜里,等入夜去取时发现已经被老板误卖给他人。怕暴露,于是放弃作案,到旅馆住最后一晚,只等天亮出城。

天亮之前,犯罪嫌疑人被抓获,总共只用了几个小时。

更为石破天惊的是,经过进一步审讯,去年“方园饭店”投毒杀人案也是此人做的,还是名药剂师,曾在药房工作过。

建德,是当时金华地区的人到省城杭州的必经之路。1997年,药剂师路过建德,住进了方园饭店,找了小姐,之后又接连光顾了几次,发现自己钱包里的钱不对数,认定是被人偷了。他对这家旅馆怀恨在心,到了年末,决定用投毒的方式报复。

他顾不得恶心,在垃圾堆里一包一包拆开看

一般情况下,命案均需要法医和痕迹技术员参与勘验现场,寻找痕迹物证,发现犯罪证据。痕迹技术员主要寻找指纹、足迹等物证,法医主要是查明分析死因、损伤方式、致伤工具等工作。

有时候,案情的变化刻不容缓,那就不能处处分工明晰,法医一旦通过尸检当场发现线索也得立刻采取行动,以免错失收集证据的良机。

建德刑警在勘察命案现场

乾潭镇一家个体旅馆老板报案,他上午买菜回来发现妻子被杀,柜台里的现金被抢。老板娘随后被送到镇里的卫生院,抢救无效死亡。

雷振平赶到医院,立刻对尸体进行勘验,发现了脖子里有明显的勒痕。

护士说刚刚好像是有条绳子,已经连同抢救时剪开的衣服什么的一股脑儿扔掉了。

雷振平马上去翻急诊室的垃圾桶,但护工说,之前看垃圾满了就倒了。他又冲到卫生院的大垃圾箱去找,垃圾已经被转运了,然后再去找垃圾车……他顾不得恶心,在垃圾堆里一包一包拆开看。

终于,被他找到了,不是一根绳子,而是一截布条。

这截布条有用圆珠笔写的“树花”两个字,经判断应该是一个人名。

乾潭镇的纺织小厂特别多,很多都生产这样的布条,可见是从那里出来的。于是,对当地企业大排查,一家厂里果真有一名外地来的女工叫这个名字。这截布条是她之前用来捆绑自己生产的产品的。因为是计件制领工钱,所以厂里每个人都有一根布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树花”回忆,自己有一个云南的老乡前段时间到这个厂里来打过工,但只干了一天没被录用就走了。

警方很快顺藤摸瓜抓到此人。他承认,他当时顺手扯走了一根布条准备以此干一票捞点钱回去。

从男婴体表,很难判断是胎死腹中后被丢弃还是出生后被杀

法医是一门崇高且古老的职业。

南宋宋慈是著名法医学家,他所撰写的《洗冤集录》,记录研究了验伤、验尸、血型鉴定、检骨、死伤鉴别、毒物分辨、急救等方法与经验,代代相传。

雷振平曾用《洗冤集录》里的古法破过一起案子。

2013年一天,梅城镇的一处水沟里发现了一具还拖着脐带的男性死婴,从男婴体表,很难判断是胎死腹中后被丢弃还是出生后被杀。但如果是前者,不属于犯罪,若是后者就是故意杀人。

雷振平用古老的“肺浮沉法”进行勘查。

他把死婴解剖后取出肺叶,放入一桶水中,观察沉浮的情况。如果是胎死腹中,那么胎儿的肺没有进行过呼吸作用,肺部没有扩张,肺泡内不会有空气,这个肺如同一个实体,入水则沉。反之,婴儿从产道被挤压而出,大声啼哭扩张肺叶,空气进入,肺叶鼓胀起来,就会浮出水面。

婴儿的肺叶是浮在水面上,加之婴儿身体和唇部有捏伤,说明婴儿是出生后死亡的,这是一起“杀婴案”。

经过审讯,凶手果然就是婴儿生母。

判定、检测微量毒物也是法医化验的一项硬功夫。

其中关键在于,要最快的进行细致的现场勘查,第一时间取证。有时候,微量毒物非常容易消失,也许沾染在衣服的口袋里,也许残留在投毒者手指上,如不能第一时间采集到,会影响案件的侦破。

2000年7月,乾潭镇一家工厂一名女工感觉恶心,紧接着抽搐起来,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接到报警后,刑侦大队第一时间采取了措施,让职工们把身上的外套衣裤换下来,他们连夜记录、封存,送往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做进一步检验。

雷振平(左)在检材上寻找痕迹物证

与此同时,侦查员排查厂内职工与死者的关系,两个星期调查下来,没有发现可疑线索。

一天,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理化检验室民警给雷振平打来电话:“振平,好消息!你们的案子有希望了,检测出东西了!”在其中一条裤子的口袋里,检测到毒鼠强残留。裤子的主人,是厂里一名听力障碍职工。

在哑语老师翻译下,这名职工交代了。

原来,他与被害者是同一组的工友,平时没有什么交往,无冤无仇,仅仅是因为计件领工资,自己不如人家做的多,每次工钱都是人家高,心里嫉妒,想给她下点药,让她做不动,没想到把人当场毒死。

这名职工还交代,没用完的毒鼠强被他塑料袋包好塞进了一座桥洞的石缝中。

所有的期待在25年后真的发生了

雷振平没有想到,自己当年多问了一句话,最后促成了一场阔别25年的团圆。

2000年3月,有天,有个小孩溺水身亡,没亲人来认领。

雷振平当时刚工作没几年,去殡仪馆解剖尸体,和一个工作人员聊天时,工作人员叹气,说自己也有个儿子小峰失踪七八年了,可能被拐骗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

按时间推算,小峰是在1993年失踪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说,自己和他妻子离婚了,小刚有天说要去找妈妈后就不见了。

雷振平一听上心了,“你来做下DNA,说不定以后能找到”,当时, DNA技术才刚起步,雷振平给小峰父亲采集了DNA,录入了全国打拐数据库。

所有的期待在25年后真的发生了。

2018年9月,从公安部传来线索,1993年建德被拐儿童小峰疑似正在辽宁某监狱服刑。

接到线索后,建德警方开展调查、复核,复核结果证明,正是小峰。

同年10月15日上午,建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陪着已经两鬓斑白的小峰妈妈、张芳跋涉1200多公里,坐了十多个小时去辽宁省某监狱内找到了她失散25年的儿子。

通过DNA鉴定,让失散25年的母子团圆

25年前,农村出来的张芳为了过上好日子,嫁给了当时有居民户口的前夫,没想到生活磨难接踵而来,先是出生没多久的女儿不幸夭折,外出打工的丈夫又杳无音讯,独身一人的张芳只得边打工边照顾儿子小峰,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这个家庭。张芳再婚后却面临着新的生活负担,丈夫有些残疾,上有老下有小,日子捉襟见肘。张芳实在应付不过来,儿子小峰只能回到前夫身边。

没想到,这是她最后悔的事情,前夫不怎么管孩子,孩子来找过自己两次,一次,儿子告诉他自己上学了,老师对他很好;另一次,儿子跑来找她,“儿子跟我说,妈妈我认识了几个字了,老师叫我认的”。没多久,她就听说儿子被拐了。

通知张芳的那天,她激动地在电话里放声大哭。

小峰流浪的日子并不好过。

爸爸对他不关心,有天放学回家,小峰在路边游荡,有个男人问他要去哪里,“我说去找妈妈,他说他带我去”。

年幼的他哪里想到,这个陌生人是人贩子。

到了广州,一下车,人贩子被警察发现,他被解救,送到了当时的“收容所”。

在收容所小峰认识了一个人,跟着他一起坐车到了珠海,可在珠海两人走散了。

小峰学着人去乞讨,风餐露宿。有天,路边有人在表演杂技,他凑热闹,人散了也不走,杂技摊是一对安徽夫妻摆的,夫妻俩收留了小峰。小峰跟着杂技团,开始学艺:一根两根手指粗、一两米长的钢筋绕到脖子上,屏住呼吸,直到小刚的小脸蛋屏到发紫;七八根钢丝绑到身上,要用力气绷断;啤酒瓶摔碎,人在碎玻璃上滚,上面还要再踩个人……

过了两年左右,小峰10岁时,有天,“养母”跟他说,“你不要跟我们回去了”。他又没了“家”。

他又去乞讨,认识了几个小伙伴,那年,他13岁,没钱,他跟着他们去偷自行车,偷了车卖了钱,他们也去玩当时年轻人喜欢玩的游戏机、溜冰看录像……

2003年,有人叫他去抢包,他就跟着去,被抓,判了两年,因为未成年,被送进了未管所。

2004年11月,他出来,回到珠海,以前流浪时认识了一个朋友,喊他一起去帮人看赌场,一小时100元。

2005年5月,一个朋友说自己心情不好,喊他一起去中山玩,在街上,朋友与人发生争执,“我问他怎么办,他说干啊!”他讲义气,打架的时候,他掏出身上揣着的匕首,结果把人捅死了……这次,他被判了无期徒刑。两年后,因为调剂,从广州转到了辽宁某监狱。

在监狱,小峰积极改造,获两次减刑。按时间推算,他应该出狱了,和家人团圆了。

他手中的解剖刀不能抖,鉴定笔更不能歪

忙碌是雷振平的节奏。

从雷振平入警开始,建德大约每年有七、八十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都由他到现场勘验,其中大约有二、三十具涉及命案或无名的尸体要带回解剖。

特别是2003-2005年期间,雷振平几乎一人承担了所有的法医工作。有时候,一天来两三个现场,跑完这个现场跑那个,有时背着工具箱走好几小时的山路赶到案发现场。验尸到凌晨是常有的事,回到家,妻子孩子都睡了。他笑着说,“女儿小时候常问,为什么我爸爸总是不在家。”

此外,雷振平还要受理验伤案件。有时候,一天就有十来起验伤案,每一起都马虎不得,雷振平的办公室里常常挤满了要求验伤的群众,送走一批,又接待下一批,忙得水也顾不上喝一口。为了能及时地将鉴定报告打印出来,他常常要忙到凌晨才能休息。如果发生命案,那更是24小时连轴转。

雷振平(左三)和他的亲密战友

公安法医有着警察与医生的双重职业道德,必须在科学与法律面前加倍努力的恪守公平与正义。雷振平的每一次检验鉴定对司法判断都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出具的每一份鉴定报告对当事人的影响重大,所以他手中的解剖刀不能抖,鉴定笔更不能歪。

有一年除夕,雷振平在局里值班,一直到下午3点还风平浪静,心想是时候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了。但是快到下班时,接到报案,附近镇子里两个民工斗殴,造成一人死亡。雷振平迅速和同事赶往现场,等到验尸结束,已是凌晨3点了。

“别说年夜饭,什么东西都没得吃,连鞭炮声都停了,就老规矩吃泡面呗!”但大家发现连泡面也没剩几盒,几个人分着吃,都没吃饱。但大家不怨不恼,还都笑了。

人物名片:

(注: 文中涉案人员姓名均为化名,图片来自网络 。)

作者 : 潘城

编辑 :胡 冰

排版 :海 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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