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辞

盛产秋风的国度，日头向南

冷雨偏西，每一片树叶掉下来

都是一些哀而不伤的旧岁月

浅尝辄止的年代，我从秋风的边缘出发

穿越这片沉睡或正在沉睡的土地

从一座城市通向另一座秋风割据的城市

无边无际的秋风，无始无终的落叶

而火车，它是艰难打进秋风腹部的

一枚锈迹斑斑的钉子，而我

是钉子上一丝年代久远的血迹

每个朝代也无非如此：在秋风中生锈

或者，让秋风也一同生锈

合伙成为遍布大地的钉子

尖利，有毒。像真理，咄咄逼人

当秋风追打着阳光，河水一落千丈

害虫学习冬眠，候鸟被迫南飞

遗忘的往事挂在去年的嘴边

秋风中，我们渐行渐远，

终于欲言又止

饮酒辞

所谓饮酒，不过是用一些微毒的液体

清洗这质地不纯的人世，尔后

顺手挑一滴悬在杯口

看看早年的伤口和海市：

伤口如何结痂，海市如何消隐

举起酒杯的人，突然惊惧于内心辽阔的阴影

对酒当歌，长歌当泣

当一轮潮红的月亮从酒杯里孵出来

顺着潮红的光芒，我看到了失去钥匙的青春之门

哦，那些曾经的夜晚

桂花开放，月亮挤在窗前，星星喘着粗气

哦，那些曾经的夜晚，

酒后的天空，突然向你饱满的胸部微微倾斜

你的手，你的脸庞和被夜风撩起的裙裾

浮生若梦，梦若浮生

三十年前的咳嗽一路奔跑

终于在今夜抵达

今夜，菊花明亮，饮酒的人面壁而坐

昔年那些轻舞飞扬的红唇，如今，

是隔河相望的冷风

是远在天涯的满堂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