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我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心里五味杂陈。说实话，自从那一幕我的生活就乱作一团，好像被生生掐断了一根命根子，活在世上也索然无味了。
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让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天妻子秀英从单位下班回家时，与往常一样先是厨房的碰锅声、油星儿的响动，待到饭菜一道道摆上桌后，她会在厨房门口对着我扬声喊两句：吃饭了！做桌子上来啦！我敷衍了事地应了一声，慢吞吞从沙发上挪了过去。
怎么又是这幅死狗样儿？一到家就瘫在那儿，也不怕把沙发坐穿了！秀英一边把菜盘子往桌上一放，一边嗔怪着我，语气透着些许不耐。
我也没力气，上班一天腰酸背痛的，你看看我这工作有多辛苦。我无精打采地搪塞道，这会儿还摸出了一包烟抽了起来。
秀英见状脸色更阴沉了：就你那点儿小事儿，成天抱怨个没完！我在家里整天忙前忙后，操持得了么？你可别仗着我不出去上班就看扁我！
我没理会她，继续摆弄着餐具装聋作哑。秀英一见我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干脆把剩下的菜一股脑儿全端回了厨房，碗筷柜门也狠狠一摔，在我听来是一阵炸雷在那儿乱响。
臭婆娘，嘴上永远说不过我，就懂欺负家里的碗筷。我捻着烟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秀英扳着手肘探出个身子来，脸色铁青。
我说你嘴上说不过我，就只会把气撒在这些无辜的家伙身上。我有意无意吐了个烟圈，又补充了一句。
秀英一下子被我点着了，她冲到餐桌前，右手就一把抓起一个盘子砸向我这边，同时几句难听的话也扫射而出：就你这个没种的东西，整天宅在家里发臭，我把这些家伙都砸了也比你强！
我当即也被她点着了，身子猛地一震，赶忙侧身避了过去，可我的一根手指还是被飞溅的碎片割破了，鲜血直淌。看着床榻一片狼藉，我狠狠心把手里的烟头使劲摁在了桌上，板凳噼里啪啦响了几声。
你他妈当着我贼膘啊！？我胸口剧烈起伏着，伸手就去扒拉餐厅架子上的瓷器。
你敢啊你！不服就过来啊！秀英似乎已被激怒到了极点，大喘着粗气，腰上的围裙解了一半。
一听是小明的声音，我和秀英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小明一直是我们之间关系融洽的纽带，我们夫妻俩谁也不想当着他的面动武争斗。
姐，快开门啊！小明在门外又拍又踢，催促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焦虑。
秀英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整理了下周身的衣裳，快步走去开门。一开门，小明的身子就挤了进来，他一脸惴惴不安，上上下下打量我们俩。
没事吧，你们吵这么厉害，我听见楼下都震天响。小明诘问道，眼神在我俩身上扫来扫去。
我强装镇定，挥了挥手上的伤口：没什么大事，就是闹点小别扭，一时动了点小动作。
小明注意到了我手上的血迹，面色铁青了几分：这都叫小动作？简直他妈赤手空拳的干架！姐，你干的好事啊！
秀英被小明一呵斥，不自觉地耷拉下了脑袋，愧疚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倔强的表情：哼，他先撩拨起来的，我忍也忍不住了。
姐，你别狡辩了，就算他先撩拨，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小明皱紧眉头，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你俩要是打起来可怎么办？要是把人打残了，到时候谁赔？
秀英缄默不言，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袖口。我打起精神，冲小明挥了挥手上的伤口：你小子先冷静点，你姐我又没把我打残。再说，我铁公鸡一个，打打杀杀的见过，怕她做什么？
干什么？想打我啊？我用力推开小明的手，怒形于色，你姐我谁也没吃亏受委屈，有事好好说清楚，别没谱儿！
说话间，小明突然抓起桌上的一根钢签，就往我脸上招呼。我机警地避了过去，钢签在我脸侧掠过，留下一道血痕。我顿时被激怒了，一把拽起椅子就准备还手。
你俩别闹了！住手啊！秀英见势不妙，赶紧跑上前拽住小明。正在这时，敲门声骤然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也传了进来：119，是这里打架吗？快开门！
小明和我都被吓了一跳，慌里慌张松开了手。秀英上前去开门，果然是两名穿制服的特警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我们。
哪个报的警？其中一人沉声发问。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那人见状，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说，就由不得你们了。说罢就打手势，向外使了个眼色。
几乎在瞬间，三四名身手矫健的大汉就窜了进来，把我们三人一人一个摁在了地上，分头行凶般揍了起来。我们哪里抵挡得了他们的拳脚，只听啊哟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待到他们暴虐的拳头离开，我们三人早已遍体鳞伤、鲜血直流。
那一脚踢得我内腔翻江倒海，几欲呕吐。身上的伤口在剧烈的挣扎中渗出更多的血液，我想开口喊痛，可是喉咙哪里发得出半点声音。旁边的秀英和小明也遭了同样的暴行，抽搐般瑟瑟发抖，痛楚实在难以言喻。
就这样，我们三人被棍棒番番威逼，几乎是被摁着卷曲的身子拖出了家门，拽上了一辆看上去就像是拘捕车的神勇小车。车门在身后砰然关上，我们三人都蜷缩在昏暗的车厢内，浑身酸麻，疼痛难当。
车子驶出了一段距离后，有个人开始盘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说实话，不然下场你们看到了。
我咬着牙关，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是那几个暴徒中的一人，身形高大，手腕上的肌肉虬结凸现。他狞笑着瞪视我们三人，手中捻着一根钢棍不住挥舞。
小明咒骂着反唇相讥：快开门啊你们这帮混球，打人放火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吗？法治社会玩这一套可是要遭报应的！
那人闻言，立即一棍子抽向小明，笑道：臭小子，你还嘴硬呢！既然是你们自己首先打架，我们何曾放火打人？看来你们这些赌棍混球早就心狠手辣惯了，才会这么死不认错。
钢棍招呼来的力道极猛，小明后脑一阵剧痛，鲜血直流。秀英见状，急红了眼眶，扑了上去，哀求着：求求你们了，别再打我弟弟了！都是我们自己人伤人，你们就大人有大量罢了。
哟，这娘们倒是挺会说话的嘛！那人狞笑道，粗暴地把秀英推开，在她的手臂上狠踹了一脚，看来你男人就是嘴硬心软，就这点儿手段我们还拿你们没辙？
秀英痛得几乎昏死过去，整个人瘫软在地。那人见势更加得意，抡起钢棍就朝我招呼过来。
你这狗东西，点着你媳妇动手了还嘴硬，是不是也想给老子点颜色瞧瞧？
钢棍离我的脸庞仅有咫尺之遥，我情急之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着那铁棍的沉重的打击。可是，等啊等，迟迟不见传来任何痛楚的冲击。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那人怔怔站在原地，棍子也垂了下去。
干什么呢你们？给我停手！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那人慌忙把车门打开，随即有个身着制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我们。
闭嘴！不许无理打人，明白吗？再有下次，小心我从重处分！
制服人径直朝我走来，半蹲下身子仔细看着我的伤势，语气缓和了几分：你们都受伤了啊，别怕，等会儿就送你们去医院。说完他扶我站了起来，又依次扶起秀英和小明，让我们都靠坐在了车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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