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上有个问题:为何当今很多女性一直宣扬女权主义?

下面的高赞回答是:女权崛起不代表男权的削弱。我们所要的女权就是,男女平等,因为我们接受的教育都是平等的,同而为人,凭什么谁比谁高一等呢?

其实说到底,之所以倡导“女权”,是因为女性没有“权”。

20世纪70年代,德国女记者爱丽丝·施瓦泽喊出“我的肚子属于我”的口号,反对限制性堕胎法,因而成了德国最受争议的人物之一。

1976年,她在采访女权主义者波伏瓦的时候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呼唤‘女性天性’回归意味着什么呢?”

波伏瓦这样回答:“如果男人告诉我们‘乖乖地做女人吧,把权力、荣誉、事业,所有这些烦人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吧,安于你们的现状,脚踏实地,专注于人类的使命……’如果他们这样说,我们就该警惕了!我们不应把女性天性看作一种价值;不应认为,女性身体会赋予我们一种看世界的新视角……这会使男人更理所当然地压迫女人,更顺理成章地让女人远离知识和权力……我认为,女性天生不比男性低下,所以我也不认为女性天生比男性优越。”

你看,女性不比男性低下,也不比男性优越,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权”。

所谓的女权,不是要仇视男性,也不是拥有比男性更多的话语权,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在《波伏瓦访谈录》里,通过施瓦泽对波伏瓦的采访,可以为我们倡导女权提供更为理智的思路。

01.不应对女性气质抱有特别的期待

一直以来,在男权视角下,女性应该拥有“女人味”,也就是一种独特的女性气质。

这种女性气质是什么样的?有人说是外表美丽,高贵典雅;有人说要追求内涵,知书达理;还有人引用古人的标准,分为“德、言、工、貌”四大类。但真的应该如此吗?

柏拉图曾有个著名的假说:男人和女人曾为一体,后来被宙斯分成两半,因此,他们出生后都要寻找另一半来获得完整。

心理学家荣格也从心理学角度提出:人的情感和心态总是同时兼有两性倾向的。男人心理中有女性的一面,女人心理中也有男性的一面,也正是这种异性特征促进了两性的协调和理解。

话虽如此,但女性却始终没有得到与男性同等的待遇。

圣保罗在《新约全书》中说:“男人不属于女人,但女人却属于男人,没有一个男人是为女人而创造的,但创造女人却是为了男人。”在男权充斥的时代,女性的形象和存在直接坠入地狱,很多人提起女性甚至心存恐惧,认为女性是不祥的。1878年,普林尼在《英国学杂志》上公然宣称:“肉只要经过行经女人的触摸便会腐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对于这种现状,波伏瓦在她的《第二性》中写道:“女人气质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后天种种因素的影响下,潜移默化地形成的。在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也就是说,女性后天所发展起来的气质,是在男权文化规约中形成的,在这个过程中,女性早就失去了自己原本该有的东西,只是在毫无察觉的状态下被塑造出来的。一言以蔽之,是社会塑造了女性气质。

因此,在《波伏瓦访谈录》里,波伏瓦这样说道:我认为,不应对女性气质抱有特别的期待。无论如何,我们追求的是平等,而不是发展特定的女性品质。我不相信女性获得平等后,她们会发展出特别有趣的、诗意的东西,即女性化的价值观。事实上,普世的文化、文明和价值观念都是由男性创造的。在创造普世价值的过程中,男人往往在其中注入自身的男性气质。因此,关键是对二者加以区分,剔除混淆的部分,这是女性面临的任务之一。一位女性学习空手道,这是男性化的,可我觉得她这样做很好。我们不能拒绝男性的世界,因为它就是整个世界,终归也是我们的世界。女性将像男性一样创造出独特而新颖的东西,但我不认为她们会创造出新的价值。

换句话说,人们普遍认为的善良、感性、温和、安静、被动、顺从、娇弱、小鸟依人、承认弱点、不安全感、害羞等,这都不是女性“应该”拥有的气质,女性同样可以拥有与男性同样的果断、勇敢、粗鲁、主动、不屈不挠的气质。

而社会地位、角色、服装装饰、言谈举止等作为性别身份存在的标志,也并非是女性的天性,而是生活环境和条件造成的。如果摆脱了日常生活中根深蒂固的性别角色的束缚,完全可以比现在更加自由。用波伏瓦的话说,一个女人并不因为是女人而天然具有特别的价值!

02.拥有女性的身体,我非常幸运

在《波伏瓦访谈录》里,作者施瓦泽这样写道:

在波伏瓦的一生中,有多少回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回答人们的问题:不曾做母亲是否让她感觉缺失了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东西?试问有人问过萨特,他不曾做父亲,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吗?因此,在她有关母性的言论中,不免有一股不胜其烦的怒火。同时,对于女性倾向于自欺和不真诚,正如萨特所阐释的那样,她也确实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愤怒。

那么关于母性,波伏瓦究竟说了什么?她说,人们借母性之名要求女性承担照顾子女之责,但母性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驯化而成的。做母亲的生物本能,即生育能力,并不理所当然地意味着有责任和能力去承担社会性母职的任务,即抚养孩子。母职本身并不是创造性行为,而是生物学现象。母职也不是女性的终生职责。母职往往把女性变成名副其实的奴隶,把她们禁锢在家中。因此,必须停止这种母职实践,即传统的男女分工。

波伏瓦的这段言论距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生育焦虑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女性。每当提到这个话题,总会有人说:女人天生拥有子宫,这意味着传宗接代是女人与生俱来的责任。也是因为这种言论,导致一些女性一遇到跟生育有关的问题就会说:请让男人生孩子,给男人移植子宫。

殊不知,这种言论的背后,恰恰是对自己身体的敌视。真正的女权,并不是不生孩子,更不是认为生孩子就是“给男人生的”,而是为了自己。生孩子不是为了男性,而是为了自己想要当妈妈;不想生的话,也不是为了报复男性,而是完全出于对自己身体的支配自由。

在《波伏瓦访谈录》里,波伏瓦这样说:我拥有女性的身体——显然,我非常幸运。我是一位哲学教授,在那个鲜有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时代,我是女性中的特权者。由于女性很少,男性更愿意友善地认可那些有所成就的女性。女性不必成为母亲和妻子才能过上充实和幸福的生活,那么就会有一定数量的女性不必忍受被奴役之苦。

可见,女性过得幸福与否,并不是由生不生孩子来判断的,而是来自于自我支配的自由。就算是做了母亲,也不要把自己当做保姆,任何时候,女性都要拥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在社会上从事一份职业,让自己充实起来。

03.可能的话,不要结婚

施瓦泽问过波伏瓦这样一个问题:关于妇女解放,在个体和集体层面,您觉得有哪些具体的可能性?

波伏瓦回答道:首先,女性一定要外出工作。其次,可能的话,不要结婚。一旦结了婚,别人就拿对待已婚妇女的态度来对待你。最后你自己也把自己看作已婚妇女了。已婚女性与社会的关系和未婚女性与社会的关系不同。结婚对女性来说是危险的,但可能有一些原因让女性选择婚姻,比如,不结婚又想要孩子仍然是很麻烦的事情,因为非婚生子在未来的人生当中会面临很多困难。不过,我认为最好不要结婚。如果真想独立,最要紧的是职业,就是要有一份工作。这是我对所有问此问题的女性的忠告。有工作是必要的前提条件,使你想离婚的时候能离得起,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可以不依靠任何人而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过,工作也不是万能灵药。我当然清楚,一小时赚四马克的普通女工或清洁女工,并不能真正做到独立。我知道,现在的工作给人自由,也让人异化。因此,女性必须常常在两种异化间做出选择:家庭主妇的异化,还是职业女性的异化。诚然,工作并非灵丹妙药,但有薪工作仍是女性独立的前提条件。

波伏瓦的回答掷地有声,这个道理显而易见:你得能养活自己。当一个女性能养活自己,经济上能够独立的时候,婚姻对她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当然,这并不是说结婚就一定没有好处,而是为女性提供了一种选择:当你走进婚姻不是为了一份保障的时候,你就拥有了自主权。你可以拥有跟丈夫同样的话语权,甚至随时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婚。甚至还可以拥有更加灵活的方式,比如,可以和伴侣同吃同住,也可以给彼此留有空间。如果你喜欢听音乐,但他不喜欢,那就让他出去,你自己留在家里听。

尽管婚姻并不意味着沉闷乏味、令人倦怠,但女性也完全可以拥有不结婚的权利和自由。

千万不要说不结婚的女性是“厌男”,当然了,厌男有时也不是一件坏事。

正如波伏瓦说的一句话:如果一些女性确实很激进,完全拒绝男性,这也许不是坏事。这些女性可以影响和带动那些缺乏个人动机、容易向男性妥协的女性。

04.关于《波伏瓦访谈录》

爱丽丝·施瓦泽对波伏瓦的访谈是在1972年年初至1982年9月进行的,前后持续了10年时间。作为女权主义者,这两位女性之间有同道之谊,也有私人情谊。

施瓦泽能提出波伏瓦感兴趣的问题,对这些问题,波伏瓦也能毫无保留地坦诚回答。因此,这些对话非常准确地反映了那段时间波伏瓦对女权主义的态度。

在这些访谈中,波伏瓦主要谈论自己所秉持的女权主义立场和观点。有些女权主义者认为,一个女人若与一个男人关系紧密,就不会像其他女权主义者那样去奋斗。波伏瓦不同意这种说法,她想通过自己与萨特的感情让大家看到,二者是可以兼顾的,至少就她个人而言是这样。

这本写于半个世纪前的访谈录,在国外的火热程度超过想象,甚至连盗版书都供不应求。今年由好读文化出品的新版《波伏瓦访谈录》,译文流畅,设计精美,艺术化的封面看上去很有档次,可以极好地体现个性。出版方还贴心地制作成小开本,拿着方便,非常适合作为通勤读物。

在“田园女权”肆虐的今天,读一读波伏瓦,对我们是一种极大的启发。毕竟真正的女权,并不是要压倒男性,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站在与男性平等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