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四川富顺县有一张姓富户。张家祖籍湖北麻城,祖上原先在湖北做官,后因遭人陷害,被贬为平民。道光年间,张家从湖北迁往四川,寻了当时因盛产井盐而富商云集的富顺县安家落户,利用做官时积累的资金,做起了食盐生意。
富顺,自古以来都以盛产井盐闻名全国,这里产的井盐提供了全国五分之一以上的食盐需求。本地盐业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形成了自己的体系,盐商们互相依存制约,到了民国初年,区域内能排上号的盐场已达二十余个,盐井数千,从事盐务的各个工种工人几十万之众,逐渐形成了一股非常可观的势力。
盐业一直都是受政府严管的行业,属于特许经营,食盐的销售受到严格限制。盐厂负责食盐生产加工,各类商号负责食盐贸易销售,这些人表面上都由盐业商会自治管理,背后则受控于当时西南地区第二大帮会,盐帮。
盐场以传统帮会结社,盐工八成以上的人都入了盐帮。因此,行帮势力非常强大。帮众分为山、车、水、枧、火五大字号,分别负责盐业生产过程中的钻井、机器、劳工、管道、烧火出盐等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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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贡的古盐井
张家从小盐号做起,乱世中稳健经营,家族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全国各地都闹起了长毛,张家在各地收购了大量的盐引票,赚了一大笔,成为远近知名的富商。
光绪十一年,张家长房执事张翼得了一子,取名张光祖,讨的是光宗耀祖的彩头。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招人喜爱,加上生辰八字贵不可言,全家上下对这个长房长子寄予厚望。
不曾想这张光祖从小顽劣不堪,读了几年私塾就再也不肯读书,成日追鸡打狗,到处惹是生非。张翼无法,只得找了袍哥大爷吴天明,让光祖拜在门下,希望能好生规制调教。
袍哥,也就是哥老会,西南地区第一大帮会,和青帮洪门并称为民间三大帮会组织。由于晚清民国的社会动荡,地方的社会组织遭到破坏,而当地政府又没有能力填补这个权力留下的真空,从而给袍哥会发展创造了条件。袍哥会依靠严密的组织,严格的规矩,在民国时期走向全盛。
光祖虽顽劣,天性聪明,为人忠义,加入袍哥后不久与吴天明大弟子史文峰,刘明辉结为异姓兄弟,号称袍哥三杰,成为袍哥年轻一代中坚力量。
光绪三十年六月,英国远征军在荣赫鹏率领下侵入拉萨,洋枪洋炮的威逼下,噶厦政府与英军订立城下之盟的“拉萨条约”,DL喇嘛逃到乌兰巴托,请求俄国支援。清廷拒不承认条约,同时决定将驻藏帮办大臣移驻于察木多,并命新任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即刻入藏经略。
凤全入藏后,在巴塘推行屯垦、招商、开矿等新政。新政触动当地土著利益,不久,巴塘土司与丁林寺僧兵3000余人聚众焚烧法国教堂,杀死两名法国传教士,凤全及其随员亲兵百余人全部被杀,史称“巴塘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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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塘之乱
光绪帝闻之震怒,令赵庆丰督军四川,不惜一切代价缉拿真凶。庆丰到任后,清明吏治,整饬军务,加强与蜀中地方势力的交流配合,随后发兵入藏平叛。
当时川军中袍哥子弟势众,袍哥讲究义气,作战勇敢,庆丰甚为倚重。吴天明亦安排史文峰张光祖等人军前效力,随着大军入藏。庆丰率军势如破竹,迅速平定巴塘,逮捕丁宁寺堪布、巴塘正副土司,将三人就地正法,并直接废除了土司制度,终结了土司对巴塘地区长达近两百年的统治。
四年后,赵庆丰已任驻藏大臣兼任川滇边务大臣。西藏叛军再起,庆丰领命再入藏平叛,其时史文峰已提拔为前锋营统领,张光祖、刘明辉为副统领。
大军从雅安出发,一路打到昌都,攻克昌都后,赵庆丰在昌都扎营,兵分东、西两路(东路为川边军,西路为驻藏清军)进攻波密。波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西连工布,东界康藏,南接藏南,为入藏咽喉之所在。
史文峰统率的东路军前锋营在重地波密城外的跺脚镇遇阻,围困月余,宣统五年九月,经过一番激战,攻克跺脚镇。丢失前哨屏障跺脚镇的土王只得与史文峰媾和,文峰得以兵不血刃拿下波密。
中军大帐里,立下大功的史文峰却高兴不起来。这个三十上下的年轻将军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正盯着来自昌都大营的长官手谕发呆。
这份手谕是大帅赵庆丰亲笔所书,手谕十分简单,密令速速将已经投降清军的土王以及经师就地处决,并查抄土王府邸,三天内将所有物品运往昌都大营,不得有误。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按理说依命而行,并不困难。可史文峰与土王有城下之盟,这忽然翻脸,背信弃义不说,突然杀降,前锋营孤军突进,若是引起哗变,着实凶险。史文峰左思右想,无法决断,遂邀了两个结义兄弟到大帐相商。
张光祖看完手谕,皱着眉说道:“这土王只是被噶厦督战的僧兵挟持,并无太多劣迹,咱们袍哥人家最讲信义,当日已然应允保他不死,这叫咱怎么下的去手?仙人板板的,我看赵帅这是脑子糊涂了。“
“三弟不可妄言!”刘明辉赶紧打断张光祖的话。“不过此次赵帅手谕确有蹊跷之处。历来经略西藏,均以安抚施恩为主,杀戮示威为辅。前几日城下之盟时,大哥已经禀明钦帅,议和之举他并无异议,只是嘱咐事成之后将土王等人押往昌都大营议罪。”
“不管怎样,不可妄议长官。”史文峰点点头说道,“二位兄弟,咱们这一路跟藏军打了几年交道,为何这些藏军几乎都是触之即溃?并不是因为战斗力太弱,单说这波密,土王城中还有藏兵千余人,火枪土炮数量不少,真要拼死抵抗,咱们少不得折损许多弟兄。”
“其实各个部落首领心里清楚得很,两边这么打打停停,说不准哪天上面风向又转了,除了那些死心眼的喇嘛僧兵,当地土司的武装根本没心思和大军抗衡到底,一般象征性的抵抗下交个差就算完成任务。可要是杀了波密土王,引发城中藏军哗变,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即使局面能控制,更关系到大军接下去的几个部落,若他们知晓降后是这般后果,大军将会遭遇藏军激烈抵抗,再无一城有和谈的可能。”
史文峰将自己的思虑一说,两个拜把子兄弟均想到了这中间的关键,一时间帐中三人相对无言,只闻木柴在炉中燃烧的噼啪声。
“此事小弟想来也无甚可计较。”刘明辉打破沉默,“这手谕不可不尊,否则咱们就是抗命。既然不可抗命,那只能依令而行,大哥无需烦恼。”
史文峰眉头紧皱,良久长叹一声,“三弟所言我何尝不知,只是这事情实在干系重大,我才失了计较。也罢,这种军务大事,岂是你我可参悟?妄加猜测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即是如此,明日晚间邀土王饮酒作乐,酒过三巡之际将之擒住斩杀。恐土王生疑,宴席设在土王府邸。你二人随我一同赴宴,另派两名亲信各率五十名亲兵埋伏于府外策应,举事后杀入府中。此事须细密谋划,若计划不周,风声走漏,恐你我兄弟三人将死无葬身之地。”史文峰言罢将详细计划解说,二人领命,分头布置不表。
第二日夜,史文峰依计与土王饮酒。土王不疑有他,众人席间相谈甚欢。酒过三巡,文峰摔杯为号,光祖、明辉二人同随从亲兵将藏王一干人等捆了个结实,门外百名兵勇冲入府中,将土王府中家勇尽数擒住。
土王错愕,质问史文峰为何背信弃义。史文峰心头有愧,只得当着众人将庆丰手谕念了一遍。土王见辕门刀斧已准备停当,心知绝难幸免,破口大骂文峰无耻背信。
史文峰令刀斧手在王府门前将土王以及家勇五十余人斩首,其中土王多吉堪布、经师呼图的首级快马呈送赵庆丰帐下,庆丰令将首级悬于昌都城门三月有余。
土王伏法之际,仰天发愿颈血必溅到门口的旗杆,今日所受之苦,必应在首恶身上。当夜,原本晴朗的天气突降大雪,寒风呼啸,一夜入冬。
第二日,史文峰奉命查抄土王府邸。土王虽然称王,实际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土司,受西藏噶厦节制,封号世袭。到了多吉堪布这一带已经传了第四代。王府虽地处藏地,但建筑跟中原相似,分前后两进,前方为议事之所,后面是土王起居之地。
众兵勇在府中细细搜寻,在前厅寻得许多土王同噶厦、活佛之间的往来书信,信中内容多为日常管治之事,并无太多机密事宜,想那土王已经将紧要之事毁去。众人正要往后殿搜寻,突然之间,后殿传来隆隆巨响,大地震动,众人站立不稳,纷纷倒地。
正狼狈间,忽听后殿有人呼喝,史文峰等人赶往查看,只见后殿原本平坦的庭院中,出现一条裂缝,长约三丈,宽约一丈,裂缝处往外冒着白气,底不能见。
众兵勇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昨日处决藏王之时天气异象,这藏地之人皆信奉神明,军中已有人在议论,是清军背信弃义导致天神震怒。
史文峰虽心中有亏,却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深知军中最忌怪力乱神的猜疑导致人心不稳,必须当机立断。
当下手按剑柄,站在裂缝前朗声说道:“藏地穷恶,本就多地震泥石之类天灾,前日大军大炮轰城两日,这个地缝肯定是震动了地脉导致。若有人妖言惑众,给老子拖出去砍了。”
前文说到,盐帮中“山”字号掌管盐井钻探,对地质结构颇有研究,光祖从小时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光祖于这地缝裂痕断面处细细观察,发现其中有石灰夹层,砖石等物隐约可见,判断其下必有藏王密室。
史文峰闻言凑近了细看,果然发现裂缝的断口处露出白色石灰和青砖。
文峰大喜,“真是天佑我大清,得以让土王秘事为我所获,弟兄们速速取来绳索查探。”
绳索备好之后,光祖另命人取来活鸡,捶入裂缝中,良久拉起绳索,活鸡无恙,这才命人垂下裂缝,绳入约两丈有余,探得一间石室。
众人依次进入石室,史文峰命人取来火把插在石壁缝隙处,把眼前事物照了个透亮,只见面前一座石室,分为东西南三间,破口之处为西室穹顶。
东西室内藏有大量金银器具,珊瑚玛瑙佛珠等物,南面一间供奉宗喀巴大师佛像一座。并于佛像座下发现失落的藏传佛教典籍,原版甘珠尔经经书108卷,经书以泥金所著,书上镶嵌各类珊瑚宝石,极尽奢华。
史文峰明白事关重大,严令随从封锁石室,将发现各类宝物一一清点造册。清点完毕之际,一亲兵偶然发现佛像后部有暗门一处,门内狭窄,仅能容一人,其中仅发现古书一部,别无他物。
史文峰拿起仔细观察,古书仅一册,外观无任何装饰,书中所著文字形状怪异,从未见过。
张光祖手指捻着封皮,疑惑地说道,“这封皮色泽暗黄,触手光滑柔软,但细细摸索,略有粗糙之处,家父曾偶然在藏地得了一幅唐卡,这唐卡以人皮制作而成,摸起来跟这封皮手感相似,想必此物也是人皮制成。”
刘明辉点点头,“我也听说过藏地多有以人皮作画成书的传统,一般是特别重要的物件,才会以人皮鞣制,大哥你看,这书内页所用纸张也是藏地狼毒纸制成,可保书籍千年不腐。”
“说起这人皮唐卡,有两种来历。一是少数高僧会效法剥皮抄经,在身体上绘画,高僧圆寂后,徒众将他们的皮剥下来供养;二是为了惩戒恶人。藏传佛教通过修法诛杀恶人后,为了防止其邪灵作祟,在其身体上绘制护法神像,以此镇伏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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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唐卡
史文峰沉吟片刻,“由此说来,此物要么为至邪之物,要么为至圣之物。不管怎样,须即刻送往昌都大营,请赵帅定夺。”众人称是,清点收拾宝物装车不表。
史文峰回到军中,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越想越觉得这本经书不简单。遂起身掌灯,密令手下心腹文书将经书连夜誊抄一份。
随后昌都大营有营官赶到,将宝物名录一一清点无误后运往成都,后大部分送往京城,少数物品以及人皮经书为赵庆丰所得。
攻克波密后,史文峰等人随赵庆丰一路打到拉萨,收复113万平方公里国土,并在川藏地区推行一系列改土归流、移风易俗、移民实边的政策,让边疆得以稳定。按其功绩可与左宗棠、张之洞比肩,可列入晚清中兴之臣。
不过世事弄人,当时满清这艘巨轮已是满目疮痍,岌岌可危。不久爆发保路运动,四川恰处于运动中心。摄政王载沣严令赵庆丰镇压闹事百姓,庆丰无奈,只得奉旨对闹事民众进行了武力镇压,酿成“成都血案”。
事情闹大了,清廷以处置不当,激发民变为由,撤了庆丰的总督之职,让他做了替罪羊。紧接着,武昌起义爆发,满清覆灭。四川很快宣布独立,成立了大汉军政府。而军政府新任的大都督,就是赵庆丰最为信任的下属史文峰。
西征凯旋后,赵庆丰论功行赏,史文峰获擢升为川军边军统领。张光祖、刘明辉等均有封赏。史文峰军权在手,在袍哥中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不久范天明离世,史文峰便做了袍哥大爷,掌控蜀中黑白两道,武昌起义后,蜀中各方势力都极力推荐,文峰遂做了四川都督。
掌握军政大权的史文峰,先是设计夺了赵庆丰的兵权,将其身边仅剩的3000名边军收服,随即以武装镇压革命,导致“成都血案”为由,屈杀了赵庆丰,赵亦如藏王一般,身首分离,高悬成都明远楼城头,藏于庆丰府邸的原版人皮书遂为史文峰所得。
得到人皮书的史文峰性情大变,不理政事,召集许多江湖术士昼夜研究人皮书内容。1912年春,藏地冰雪初融之际,史文峰秘密率领属下精兵三百入藏,从此不知所踪。
史文峰离开成都之后,庆丰旧部抓住机会重掌军权,张光祖刘明辉等亲信被捕下狱,张刘两家花费巨资上下疏通,在哥老会的帮助下,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二人救出,光祖返回富顺老家,从此专心家族盐务。
三十年后,光祖离世。临终前,把长子张曦之叫到榻前,交代了一件重要的秘事。原来史文峰离开成都前夜,密召光祖会面,把抄本的人皮书交给光祖保管,透露书中隐藏一个惊天的秘密,但这秘密吉凶不可测,嘱咐切不可尝试去破译书中内容,一切待他返回成都之后再做计较。光祖遵守约定,将人皮书妥善保存,一直不敢去尝试了解书中记载,离世前将人皮书交于张曦之收藏。
光祖离世后,张家事业发展迅速,牢牢控制住了自贡的井盐的生产,为了控制整个盐业的产业链条,还把势力延伸到了重庆和成都。发展重庆业务,主要是为了方便打通长江漕运,到成都发展,则是因为成都是整个西南地区永远的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作为盐业商会的会长,要需坐镇省城运筹帷幄。
张曦之作为张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就在当时袍哥大爷范大胡子的引荐下,做了袍哥会的当家三爷。
说起这个当家三爷,名为行三,实际上却是袍哥里除了大龙头之外的第二把交椅。这是因为袍哥以义子当先,敬的是关二哥关羽,所以帮中老二的位置空着,叫做圣贤二爷。
张曦之这个二把手权力还是很大的,负责整个帮会的钱粮账目往来、执法等等帮中事物。有了富顺的盐场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以及袍哥、盐帮组织多重身份带来的诸多隐形好处,张家的事业涵盖整个西南地区,垄断了食盐、漕运等行当,而袍哥会,则控制了西南地区的中下九流一十八行。
所谓中九流,分为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风水先生、阴阳先生)四流批(批八字、算命先生),五流丹青(书画)六流相(相士、看相的),七僧八道九琴棋(文人)。
而下九流则是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神巫)四流梆(更夫),五剃头的六吹手(吹鼓手、喇叭匠),七戏子八叫街(乞丐)九卖糖(吹糖人)。
三教九流虽然只有二十七个行当,实际上延伸出去,却是远远不止二十七数,太过于繁杂庞大,无法赘述,只是涉及的一些史实,尽量会在文中交代清楚。
1936年,抗战全面爆发。自贡这个西南小城,因为抗战献金超过一亿元法币、盐税贡献全国第一而闻名全国,为此蒋校长还特意通电对自贡人民的抗战贡献加以褒奖。
然而不为人知的是,其中张家和盐帮组织贡献的财物占了三分之一。本来张家可以此为契机进入政军两界,可惜张家祖上在湖北从政以及光祖在军中的失败经历,族长牢牢恪守组训,不参与政治和军事,否则在那个军阀混战的时代,以张家的财力和影响力,进入政界军界也并非难事。
民国时期的江湖帮派,一直跟政府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哥老会、青红帮都脱胎于洪门。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民国时期重要的社会力量。国民政府的高官里面,许多都跟青红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包括蒋公自己,也曾以蒋志清的化名,拜入青帮通字辈大佬黄金荣门下。
1937年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之后,远在西南的洪门分支袍哥,跟重庆方面关系日益密切。虽然袍哥并不是什么合法组织,但是这个组织暗地里又为国民政府服务,地方上的许多事物也需要它来运转,政府有许多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就交由他们来完成。为了维持在西南地区的地位,袍哥也乐于去帮重庆解决这些棘手的事情,由此,引出一系列的隐秘往事。
第一个章北平任务
这天张曦之处理完公务,坐着他那辆庞蒂亚克小轿车返回住处,却见管家张秀清已经站在门前迎候。
“三爷,重庆方面有人来拜访您,已经在前厅候了多时。”张秀清说完递上一张印着青天白日徽章的名帖,上书军统二处,方泽中几个大字。
“军统二处方泽中?”张曦之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并不相熟,于是皱了皱眉,将公事包交给管家,手上拿着名帖,郑重的进了前厅。
进的门来,绕过双龙照壁,穿过天井,张曦之望见一人身着深蓝色中山装,附手背向而立,站在板壁前的条案边,正自看着堂中所挂字画。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名三十上下的青年人,面目清秀,颇有几分书生气。
张曦之迈步入厅,拱手笑道:“曦之俗务缠身,烦劳长官久候,恕罪恕罪!”
方泽中微微一笑,却不答话,伸手指向墙上所挂字画说道:“久闻先生家学渊源,这厅中陈设,字画皆淡薄致远,可见先生风骨。”
张曦之哈哈一笑,“方长官取笑了,曦之不敢求治国平天下,但求修身齐家而已。”说罢伸手示意上茶,宾主正式落座。双方寒暄一阵, 张曦之问道:“方长官此次驾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方泽中摆摆手,“先生不必客气,叫我泽中即可,若要客套,那我要称呼您张会长了,这样见了生分。”说完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张先生,泽中此次造访,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张曦之笑道,“不情之请,想必不是易事,曦之且听,兄台且讲。”
方泽中一听,这话外之意,先听听看,答不答应听完再说,这张三爷看来不好对付。方泽中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地说道:“先生多虑,此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简单来说,友邦美国政府有一批物资,现暂存于北平某处所在,现北平局势日渐紧张,为确保货物安全,需要可靠之人将货物护送回重庆。”
“兄台且慢,这可靠之人,莫非是我们盐帮?军统能人众多,势力更是遍布全国,此等事情,怎会想到由我小小盐帮出手?"张曦之说道。
“先生所言极是,此事原本由我军统负责,可我们在北平的联络点被日本人破坏,一时间来不及恢复,目前实在无力承担这项任务。”
“戴老板久闻贵帮忠义之名,且帮中藏龙卧虎,加之熟悉长江漕运水道,故才欲将此事托付先生。”方泽平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端起茶碗饮茶,留下时间给张曦之思考。
张曦之心中暗想,北方战事吃紧,形势十分混乱。盐帮势力主要存于西南,再往北至南京之地已是强弩之末,且不说北平深陷敌占区,战事频繁,一切行动均受制于人。日本人凶残狡猾,要在沦陷区带出一批货物,此行恐是凶多吉少,胜算不大。
盘算已定,张曦之正待出言推脱,方泽中见张曦之为难,抢先说道,“先生不必忧心,北方局势虽说紧张,日美之间矛盾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先生只要从水路出川,到了北平之后自有联络人供先生差遣。”说完从衣内拿出一张文书,张曦之定睛看去,正是盐商的身家性命,盐引文书。张曦之伸手去接时,方泽中却收回文书,重新折好放入怀中,笑道:“若先生应允,事成,泽中奉上十万引,若不幸事败,仍有五成奉上。”
这盐引文书可是个了不得的事物。盐商如果要合法贩盐,就必须先向官府购得盐引,相当于特许经营权,乾隆皇帝在位期间曾经六下江南,江南当地政府发动两淮盐商捐资修建各种行宫会馆,仅扬州一地,盐商就花费数十万两白银,重新修缮了扬州八景的“瘦西湖”,后来新任盐政查账,发现盐务宫吏私自超发盐引,从中克扣、提留引银竟达一千多万两,引发了乾隆三大要案之一的“两淮盐引案”。
张曦之手端茶碗,慢慢饮茶,心念却是电转。盐务乃是张家立身之根本,绝不可偏废。一引盐为380斤,这十万引,几乎是整个西南地区全部产量。这相当于是变相默许了张家在西南地区垄断地位。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再言之,民不与官斗,引盐文书给得你张曦之,难道就给不得李曦之王曦之?再加上这军统的狠辣手段也是尽人皆知,若不依从,恐日后烦恼不尽。
“承蒙戴老板看得起我盐帮,此事曦之先应了,可有些话要说在前头。”
“一则,我袍哥人家做事从来不拉稀摆带,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尽全力为之,不过离开蜀地不远千里到北平办差,实在是有些癞疙宝吃豇豆---悬吊吊,如果事败,军统方面不可为难我们盐帮。”
“二则,这美国人的货物在何处?具体为何物?到了北平如何接洽?这些细节,还望方兄一一告知,便于行事。”
方泽中见张曦之答应,松了口气,“先生尽管放心办差,无论事成与否,我们都会信守承诺,绝不为难贵帮。”当下将事情的原委细节简要说明。
原来美国有个大富豪叫罗勒,成立了一家基金会,从宣统年开始资助中国的教育、医疗、科研等领域。在北平,基金会主要资助了两个机构,一个叫中华地质研究所,主要研究地质、古生物和人类学,民国十五年北京周口店挖掘出的北京人头骨化石,就是交由这家机构研究。另一个机构叫做中华古文明调查所,主要负责文史类研究。
两个机构成立时间较长,在基金会的支持下,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根据中美事先约定,研究的成果两国共享,但文物的归属,仍然归中国所有。北平局势紧张后,为了避免这些东西落于日本人手上,需要尽快妥善处理。
两家研究机构的负责人都是美国人,把这个情况跟美方一说,美国人跟重庆商量还是先由美方把东西运送到美国保护起来,待战事结束后再运回中国。
于是两个机构整理了大部分重要的文物、考古资料,包括举世瞩目的北京人头骨等国宝级文物,在美国大兵的保护下,运送到了在秦皇岛的军事基地。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严密保护的东西居然在美军眼皮子底下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中美都花了很大的心思和精力去寻找,侵华日军也一直觊觎北京人头骨,三个国家找了几个月,一点头绪都没有。
更头疼的是古文明调查所里面还剩下部分资料没来得及运送出来。不过这一批货物主要是少量古籍和古董字画之类,在国民政府看来,远远不及地质调查所的货物重要。重庆方面思来想去,不知道谁出了个馊主意,把这事交给帮会来处理,这才有了方泽中的登门拜访。
其实这中间的关键,还是美日开战在即,双方在这个节骨眼上都尽量避免冲突,美国驻华司令部不准军方再参与这个任务,把这个事情扔给重庆解决,这事情不尴不尬,干好了没什么奖赏,干的不好惹一身骚,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儿。在委员长脑子里,觉得就军统在北平还有组织,戴局长推辞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接了,想着随便应付下交个差就行了,这才想到找民间组织帮忙。这个关键方泽中自然隐去不讲。
方泽中将行程路线、联络人接头地点等要紧之事细细嘱咐,唯独货物所在地始终守口如瓶,只是说到了北京自然知晓,张曦之说这可不行,这东西万一在日本宪兵司令部,难道也要去取?方泽中只肯透露东西在一所医院,但具体哪家医院却再也不肯说了。
张曦之心想这人年纪不大,城府倒是挺深,知道他是担心半路上出什么意外,走漏了消息,要等到了北平才告知任务的地点。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取个东西应该不难,也没再追问。
送走方泽中,张曦之回到前厅,思虑一阵之后,心中有了主意。叫管家取来纸笔,片刻写成名单一份,吩咐张秀清一一通知名单上众人打点好行装,三日后赴北平公干云云。
注:全面抗战前期,国民政府在盐务上的一项重大变革就是“改制废岸”,即以民制、官收、官运、商销为原则,彻底废除引岸制度(简称“新盐制”),其“实开‘民制、官收、官运、商销’专卖制之先河”。本书为了情节需要,仍以清代盐务制度叙述。
第二章 旅途故事之丧灵芝棺
随张曦之一起到北平一共四人。张曦之的贴身护卫莽子、盐帮掌脉刘师爷、成都贼王的徒弟小摸官儿,军械所的火药技师药王李,这几个人是盐帮里特别得力的几个兄弟。
民国时期四川尚未通火车,川汉铁路四川段工程因北伐战事停工,一直未能恢复。最为便捷的出川道路还是从朝天门码头坐船顺长江逆流而上,出三峡过宜昌至汉口,再从当时最先进的京汉铁路乘火车北上北平。
因为盐帮跟漕运排帮一向是兄弟般的关系,盐帮大佬要从水路出川一事,早已知会排帮,有了排帮的特殊照顾,所以水路一路平安无事,最大的问题是上水行船速度较慢,一行人在江上走了四天时间,才到达了汉口。所幸三峡两岸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倒也不甚烦闷。
民国时期的汉口,民国时期水运繁荣,借长江水道,开埠通商,金融商业贸易发达,留有张之洞等人创办的工业基础,多国开办银行、医院,现代城市的公共服务已经初具规模,京汉铁路的修通,也证明了汉口在民国时期的地位。
那时汉口已经沦陷,京汉铁路被日军控制,成为运送军事物资,侵略中国的运输大动脉。日军的军列挤占了正常的客运班次,所以火车票成了紧俏货。火车分成快慢两种,快车座位分为三等,最贵的头等座要40块大洋,最便宜的慢车三等座也要15块。虽然票价昂贵,但依然一票难求。
张曦之带着众人,跟着张家汉口分号的老冯一块吃了三天热干面,第四天才搞到了四张二等座,众人上车一瞧,条件还不错。软皮座椅,六人对坐,较为宽敞。除了张曦之和师爷之外,其余三人都是头一回坐火车,感觉十分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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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等座车厢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众人新鲜劲也过去了,车上人多耳杂,也没办法聊正事,坐着有些昏昏欲睡。小摸官儿年纪最轻,车厢狭窄也不得走动,十分无聊,于是缠着师爷让他说段故事。
师爷姓刘名彩女,长得文静斯文,是家中独子。小时候家中长辈担心这孩子养不活,所以取了个女人名字。师爷蜀中巴陵人士,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后结缘巧合,跟了相术大师铁嘴鹅王行走江湖,因擅长识龙断脉,风水五行,能根据山形地势分析地底矿石成分分布,是盐帮山字号中最受人尊敬的掌脉人。
说起这掌脉人,算得上是盐帮的一宝。西南地区丘陵众多,地势高低起伏,盐卤一般都深埋于地下超千米深处。打盐井用天车架设井架,事先需要众多准备,如果没有找准盐卤地脉,会让盐厂蒙受巨大损失。掌脉人一般都深谙风水五行,能根据山形水势准确判断地脉位置,划圈定位,为土工省了很多白费的功夫,是盐帮中最为受人尊敬的职位。
刘师爷早年间跟着铁嘴鹅王走江湖的时候,见了许多奇事,平日里小摸官儿没少听他故事。师爷想想闲着也是闲着,略微思忖了一番,说给大家讲一段在云南碰到的丧灵芝棺的故事。
话说这云南有个姓王的大军阀,北洋时期还只是个团长,且叫他王团长,这人是个混混泼皮出身,年轻的时候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做了不少讨人嫌的坏事。后来北伐开始,这泼皮就带了一众混混手下投了蔡锷的北伐军。
泼皮虽然品行不端,但胜在为人讲义气,作战勇猛非凡,许多硬仗恶仗都是冲锋在前,因为不怕死,北伐中立了不少战功,很快就被提拔成了团长,跟着他参军的泼皮混混都当上了营长连长,那一年,王团长还不到25岁,可谓是时势造就少年英雄,一时风光无两。
可从此之后,王团长就感觉诸事不顺。先是在一次战斗中被击中左臂,差点残废,休养了好长时间,再后来一直提拔照顾他的军长在军阀斗争里面失势被枪毙,王团长没了靠山,很快就被清除出军队,灰溜溜的回了老家县城。所幸身边还有几个忠心的兄弟跟着,手上还有几条枪,就被县长邀请做了警察局长。
那时候刘师爷的师傅王铁嘴云游四方,恰好来到云南,有感于昆明四季如春的气候和独特的风光,就在昆明多盘桓了几日,偶尔也为当地百姓看看风水批批八字。
这王铁嘴养了一只大白鹅,出行的时候大白鹅在前头领路。有人说了,都是狗领路,没见过大白鹅可以带路的。其实生活在农村的人都知道,大白鹅这种家畜灵性不弱于狗,据古书记述,鹅有三职:警盗、却蛇、祈雨,说的就是鹅独特的本事。尤其是活上了八年以上的大白鹅,除了能看家护院,稍经训练,带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铁嘴养的这只大白鹅,据说已经养了十余年,个头比一般的白鹅大了一圈不止,毛色纯白如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王铁嘴在后,大白鹅在前,走在路上威风凛凛,一时间成为了昆明城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在加上王铁嘴手上确实有真本事,许多高管大贾都慕名而来看相看风水。
王团长当了警察局长,但运势仍然没有好转,厄运不断,先是一名得力手下跟着自己的姨太太私奔,再是自己的独生儿子患了天花,差点没命。王团长十分苦恼,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某日听闻省府昆明有个看相的高人,便赶往昆明求助。
几经周折,王团长总算见到了王铁嘴,王铁嘴先是摸骨观相,见王团长方面阔耳,相貌堂堂,并无破相。从面向看,应是高官厚禄相,又批了生辰八字,也是好命数,王团长的倒霉不应该应在面相和八字上,于是细问祖上风水。
王团长本事是混混出身,家里人早就在乱世里死了个干净。老父亲去世的时候,王团长穷的叮当响,连蒙带骗弄了一个薄皮棺材,找了几个泼皮兄弟一起送进山里草草埋了。好在这王团长还算孝顺,当上团长后衣锦还乡,找到了老父亲的坟地,好生修缮了一番。
王铁嘴一听修了坟,赶紧问道:“局长大人可否还记得修缮祖上吉地是哪一年?”
王团长皱着眉想了想,“那年我刚当上团长,正好部队在老家附近休整,我就趁此机会回了趟老家,就是这次回乡修的坟。”
“运势改变,可也是从这年开始?”
王团长回忆了半天,的确是当上团长之后不久,倒霉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
王铁嘴掐指一算,心中有了计较,“局长大人,可否带我前去祖上吉地一观?”
王团长满口答应,次日,找了滑竿抬了王铁嘴一同上山。不多时到了坟头前,王铁嘴远观山势,见山脉清晰,连绵不绝,正南有一处环形湖泊,背山望水,风水果然不错。
古人讲“三才”即天地人,“三光”为日月星,天地宇宙加上生活其中的人,构成了当时的世界观。风水学其实就是关于自然与人和谐共生,研究时间和空间的学问,所以风水先生观山望水,罗盘测地脉磁场,是有科学依据的。
王铁嘴再细看坟茔,不由心里有些嘀咕,这坟头的位置不好。本来南面山势雄奇,阳光充沛,所以南面坡上也有许多坟头,修建的雄伟豪华,以石栏围住,想必是当地富户的祖坟。
可王团长父亲的坟头却恰巧在一处凹地,王铁嘴拿出罗盘一测方位,摇摇头说道:“局长大人,您当年寻这吉地,想必是歪打正着,这里地势凹进,只有正午最强的阳光能照射,平时都不见阳光,属于极阴极阳之地,原本是个上佳的好穴,所以您在军中能逢凶化吉,一路高升。”
“可您为祖上修坟之后,坟前立了一个石墓坊,恰恰把这一缕阳光遮挡,这穴就成了极阴之地,运势自然就改变了。”
王团长一听恍然大悟,立即就要命人把这牌坊拆除。王铁嘴忙说不可,修坟时已然不短,极阴之地已成,再拆除已是于事无补。
王团长一听心凉了半截,这可如何是好,忙拉着王铁嘴请求指点。
王铁嘴绕着墓地溜达了半晌,实在想不出破解之法,只得跟王团长商量,先迁出这极阴之地,破了这霉运之后再另寻佳穴安葬。
迁坟可是大事,王铁嘴所言,王团长有些半信半疑,可仔细回想,这些倒霉事情还都真是修坟之后发生。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信了王铁嘴。
于是王铁嘴忙活了一阵,另外找了一处风水宝地,算好良辰吉日,准备给王老爷子迁坟。
一切准备停当,不成想挖开棺材一瞧,这可了不得,棺材里长满了白色灵芝,看不到王老爷子的遗骨,棺木中异香扑鼻,闻不到半点尸臭。
饶是王铁嘴见多识广,这样的白灵芝也是第一次得见。只是隐约记得师傅曾经提起过,棺中生白灵芝,乃是百年罕见的奇物丧灵芝,此物以尸骸为养料,只能长于极阴之地,但又需要阳气滋养方能发芽出土,极难自然生成,所以只是古书中提及,并没人见过。
此物辟邪去晦,福荫子孙,等到丧灵芝长满整个棺材,会有一株灵芝王破棺而出,等其重新沐浴在正午第一缕阳光下,传说这丧灵芝会化灵而出,留下的墓穴变为帝王穴,子孙后代必成帝王将相。
铁嘴鹅王面色苍白,这下造孽了,提前开馆,破了这极阴之地丧灵芝的风水,这帝王穴就毁了。王铁嘴站在墓前,脑子飞速思考,如何给王团长交待。转念一想,不对,若是丧灵芝吉穴,王团长怎么会运势如此之差?即便是风水还在酝酿,那也不至于走霉运啊?
王铁嘴这边自己正琢磨着,忽见一条赤红色大蛇,从灵芝从中缓缓游出,吐着信子护着其中最大的那一株灵芝王。王铁嘴一拍大腿,这就是了!快快,赶紧把这条蛇捉了!但是注意不要伤它性命。王团长手下手忙脚乱的费了半天劲才把这条大蛇捉了。
王铁嘴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下真的是祖师爷保佑,原来这条红蛇在棺中一直吸取丧灵芝的灵气,导致灵芝王无法长大,王团长走霉运就是这个缘由。这下捉了大蛇,相当于救了这灵芝王,虽说破了帝王穴,可恢复原状,这丧灵芝缓慢生长,终有长成之日,这吉穴可保佑王团长后人身居高位,阖家富贵。
当下略去帝王穴之说不提,跟王团长解释一番,仔细封好坟茔。王团长也是满心欢喜。那条大蛇为王铁嘴所得,王铁嘴按书中秘法喂养,活取蛇胆服食,九十多岁还耳聪目明,须发乌黑,行走自如。
丧灵芝棺风水局恢复后,王团长又开始走运,警察局长做到县长,随后一路高升,后来1946年设立西康省,王团长成为西康省督军,正式成为封疆大吏,一方诸侯,后来与张家另有一番渊源,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众人听得咋舌,连呼精彩精彩,瓜子花生皮磕了一地,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就这么一路颠簸摆着龙门阵,第三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过了卢沟桥,早上九点来钟光景,火车终于停在了北京前门火车站。
这硬座坐了三天,饶是几个人都是习武出身,也是一个个精神萎靡,眼圈发黑。身子骨最弱的师爷,眼睛都泛了绿光,走路摇摇摆摆,再坐一站路估计就要当场昏倒。
下车前,张曦之去盥洗室刮了胡子,梳理了一下头发整理妆容,看起来人精神多了。其余几人也不讲究,拎起行李随着站羲之下了火车。
第三章 北平联络人老金
一行人刚下火车,就感受到了沦陷区的紧张氛围。北京城的外城四面,内城四面,各大车站城门,都设了哨卡,盘查进出人等,车站更是检查的重点部位。
月台上十人一组的伪军巡逻队来回巡查,不时揪住旅客翻开行李检查。有些不懂行情的,免不了吃几枪托,被强行开包检查,衣服、随身用品扔的满地都是。
张曦之见了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眼见着几个伪军不怀好意的凑了过来,张曦之的贴身侍卫莽子是个直性子,看着这动静眼睛直冒火。师爷怕他按捺不足,忙走上前去递上几块银元说道:“几位军爷辛苦,一点小意思喝喝茶。”说完掏出证件,主动打开行李供人检查。
张家盐号虽然在北平也有分号,沦陷后,食盐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已经禁止运往日本占领区,商号早已歇业多时,伙计也都遣散回家。所幸众人并未携带违禁物品,师爷通过事先办好的良民证,顺利出了火车站。
出了站一看,这车站也太热闹了。 前门火车站也就是老北京说的正阳门东车站,位于东城区前门大街东侧,正阳门箭楼东。始建于清光绪二十九年,是当时全国最大的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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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正阳门火车站旧照
车站外面叫卖炒肝儿豆汁儿糖葫芦各种老北京小吃的,拉骡车趴活的,各种人等喧闹非凡。几爷子看的眼睛都花了。张曦之倒是见过几分世面,心想这北平的扒手也是有点名气,可别再这儿栽了跟头。一边带着众人寻找进城的路线,一面拉过小摸官儿,让他盯着点同行三只手。
小摸官儿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一双贼眼滴溜溜转个不停,正手痒难耐,听见张曦之吩咐,忙答应道:“三爷您放心,有顺子在,保证几位爷一个铜板都少不了!”
出了火车站往北,就算是进了老北京的内城。张曦之差小摸官儿去问了个道儿,接头的地点在北城交道口的北来香烟馆,离着还有约莫十里地。
这两天北平刚下过雨,俗话说北京老路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张曦之一瞧这路上泥水横流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要走着去了,众人都得变泥猴。
师爷四处看了看,不远处的墙根儿下蹲着几个“站口儿”骡车夫,几辆骡车铺着毡布停在旁边。师爷跟车夫讲好价钱,众人坐了骡车直接就奔了北来香。又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在北平最老字号的北来香烟馆,张曦之见到了军统北平联络人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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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根儿下的站口儿车夫
老金大号叫金世伟,旗人,祖上是镶黄旗,满族名字叫玄亚,大清亡了之后,随着这些个皇亲国戚都改姓了金,明面上的身份是伪满警察局的警察,暗地里却是军统北平站的联络员。
民国二十八年,军统北平站负责人周世光少将密谋刺杀日军华北总司令杉山元大将、北平特务机关长喜多诚一中将等要员,可惜计划泄露,世光被捕,受尽折磨宁死不屈,同年8月惨遭杀害,同时被害的平津两站军统特工共一十四名,骨干损失殆尽,北平站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只剩下老金这样硕果仅存的几名单线特工,也确实如方泽中所言,根本没有能力组织实施一些重大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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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人约莫40岁上下年纪,长得精瘦,留着山羊胡,看起来显老。一双眼睛却贼亮贼亮,头上带了个毡帽,收拾的还算整齐。张曦之把出门时候方泽中给的口令跟老金确认无误,众人才跟着进了烟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