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当天我和我的小徒弟们一起去看了宫崎骏的新电影《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看完之后孩子们就说:没看懂,但是很好看。我说:我也不能说我就看懂了,但不懂没关系,一部优秀的电影就是既会有一个通俗易懂的主题,又有丰富的解读空间,是需要我们二刷三刷四刷去品味其中的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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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孩子很兴奋的和我列举了电影中疑似和宫崎骏之前电影相类似的情节,比如:类似《哈尔的移动城堡》的那个任意门,哇啦哇啦对应《幽灵公主》里的小树精,真人消失的方式和《千与千寻》里小千神隐的方式相类似,还有类似于《天空之城》的解体方式,……什么叫自己致敬自己。可以说,这是一部非常原汁原味的宫崎骏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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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之后,我看了很多有关这部电影的影评,大致又给自己补充了一些背景资料和隐喻的解读。可以说对影片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首先,如果第一次看电影,抛开那些隐喻,仅从表面意思去理解的话,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成长的故事:一个少年,去了一个新的环境,刚开始适应不了,后来慢慢开始接受,最终适应了环境的一个故事。如果让我去对标的话,去年有一部国产动漫电影叫做《深海》,我觉得两者在叙事逻辑上有些相似的地方。不过我觉得宫崎骏的这部电影整体要比《深海》更加柔和、深邃、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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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我们要考虑到那些隐喻的话,这部电影就会变得更加有趣立体起来。

因为官方没有对剧情做出一个固定的明确解释,宫崎骏这次电影留白的地方比以往的电影都要多,甚至很多地方连一句解释性的对白都没有。而这也就是在告诉大家,这部电影是允许大家过度解读和开脑洞的。无论是历史的、成长的、哲学的……都是可以的。

而通过对现有资料的整理,我自己对这部电影有了一个个人的粗浅解读:

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进行了全面的现代化改革。而军国主义道路使得明治后几代人的努力化为泡影,无休止的对外侵略扩张以及反人性的精神旗帜一定会让这个国家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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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舅公应该是明治时代日本改革派的象征,他代表的是日本最先开化的人。“从天而降的塔”象征着打开日本国门的西方文明。太舅公想要通过手中的十三块积木创建一个更好的世界。

历史上,有很多太舅公这样的人物。他们笃信自己有能力设计一套完美的制度,建构一个永恒的乌托邦。但是历史一再告诉我们,没有人有能力设计出一套完美的制度。这个世界如此复杂,怎么能像搭积木一样那么简单呢?即使最初设计中设计者能保证自己没有恶意,但谁能保证继任者没有恶意呢?而且,又该如何找到足够多没有恶意的积木来运行这套秩序呢?那些自以为高贵的用于制衡的积木,本质上都是饱含恶意、攻讦他人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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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政府构建的塔内体系,是鹦鹉王统治下的鹦鹉士兵集团。而鹦鹉最大的特点就是学舌、重复别人的话语,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盲目的推行命令。电影中的鹦鹉贪婪且暴力,鹦鹉群中高举着的“DUCH”的旗帜,这个词来自德语Deutsch,这是德国对自己民族的称谓。所以很明显鹦鹉代表的就是臭名昭著的法西斯军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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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在经历了明治维新以后的实力膨胀,一次又一次靠着赌国运大肆扩张大肆敛财而走上了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头牌国家交椅之上。

但是太舅公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危如累卵、濒临崩溃。所以太舅公希望真人能够成为异世界的主人,试着摆出平衡的十三块积木,来搭建一个平衡的完美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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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人拒绝了,因为首先,真人指出,太舅公手中的白色大理石积木,本身就充满了死亡和邪恶,这样的积木很难搭建出一个平衡的世界。其次,真人坦诚自己也不是一个纯净之人。真人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口,那是一个深深的疤痕,记载着他曾经的罪恶。真人在家庭的变故中,为了夺回父爱,曾使用了卑劣的手段,所以自己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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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舅公终于明白,自己不应该继续为难自己的后代来维持这个岌岌可危的异世界。

但这一下,鹦鹉王愤怒了。鹦鹉们完全不知道异世界的危机,他们依旧在里面作威作福、怡然自得,它们是最不想让异世界坍塌的既得利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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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日本战败前,爆发的宫城事变一样,日本最高层要投降,但底下的少壮派却起来将武器对准了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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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王挥刀斩断了十三块积木。异世界崩塌了。所有的人有所得鸟都回到了真实世界。一切都好像过去了。回到现实世界的真人又遇到了过去的军国主义鹦鹉,但他却发现鹦鹉们早已经变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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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战一直是宫崎骏电影的主题。在这部影片中,宫崎骏再一次借动漫人物之口反思战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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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人畜无害的“哇啦哇啦”们飞向天空转生。此时天空飞来一群鹈鹕张开大口开始吞吃婴儿般的“哇啦哇啦”。幸好此时掌管火焰的魔法少女火美出现,用烈焰焚烧天空中的鹈鹕,才保住了大部分哇啦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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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之后,真人发现了一只翅膀折断、浑身烧伤的鹈鹕。当他质问鹈鹕为何要吞吃无辜的“哇啦哇啦”时,鹈鹕一心求死,凄惨的说道:“我们一族被带来这个残酷的世界,我们在海上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同族们太饿了。我们拼命高飞,却只能回到这座岛上,新生的孩子们已经忘记如何飞翔,这片海被诅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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鹈鹕象征着被裹挟进战争的平民。就像影片里那只濒死的鹈鹕所言,他们是被带到这个地狱里的,身不由己。而在这个食物匮乏的孤岛上,他们不得不弱肉强食。

这就像被卷入战争的日本平民,二战时期的他们深知自己岛国的局限,他们多灾多难,资源匮乏。但是,我们因此就应该同情鹈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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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被杀死的哇啦哇啦,他们本身毫无罪过,他们为什么要承受鹈鹕所带来的滔天灾难呢?就像二战时的中国,我们的利益被日本军国主义侵占掠夺,我们的同胞被日本法西斯残忍屠戮,难道还要让我们共情他们的生存环境有多么不容易吗?

鹈鹕们无疑是可憎的,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鹈鹕的形象反映出作者对日本政府烧杀侵略、把无辜平民变成战争机器最终自食恶果、自取灭亡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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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骏试图通过呈现战争对人的异化,来回答一个问题:你究竟想活出一个怎样的人生?他通过在影片中体现对日本近代史特别是侵略史的思考,表示,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的西化学习历程已经破碎,在新时代,不要忘记历史的教训,不要走上老路。他希望后辈能建造一个真正和平、美好的国家。真人的形象似乎就蕴含了他对新时代日本人的追问:到底日本的未来该走向哪里?

影片的最后,苍鹫对真人说:我们去了哪里你还记得吗?你应该忘记,人们通常都会忘记。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忘记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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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尔有句名言: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苍鹭对真人的那几句话也许透露出宫崎骏老爷子对年轻一代的担忧吧:日本是否能承认曾经犯下的累累罪行,还自己一个磊落的明天呢?

面对苍鹭的提问,真人拿出了兜里的信物,那是雾子的护身符,以及一块象征着未来世界的积木。

真人没有选择忘记。

也许这是宫崎骏老爷子给出的一个答案:别忘记,忘记过去,就不会拥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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