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议会选举计票结果基本尘埃落定,总统尹锡悦所在人民力量党(PPP)遭遇较预料更大的惨败,令这位右翼总统在剩余任期内即将“跛脚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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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实行一院制,国会议席共300个,其中254个从各地方选区选举产生,46个则为由“选党”的比例代表制不分区产生,议员任期4年,可连任,和总统(任期5年,下一次换届为2027年,不得连选连任)任期错开。尽管右翼尹锡悦2022年以微弱优势赢得总统选举,但2020年选出的国会,执政的右翼联盟却仅有114席,其中国民力量党仅106席,在野党则多达174席,其中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DPK)142席,这对尹锡悦政府推行其政策构成极大掣肘,因此自去年起执政党就早早“预热”,期待通过议会选举夺回议会多数,至少也要缩小差距。

选前右翼曾一度表现出乐观情绪,认为尹锡悦冒险推出的“医学院扩招”政策有力缩小了民调差距,而最大反对党共同民主党选前分裂,党内干将曹国另组重建韩国党(RK),会分走一部分选票和议席。部分美、日预测机构则纷纷断言,鉴于尹锡悦亲美亲日的外交政策“深入人心”,加上在医学院扩招问题上的“果断出手”,执政党最多也只会收获一场小败。

然而选举结果却给了这些右翼拥趸狠狠一记耳光:统计结果显示,各反对党共计获得192席(较选前多18席),其中共同民主党独得175席(较选前多23席,其中仅直选议席就赢得161个),未推举直选候选人的重建韩国党12席。而执政联盟则仅共获得108个议席(较选前少6席)。

与之相反,曹国及其重建韩国党的崛起并未分散共同民主党的选票,左、中、右各路与尹锡悦不合的新老政治家反倒纷纷当选,如共同民主党党领李在明、曹国、和尹锡悦闹翻的前执政党政要李俊石、尹锡悦任最高检察官时的冤家对头前大法官秋美爱,等等。

右翼迅速确认了其败选,总理韩德洙和人民力量党党领、此次竞选总召集人韩东勋等相继宣布辞职,韩东勋在首尔对媒体“代表我们党向民众道歉,我们党未获得民众支持”。

许多分析家指出,尹锡悦失算的关键,在于用“激烈且充满挑衅意味的姿态”,在减税、减少产业调控政策等被普遍认为“有利于富人”的“改革措施”上一条路走到黑,并对由此加剧、原本已郁积大量草根民怨的贫富分化、阶层隔阂视若无睹,对上述举措必然造成的恶性通涨、尤其民生危机加剧麻木不仁。几周前,他跑到首尔一间由其支持者拥有的超市造势,高举一捆标价875韩元的大葱高呼“价格合理”,但实际上大葱每捆“行价”已飙升至4000韩元左右,875韩元的价格是超市经营者特意两次打折后的“摆拍价”,事实真相是韩国3月农产品价格同比飙升20%以上,其中苹果更创下89%的1980年以来最大单年涨幅。事件曝光后大批底层民众、“油管主”和反对党政要纷纷高举大葱吐槽,尹锡悦的反应居然是下令禁止在政治集会中“撕葱”;于此同时,因为被有心人成功“钓鱼”,收受迪奥皮包厚礼的第一夫人金建熙成为“选举负资产”,导致此前执政党和尹锡悦精心策划的、针对反对派领袖“贪腐、失职”的重手笔泼污反倒成为自嘲,而尹锡悦本人一度公然护短更令选情雪上加霜,尽管执政党自去年12月15日就设法雪藏第一夫人以规避风险,但“第一夫人哪儿去了”的行为艺术轻易破解了上述努力。民调显示,此次选举投票率高达67%,创下32来最高议会选举投票率,而历史数据表明,高投票率下右翼几乎总是在议会选举中收获惨败,因为和各国一样,韩国左翼情绪激烈的青年选民投票率偏低,高投票率意味着他们被右翼成功激怒,出来投票了。

选前曾有不少分析家认为,尹锡悦冒险推动“医学院扩招”是步妙棋,成功推高了跌入谷底的民调。但选举结果表明适得其反,对此培济大学教授金俊亨等指出,医疗领域既得利益者普遍是右翼“铁票仓”,而不满者多数是支持左翼的底层贫民,强推“扩招”可以博得贫民好感,却不足以让他们改投右翼的票,相反,强硬对抗右翼“铁票仓”却实实在在气跑了不少中高收入阶级“铁票”,他们当然也不会去选左翼候选人,但大可投废票、或投给中间派、无党派的小众候选人。

韩国政治分析家尹承烈认为,选举结果表明“尹锡悦的政策和施政风格是何等令人恼火”,而相较于平庸的政绩,其刚愎的行为方式恐更为丛驱雀:选前面对“医改”僵局,他所谓“道歉”,主旨是“未充分解释”,而非“草率行事导致民众利益受损”;此次败选后他一方面强调“谦恭以对”,另一方面却又高呼“以更积极态度推动改革”——这被一些吐槽者“翻译”为“放心,我会一意孤行,死不悔改”。

一些亲右翼分析家,如延世大学教授文正仁选前曾暗示“总统国内政绩欠佳可以国外‘成就’对冲,反对派难以大胜”,选举结果出台后表示“相当令人惊讶”。对此不少评论者指出,所谓“尹锡悦对外政策成功”本就是右翼和某些海外鼓吹者的一厢情愿,韩日、韩美政策在战后韩国从来都是典型的“阶层命题”、“立场命题”,是“认同者恒认同,不认同者恒不认同”的命题,在这个领域押宝去博弈素来只重视民生和国内话题的议会选举,“纯属昏头的决策”。

一些分析家、尤其美日分析家主张,选后已成“跛脚鸭”的尹锡悦大可利用反对派未能获取弹劾总统或否决总统否决权的200席绝对多数议席,“在更受欢迎的国际议题上加大力度”,但多数韩国国内分析家相信,倘果真如此,只会令本已白热化的韩国社会族群对立变本加厉,且“欢迎这些政策的主要是美日人士,他们并没有韩国选票”,更何况,已扩大国会优势的反对派,也足以在预算案等层面,对未来政府在这方面的相关举措,作出更有力的阻击。

值得一提的是执政党内的动向。

“二韩”是右翼真正的“年浅资深干将”,尤其韩东勋更被视为下届总统大选最有希望的候选人人选之一,他们在败选后迅速辞职恐不仅仅是“引咎”,更多是一种“止损”,即尽量将败选“浓缩”为尹锡悦个人的失败,而避免殃及右翼的“明天一代”。尹锡悦本就是上届大选前右翼因朴瑾惠入狱群龙无首,迫于形势从“素人”中拉出的“备胎”,倘继续这种“既不受欢迎又刚愎顽固”的“人设”,曹国选前所预言的“人民力量党与尹锡悦切割以丢车保帅”,就有一定概率成为事实,毕竟韩国总统不能连选连任,“换马”本就势在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