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下令凌迟处死那日。
我的妻子带着她的白月光来监刑。
她说我咎由自取,要亲眼看着我自食其果。
我解脱般笑了笑。
鲜血染红了刑台,我死在了凌迟之刑的第137刀。
直到咽气那一刻,我都不曾喊叫一声。
意识消散前,我听到她嫌恶的说道,“连死都这么无趣!”
可我死后的第二天,她却疯了一般跑去乱葬岗寻我的尸首。
她双手鲜血淋漓,绝望又无助的哭喊:“子渊,求你,回来好不好……”
###第一章
寒夜,大雪。
满地清白。
我孤身站在公主府门外。
门口的小厮已经进去禀报有一个时辰,我挪动了一下冻得几近麻木的双腿,寒意从脚底弥漫全身。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抹娇小的身影披着紫色的裘衣一步步出现在我面前。
那张清丽的脸我曾魂牵梦绕了无数次,可现在只余下彻骨的寒意。
我踉跄的走到她的面前,哑着嗓音低着头乞求。
“臣,愿意这辈子给公主当牛做马,只求公主开恩能放过臣妹……”
宽大的斗篷下,我只能看到她冷漠又精致小巧的下颌。
半晌,直到我快撑不住的时候,才看到她微微抬头,嘲讽又不屑道:“当牛做马?徐子渊,你也配?”
这句话将我所有的期待无情的打破,我身子撑不住的晃了晃,盯着她无情的眼眸。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我与她早就不似从前,那些话也没必要再问……
压下心中所有的苦涩,我撩起长袍,双膝跪地。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卑微的带着绝望的恳求:“惊马伤到徐公子并非小妹所愿,绝对是意外,臣会拒绝赐婚,还公主自由,求公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她。”
这一刻,我赌上曾经的情谊,将所有的骄傲跪在泥里。
我只听她冷笑了一声,径直往后退。
“情分?呵,本宫与你有何情分?本宫与璟哥哥是青梅竹马,那才是常人不能比的情分。你算什么东西,还妄图娶我!”
“既然你教不好自己的妹妹,那本公主就替你管!伤了璟哥哥的了脸,她必须付出代价!”她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恨意。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心一横,立刻捡起地上的冻石,猛然朝着自己的脸上划去,鲜血横流,灼热又撕裂的痛感让我浑身发抖。
“你做什么!”苏宛宜转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我死死咬着唇压下剧烈的疼痛,“臣愿替阿言赔璟世子被毁去的容颜,只求公主饶小妹一命……”
她看着我,我直直的盯着她,鲜血滴在了地上,她低头看去。
冷风吹掉了她的帷帽,她紧抿着唇瓣,冷声道,“你没有资格!”
说话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进了公主府,我踉跄着追去,可被死死的拦在门外。
没多久,阿言被人抬了出来。
她紧闭着双眼,浑身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肉。
我双手颤抖着上前抚摸着她稚嫩的小脸,一句一句重复道,“阿言,别怕,阿兄带你回家……”
我背起她,拖着被冻到发麻的腿,一瘸一拐的朝家中走去。
我将阿言放到了床榻上,想喊人去找大夫,可偌大的徐府,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知道我如今得罪了公主,都早早地逃命了。
我自嘲的扬了扬唇角,果真是人走茶凉。
再也不见我中探花那日,被圣上亲赐之时的风光。
我将大夫请到家中,郎中看了看阿言的伤,又把了把脉,看着我叹了口气,沉默的摇了摇头。
我望着郎中的背影,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第二章
我双眼空洞抱着阿言冰冷的尸体,就这样不知睡了几日。
昏昏沉沉间,我又梦到了入宫赴宴那天.
我看到了苏宛宜,她长大了,但还依稀能看出以往少时的模样。
我满怀期待走到她的面前,朝着她行礼,她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皇上突然提到了我的父亲,并且声称一定会为我父亲讨回公道。
我不知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只面上不动声色的谢恩,皇上话音一转问我有没有娶妻的打算。
我下意识的看向苏宛宜的席位,却见她似乎皱着眉,席下隐隐有声音传来,我敛下心思:“臣如今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皇上似乎是喝了酒,来了兴趣,大笑着对我说:“哦?难不成这京城的贵女都入不了你的眼,那朕把朕的女儿许配给你如何?”
我愣住,刚想开口,苏宛宜的声音传来。
“父皇,女儿不愿。”
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坚决的拒绝,怔怔的看向她。
本来皇上可能也只是玩笑话,现在公主这么一闹,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皇上沉下脸,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苏宛宜:“阿宜下去,不要胡闹。”
苏宛宜跪下:“父皇,阿宜没有胡闹,女儿已经及笄,和赵相之子徐文璟两情相悦,求父皇成全。”
我听到后有些恍惚,她已有心仪之人?那我算什么?
她让我等她长大就嫁给我,我等了,可等到的就是她和别人两情相悦?
赵相却在听到她的话后,有些惊慌,按照当今律令,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那他儿子即使再有能力也是徒劳。
他急忙站起身,弯腰道“皇上英明,探花郎一表人才,学识渊博,和公主最是相配。”
皇上被两人架住,只说了句以后再议,宴会不欢而散。
而我仍是不解,四年未见,为什么感觉苏宛宜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母亲和前皇后是表姐妹,因我天资出众,从小就养在她身边。
我和苏宛宜一起长大,她小我三岁,性格细腻温柔,总是柔柔的喊我子渊哥哥。
母亲早产生下阿言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去世那年我十四岁。
父亲和母亲感情一直很好,无意纳妾,我便被接出宫照看妹妹,同年,父亲审一件牵扯众多的大案,不知是动了谁的利益,在回家途中,遭人刺杀。
不久后前皇后也因难产而亡,无人可以再庇佑我们兄妹二人。
名门少年失孤,朝中很多势力看重我的才能,想要拉拢我为他们所用,但我深知只有藏拙才能活命。
###第三章
外界越是传我性情大变、难堪大用,我和小妹越是安全,毕竟没人会和草包过不去。
暗地里我没有放弃读书,我清楚只有权势才会让我查到父亲死去的真相。
父母的资产被叔父一家霸占,叔父装模作样的来看我,义正言辞的对我说若是我想做驸马,就算冒着得罪圣上的风险,也去给我求来。
我明白他这么做的想法,就是害怕我挡他儿子的路,所以用尽皇上对我父亲的情分,让我困在这驸马之位上。
见我不说话,他无趣的走了。
可我没想到,他第二日竟真的去见了皇上,回来时拿着册封的圣旨。
外人可惜我这一生怕是再无成就,可我所图本就是一世顺遂,驸马之位无权但势大也很方便我查父亲的死。
更何况我确实属意公主。
圣旨一下,已成定局。
阿言和我相依为命,知晓我全部的心思,见我得偿所愿,欣喜的告诉我,她准备绣一对香囊作为我的新婚贺礼。
可就在她上街采买东西时,却碰到了苏宛宜和徐文璟亲密地走在一起。
我和苏宛宜小时候的故事她不知听了多少遍。
她知道我对苏宛宜的感情,气不过,和他们起了争执,惊了过路的马,徐文璟被扑倒脸受了擦伤。
徐文璟气得拂袖离去,阿言却被公主绑走。
寒风猛然吹开窗户,我被惊醒,院中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阿言的身体已经僵硬。
我强忍着悲伤,将阿言安葬好后,去面见了皇上,求皇上另择驸马。
皇上大怒,说君无戏言,当初我们徐家求了那封圣旨,现在又要抗旨,将帝王颜面放在何处。
婚没有退成,我还是进了公主府,做了驸马。
###第四章
大婚之日,我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坐在马上朝着公主府走去。
“听说他妹妹死了,丧期都没过,他就急着搬去公主府享受荣华富贵了吗?”
“先前都传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公子容貌俊美,更是有旷世之才,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哎,可惜啊...”
“阿娘,他脸上好丑啊,他不是探花郎吗?”我那天划破的脸上没有用药,留了疤,如今骇人得很。
我眼神空洞,麻木的听着路上行人们的指指点点。
洞房内,等嬷嬷和侍女们都出去了,苏宛宜摘掉头巾,转手就是给了我一巴掌。
“徐子渊,你害我和璟哥哥无法在一起,别以为如愿成了我的驸马,日子就会好过!”
“我和璟哥哥从小的感情也是你能比的吗?”
我全身冰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也曾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你对我可曾有过感情?”
听到我这么说,她看着我,一脸荒谬的表情:“你在说什么?我小时候什么时候见过你?”
苏宛宜像是失去了我们之间的记忆,我有些错愣。
我被接入宫中时,前皇后特意腾出来了她旁边的小院让我居住,还派了还很多嬷嬷女使照顾我。
她给我和苏宛宜请了先生,每天在小院教导我们。
我不似其他男生那样喜欢舞刀弄剑,我爱看书,如果没人打扰,我可以看一整天。
可苏宛宜性子跳脱,她坐不住,总是撺掇我和她一起去玩。
夏天她会拉着我去摘莲蓬,她喜欢吃莲子,我就剥给她吃。
冬天她会在下了雪后激动的拉着我去团雪球,我会在她玩完后,陪她坐在银碳旁暖手。
每天的朝夕相处让我们越来越亲密。
皇后经常说我们性格互补,让我们以后也要像亲兄妹一般,互相扶持。
可情窦初开的年纪,每每听到这话,我表面上应和,心里却有些不认同,我不想做苏宛宜的哥哥。
我离开宫中那日,一个小宫女还塞给了我一个手帕,恰巧被来送我的苏宛宜瞧见。
看着她的眼神,我不知所措的跟她解释:“阿宜,我没有收。”
“我相信你子渊哥哥。”
她情绪有点低落:“子渊哥哥,母后说你不能每天都陪我了。”
“但是她说等我长大以后,会有驸马一直陪着我,我不想别人做我的驸马,你愿意做我的驸马吗?”
我笑着说:“好。”
“那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啊。”
“好。”
“我也答应你,长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招你做驸马。”
我也知晓她的心意,我们相视而笑。
从那之后,我们就一直没见过,刚开始是因为阿言年纪小,我因为要照看她哪都出不去,后来我父亲去世后,我们在家中举步维艰,那些京中聚会就更没人邀请我了。
我实在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是那副场景...
苏宛宜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看着我眼神猛然一动,“子渊……哥哥……”
我上前想去扶她,她却神色一变,狠戾的将我推开:“滚!配上我的只有璟哥哥!”
而后,她就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第五章
婚后,苏宛宜让我搬到了偏房,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晚上我还听到了她和徐文璟缠绵的声音。
我捏紧了拳头,明明已经不抱有期待了,心中还是酸涩。
府中的下人也是捧高踩低,今天送来的饭又是冷硬的剩菜,我面色如常,现在的饭菜比前几日的馊饭不知好了多少倍。
刚端起饭,就被怒气冲冲的苏宛宜带人打翻。
“还能起来吃饭,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苏宛宜鄙夷的看着我,身后的护卫熟练的将我压住,十指放在夹棍上,不用苏宛宜开口就大力的夹起。
十指连心,更何况苏宛宜每日都来闹上一通,没等旧伤愈合,就又添新伤。
“这都不出声?是块硬骨头。”苏宛宜命人将烧的滚烫的银针扎在我的之间,鲜红的血珠立马流出。
我脸色惨白,还是一声不吭。
可能还不够解气,苏宛宜将藤鞭沾上盐水狠狠抽了我几鞭,直到我素衣血迹斑斑才舒心的离去。
我趴在地上挣扎着向地下的冷饭抓去,塞到嘴里全凭本能咀嚼。
接连几日苏宛宜都没有出现,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傍晚,我在房内看书,苏宛宜推开门进来,身后跟着我名义上的侍女。
我平静的抬头看她,没有说话。
她熟练的打掉我手中的书,嫌弃的看着我:“装什么啊,你不会以为学学璟哥哥,我就能对你好点?”
“别做梦了,你再怎么学,也只是一个不择手段上位,指使自己的妹妹毁人容貌的垃圾。”
原来这就是我在她心里的样子啊。
我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难道小时候我们的过往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吗?
“是,我是不如徐文璟……”
失望到极致,我竟低低的笑出声来。
看着我疯疯癫癫的样子,她强行让侍卫灌了我一碗药,当我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柴房,身旁还有个衣衫凌乱的侍女。
我晃了晃意识有些不清楚的头,刚把衣服给那个侍女盖上,门被打开了,随即传出一声尖叫,还大喊着“驸马与人私通。”
我反应过来,她竟这般恨我!竟然不惜用这种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只是可怜了那名侍女,被乱棍打死。
第二日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我与人私通,公主请旨和离的事。
我被乱棍赶出了公主府。
满京城都是看笑话的人,我浑身新伤加旧伤,衣衫褴褛踉跄着向城外走去。
寒风肆虐,夹杂着冰冷的雪花。
我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就像阿言离开那夜一样冷。
眼前越来越模糊。
我想我大概真的要死了。
因为我看到了苏宛宜,年少时的苏宛宜。
她甜甜的叫我子渊哥哥,她让我等她,她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可她却都忘了。
因为她爱上了别人。
为了那个人,她毁了我的一切。
我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好像又看到了阿言,看到了母亲和父亲温柔的朝我伸出手…
陷入黑暗前,一阵马蹄声在我耳边传来。
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呼喊,“子渊,求你,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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