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我照常起床下楼准备做早餐。打开窗户,习惯性地朝院子里望去,楼梯口空荡荡的,不再能看到我的赵公公坐在那晒太阳、跟我打招呼的画面,我才猛然想起,公公已经不在了。
公公走了大半年了,我至今还没能真正接受这个事实。20年来,赵公公就住在我家楼梯的小房间里。1992年的一个冬夜,我刚从单位加班回家,就看到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我家门口发抖,身上一件单薄的老军大衣。
“老先生,这么晚了您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上前问道。
我听了,看着老人 脸上爬满的皱纹,心中隐隐作痛。作为一个工薪族,我的房子也不大,只有100平米左右。但是眼前这个可怜的老人实在引起了我的同情,更何况天气这么冷,我不能就这样将他赶走。
于是我邀请赵公公进了家。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他披上,然后烧了壶水,做了碗面条让他充饥。看他腌干的嘴巴吃得很香,我这才放下心来。
“赵公公,我这里房间不大,只有一个储物间,您看您介意暂时住在那吗?等过年了我给您置办张新床,添些生活用品。”我试探地问。
赵公公连忙摆手,脸上全是感激:“儿啊,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您能让我住下就是恩人啊!”
我看看时间不早,说明天还要上班,便打发赵公公先去洗漱休息。给他找了床旧棉被,让储物间的门开着通风。看他这一夜风餐露宿,已经疲惫不堪,我轻手轻脚关上门回了卧室。
这个老人从此就住进了我的家。每天我去上班时,他便坐在楼梯边的小板凳上打盹或者晒太阳;我下班回家,总能一打开大门就看到公公眯着眼睛朝我微笑。久而久之,这成为我每天
每天最让我感到温暖的一幕。
起初,我担心公公会有什么麻烦或需要,毕竟他这把老骨头住在我狭小的储物间,生活肯定不便。但让我惊讶的是,赵公公从不有什么怨言或抱怨,每天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不放心,总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些水果,有时腾出时间做顿热乎饭。公公每次都吃得心满意足,然后跟我说同样的一句话:“儿啊,能有你这口饭吃,我就知足了!”
我也乐于照顾公公生活起居。公公虽然满头白发,但身体骨骼还很硬朗。他在我家这20年,从未生过一场大病,也几乎没有麻烦我的日子。原本狭小的储物间在他手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唯一让我有点小别扭的是钱的问题。我一开始就跟公公说过一定会照顾他吃住,再加上这些年来各种衣食用品,以及带他去医院检查的费用,多少也花了不少钱。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20年来公公从未要求过我一分钱生活费,也从未提过任何报酬。我好几次想给他一些钱方便花销,都被他笑呵呵地推脱掉了。
“我这把老骨头还剩几年,钱给谁花啊。跟着你混口饭吃就知足了,儿啊我就当你老爹,哪能还要你钱呢!”公公如是说。
我也不好再强求。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结婚生子后,公公对我的孩子们更是疼爱有加。我女儿小红从小就喜欢黏着公公,公公也乐呵呵地逗她开心,教她唱儿歌,讲古代故事什么的。我太太有时忙不过来,公公也会主动照看孩子或者做些家务,真的就像家里的老人一样。
那是个阴冷的雨天。我照常下班回家,一打开门就感到气氛有点反常。平时这个点赵公公总会坐在楼梯上跟我打招呼,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我上了楼,在储物间喊了几声公公,里面毫无动静。正当我莫名其妙之时,隔壁邻居林阿姨跑了过来,脸色有些慌张:“小王啊,刚才看你公公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赶紧扶他回了房间,你快去看看吧!”
我听了大惊,连忙推门而入。只见赵公公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嘴角流着鲜血。我赶紧试他的鼻息,虽然还在喘气,但看起来非常虚弱。于是立即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公公挺住啊,是不是从楼梯摔下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握着公公冰凉的手问。
“公公您别这么说!救护车马上就到,去医院一定会没事的!”我忙打断公公,生怕他就此咽气。
这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忙起身去门口迎接。几名医护人员很快轻车熟路地抬上担架准备氧气面罩。我跟着他们上了救护车,握着公公冰凉的手一路奔向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终于有了结果。公公年老体弱,这次摔伤导致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轻微脑震荡。必须立即住院观察,情况还算不乐观。我听后捏了一把汗,赶忙在病房守着,时刻关心公公的状况。
我吃惊地看着公公,脑海里充满疑问。这些年公公不向我要过一分钱,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积蓄呢?他这一生过得那么简陋,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积蓄?
我赶紧扶着公公坐起身,轻拍他的后背,直到咳嗽渐渐停下,这才放心地让他靠回枕头上。公公清了清嗓子,似是在整理着力量,准备把一直隐瞒的秘密说出口。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医生和几名护士走了进来。
“病人情况不太对劲,需要加强观察和治疗。”医生简短地说明,然后对我说,“家属请回避一下,我们需要为病人进行重点治疗。”
“公公,你身体好点了吗?昨天说到一半的话,还记得吗?”我关心地问。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百万富翁?这简直天方夜谭!我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曾经是身家数以百万计的成功人士。这些年他住在我狭小的储物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哪有什么富人的样子?
说到这里,公公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怅惘和悔恨。我不禁为他感同身受,轻声问他接下来的故事。
公公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整理思路,然后缓缓讲起他的故事:
“我本名赵天泉,曾用名赵宏伟。1937年出生在上海一个富裕家庭,可以说是金盘银碗长大。20岁那年接手家族生意,后来创办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进出口公司。生意很快就做大了,那几年我把握住了改革开放的东风,成了当地有名的暴发户富豪。”
说到这里,公公的眼里闪过一丝后悔和自责。我虽然很惊讶,却也理解公公当年冲动胡为的心态。我沉默地听着,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听到这里不禁红了眼眶。原来生活在我家20年的赵公公,竟也有如此坎坷的命运。他原本可以衣食无忧、儿孙环绕,却因为妄想享乐而走上歧路,最终一无所有。
我也忍不住红了眼圈,紧握住公公枯瘦的手。
“公公,遇见你我也很幸运。不管你以前经历了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可亲的长辈。”
我连忙扶住奄奄一息的公公,大声喊来护士。医生很快赶到进行抢救,我在一旁心急如焚。
赵公公终于在黎明时分咽下最后一口气,舍了这具百岁老骨。
按照公公遗愿,我在他下葬的同时开始处理遗产。没想到他老宅的地下室里竟密藏了几千万元的现金和金银珠宝!我迷迷糊糊地拿着这些财富不知所措,甚至怀疑是不是被公公误导了。
就在这时,我家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我开门一看,站着两位西装革履的律师,他们自称是奉公公生前嘱咐来执行遗嘱继承。
两位律师向我出示了公公留下的亲笔遗书和委托。我仔细一看,上面明确写明,公公希望我成为他唯一的遗产继承人,那几千万元的财产全部归我所有!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律师仍然冷冰冰地看着我,催促我尽快签字办理公公遗产的继承手续。
“等一下!”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必须搞清楚,公公为什么留这么多钱给我?他以前明明过得很穷,这笔钱从何而来?”
两个律师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推了推眼镜说道:“赵先生生前立下遗嘱,他的全部财产都交由您继承,我们只是执行他的最后意愿而已。您有什么疑问可以打开遗嘱看,上面应该都写很清楚。”
我向律师表达了接收遗产的意愿,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他们很快办理完所有手续,将公公的遗产全部转入我的名下。
从此,我的人生轨迹就完全改变了。每当想起公公,我都会红了眼圈,默默地感激他给我的爱与恩情。我一定会珍惜并善用他留下的财富,以此来缅怀公公这一生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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