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县有户姓周的人家,家中有个独子叫周元。他打小就聪明伶俐,别人干什么活儿,他一看就会,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见者都说这孩子如此聪慧,长大必定不凡,会是个富贵命。

周元家里穷,他常常偷偷趴在私塾窗下偷学夫子授课。周元的爹见大家都夸儿子,且此子又好学上进,就借了银两把他送去读书。

周元进了私塾如鱼得水,读书晚,悟性却极高。

十八岁时已是私塾的佼佼者。夫子教的东西不仅学会了,还能做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这年春日,恰逢朝廷传令让各县选举人才上省参加选拔赛,获得头筹者入京赶考

因为周元才名远扬,被选了上去。

一同选上的还有李生与许钰,除周元以外那二人均是富户。

李生家开着几间染坊,许钰是县里规模最大的青山书院山长之子。

三人要同去省里参加淘汰赛。本来周元要省钱想徒步去,那俩公子哥乘许钰家的马车去省城,但二人执意邀周元同乘,盛情难却之下,周元心存感激地上了车。

上车不久,许钰给大家分了糕点。

周元吃完糕不一会儿就犯起困,眯了一觉,醒来自己躺在荒郊野外,李生与许钰都不见了。

他走了一个时辰才遇见一个猎户,一问才知道这是省城的反方向,离莲花县还有几十里。

周元意识到自己被那俩公子哥“涮”了,他们想减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不过手段卑劣了些。

不出意外,明天应该到省城,自己这情况要迟上一日了,着实不利。

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元只得冷静下来加快步伐抄近路走山道。

走了十几里山地,忽见山下两匹狼围攻一个砍柴人,周元毫不犹豫地放下书箱前去相助,二人合力赶走了狼。

听闻周元去参加省里的选拔试,砍柴人为表感激把自家的骡马借给了周元。

骑着骡马,周元下午就到了邻近省城的枫桐县。

整个县城挤满了人,前方道路有官兵把守并贴了封条,说是前方通往省城的路被淹了,发了洪水,庄稼,房屋全淹了,还死伤不少人,故尔去不了省城。

周元只好停下来另寻他法。

拴好骡马,他看见了李生。

李生一见到周元,比以往亲切许多,拉住周元大骂许钰。

说许钰是个龌龊之徒,马车上分吃的糕点有毒,害得自己一直腹泻不停,一趟趟停车上茅房。

许钰寻了个太耽误时间的由头,不等李生,策马扬鞭远去了。

李生与周元一样刚刚赶到枫桐县。

二人聊完,一扭头,都不约而同地看见许钰摇着扇子从一间客栈走出来。

许钰也看到了他们二人,尴尬了一下,继尔很快地恢复了笑脸。

为表歉意,他给周元与李生都出钱订了房。

周元与李生都心知肚明,却也不揭此事,算是给许钰一份面子,毕竟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一同困在此地。

这次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分发吃食,周元本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理念更加小心谨慎。

“千防万防小人难防”,周生被店小二摇醒后,才知道自己又昏睡了两日,昨日去往省城的路就通畅了。

店小二告诉他,隔壁的后生还在睡,一会儿再去把他叫醒。

周元的隔壁住的是许钰。

同上次李生的反应一样,许钰醒来把李生的祖上三代都骂了个遍。

周元暗道:你俩一丘之貉,豺狼虎豹,当仁不让!也气自己怎么遗漏了李生这小人。

多住两天,自然要多交两天的银子,周元全部的钱交上都不够。

看着许钰银袋里满满的银子,周元提议许钰为自己垫付房钱,然后可与自己同骑骡马赶往省城。

许钰同意了,省去了自己去找马车的辛苦,况且周元的骡马结实健壮又跑得快。

抵达省城,城门却不开,因为发过洪水,瘟疫在城内横行,所以城内人不让出,城外人不让进。

二人就要逗留几日,城外近处的客栈满员了,他们骑骡马又走了十里地,天已经快黑了,也没寻到客栈。

二人正焦急间,听见不远处一阵痛苦的呻吟传来,细细一看,来人竟是李生,一瘸一拐鼻青脸肿。

李生昨日到了,客栈也找了。谁知今儿一早,有个泼皮看上李生住的那间房了,说什么落脚东南利财运,硬是要与李生换房,二人争执不休,动了手,李生不是对手落了下乘,自己东南朝向的房被占了,人还成了这般模样。而且人太多,泼皮空出的那间房也早被其他人抢去住了。

无奈他只得一路找住处。

三人又成了同路,周元不计前嫌地把骡马让给李生骑行。

才走几步,就见一女子在河边洗衣裳。

许钰连忙上前问:“姑娘,请问附近可有空屋容我们住一宿?”

姑娘转头答:“往前左拐那户人家有空屋。”说完继续忙着搓洗。

许钰与李生频频回头看,啧啧赞叹姑娘的美貌。

周元回望,那姑娘竟扭头冲他莞尔一笑,周元红着脸收回目光。

很快来到了姑娘说的那户人门前,三人上前叩响了黑色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讲究的老道开了门问:“何人敲门,有何贵干?”

周元施礼道:“晩辈打搅了,请海涵。我们是来省城参加选试的书生,周边无住处,天已黑,想请您借一间空房住一宿,请问可有空房?”

老道沉吟片刻说:“空房倒有一间,就是不太干净,如不嫌……”话未说完,李生打岔道:“你这老头好生啰嗦,不嫌弃,不嫌弃!”说着先挤了进去。

老道不再多言领着三人进到一间空房就走了。

这屋子干净整洁,还摆着不少生活用品。

“这老翁真怪,明明是干净的房,还说不干净。”许钰咕哝着。

三人打开铺,才发现床只够睡两人。

李生与许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床。

周元不在乎睡哪儿,倒是觉着离这二人远些还好,他很快在远些的屋角铺好地铺。

还不到半夜,他就被响动惊醒。

李生一口一个“美人儿”地叫着,抱着屋中央的柱子又搂又亲。

李生又捣什么鬼,周元没理会,继续睡。

没过多久,周元再次被吵醒。

李生赤裸全身,低声吃痛呻吟着把自己的铺打开也睡到了地上,还不停地瞌头求饶。

周元闭眼装睡。

还没睡沉,又被许钰的笑声搅得异常清醒。

许钰同样光着膀子,左手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块砖,右手搂着一截树枝,嘴里叫着:“美人在怀,金砖在手,快意人生!”说完对着那截树枝做不可描述之事。

周元目瞪口呆了一阵儿,赶紧继续装睡。

许钰自我陶醉了半个时辰之后,突然像是被什么打了,捂脸大叫着跪地求饶。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周生睡不着了,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担心这二人又心怀鬼胎。一翻身,惊了他一大跳。

不知何时,一个只穿件小胸衣的女子钻进了他的被窝,一双玉臂紧紧扣住周元,丝滑白嫩的肌肤贴着他前胸。

周元脸热身燥,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那女子却不停,手在他的脸上、胸前滑过,双唇一点点靠近。

“不可无礼!”周元一掌推开了女子。

“公子,与我欢好岂不快哉?”女子娇笑着扑过来,红唇又朝他脸上盖过来。

周元又是一掌推开她,急忙穿好衣服,正色道:“你这姑娘怎可如此孟浪?女诫可有读?”

女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周元认出她就是河边洗衣的女子。

正想再教训她几句,女子嘤嘤涰泣起来,扑通一声给周元跪下说:“公子品性纯良高洁,此次定被择选上,并且我已窥见你是未来的状元郎。”

她指了指蜷在两边睡过去的李生与许钰说:“他们俩贪婪好淫,即便做了官也不是为民着想的清官,故尔,我给他俩脸上留了印迹,他俩一定会被淘汰。公子今后做了官一定要帮死去的我伸冤啊!”

“这么说你是鬼?”周元惊问,女子点点头述起身世。

女鬼叫小蝶,是良家女子,由于生得美丽,被城郊一家富户的浪荡公子看中来提亲。

因为浪荡公子整日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小蝶的爹娘不同意,浪荡公子打晕她爹娘硬抢来小蝶。

被抢来后,小蝶顽强反抗坚决不从,浪荡公子火了再加上喝了酒,就抽刀把小蝶捅死了。

见小蝶死了,浪荡公子慌了神。他爹出了主意,把小蝶的尸体封在一间挖空了的墙洞里。

接着派人四处造谣说小蝶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跟别人跑了。

小蝶含冤而死,不愿去投胎阴魂不散。

那家恶父子请术士给小蝶贴了化魂符,一个月后,她便会魂飞魄散。

这间宅主是个心善的老道,一次路过小蝶死的地方,见她惨死还即将魂飞魄散,心生怜悯给她指了路。

老道告诉她,文曲星可以救她,不但可以帮她伸冤还能让她完整地去投胎。

还指点说傍晚文曲星会路过河边。

小蝶去河边洗衣等待,等来三个人。

她不确定,老道又说,文曲星意志坚定是真君子。她就用了此“美人计”探出了周元这个文曲星。

谈话间,传来鸡啼声。小蝶对周元说了浪荡公子的住址及父子姓名,最后叩头致谢离去了。

周元听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草菅人命的恶人还在逍遥法外,恨不能立即替小蝶报仇。但是,现在去只会是白送命,高中后去必能成。

小蝶刚一走,李生与许钰就醒了。

周元看见他俩的脸,瞬间明白了,小蝶给他俩留的鬼印在面上。

他俩脸上各有一只手印,与平日里夫妻打架掴脸所留印迹不同的是,手印呈暗青色完全嵌进脸中间,手印顶端还有五只红红的指甲,深深陷进他俩的面中间,使得这两张脸诡异丑陋而狰狞。

“你们……脸上……”周元故作惊恐道,他已清楚二人昨夜所做之事。

那俩人跑到外面井口一照,吓得捶胸顿足,直骂撞了鬼。

收拾好行李,李元与许钰见自己这副鬼样,去了也是被淘汰,自动放弃了。

周元选拔赛得了头名,被省上推举上京考试。

最后,他果然是金榜题名,中了状元。

不久,周元做了官,他处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浪荡公子父子杀害小蝶一案。

他带人去,在墙里挖出了小蝶的尸体,浪荡子父子二人见事情败露,也就招了供,判了死刑。

浪荡子父子判死刑那夜,周元梦见了小蝶,她笑着道谢,随后就去投胎了。

周元为官一生克己奉公,为民着想,是位坦荡荡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