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五次会见当事人王某。王某自小在山西晋城长大，大学毕业后来到绍兴，从事教育培训行业。因在工作期间帮人家在网上违规注册证书被控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这是一个重罪，按照检察院的指控，面临五年以上刑期。但经过研究，我认为其是一个违法但不犯罪的案件。
这是一个阴冷的房间，看守所的房间大多如此。管教把王某带了过来。像前几次一样，王某只是微微抬头盯着我看，等待着我说话。
“这回应该有希望。经过前面几次沟通，法官现在觉得不构成指控的罪。”我略带激动地说。
“是会判无罪吗？”王某也挺起了精神。
“无罪还不能确定，但目前来看，即使有罪，也不会判得很重”，我说，“很快你应该就能出去了。”
“好的周律师，谢谢您，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其他我也没什么说的，今天我老婆来了吗？”
“她就在看守所门口。刚才进来之前，她跟我碰了个面，从绍兴赶过来的。还嘱咐我对你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每次我来会见你，你老婆都要跟着我来。我说你也见不到，其实可以不用来。反正会见情况我都会告诉的。”
“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这么久过。”王某低头说。
我想起来案发时他们才刚领证三个月，正好在筹钱办酒席。“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下次有什么新情况我再来。”
刚走出看守所大门，我接到了他妻子的电话。
“周律师，今天你等一下，我有些话要说。”我说，“好，你在哪里？”她说，“我马上就到。”此时正看见她从看守所旁边跑过来。
“周律师，他现在状态怎样？”我说，“挺好的，再过几天审限也到了，应该很快判了。”“那就好，我就怕他崩溃。我对他比较了解，他其实内心是很脆弱的。前面都已经关了一年多了，所以叫您来会见他一下，把这个沟通的好消息事先跟他讲一下，让他宽心一点。”她略带微笑地说。
“你刚才怎么从那旁边跑过来？”我疑惑地问。
“我在楼上看他。那边有个居民楼，我刚才在顶楼看他。”她笑着说。
我抬头，第一次注意到看守所旁边有一栋老的居民楼，大约十几层高，距离好几百米。“你能从那看到他？”
“能看到一段，他从走廊走过，大概五秒钟时间。估计他看不到我。”
我顿时明白了。之前我每次会见时，她说要过来，就是为借此机会看他丈夫那一出一进的几秒钟时间。我突然被眼前的这个女子震撼。她很胖，上下楼梯都气喘吁吁。为了赶时间，我能想象出她飞奔上楼的样子。绍兴离杭州也不近，每次她也都得在上班期间赶过来。关键是她丈夫，并不知道她在那看他。要不是我今天问，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人知道。但所有这些，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让我想为他们好好辩护。
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下次会见时我告诉你老公吧。”
“周律师不用了，他看不到我的。”说完，就作了告别。
后来法院判决下来了，判了轻罪，从五年有期徒刑降为两年。虽然没有无罪，但对已经被关了一年多的王某来说，已经非常满意，他就想早点出去。庭后我去会见王某。
“真的非常感谢您周律师。再几个月就出来了，不上诉了。”王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应该的，你这个案子应该特别感谢你的家人，他们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特别是你老婆，每次还来看你，她说每次都看到你了。”
“她怎么看到的？”王某很惊讶。我将居民楼的事说了一遍，说：“今天她也在，等会儿你可以看看她。”这时，我看到王某低下了头，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等会儿我走慢一点。”王某最后说。
看守所出来后，王某妻子又从居民楼方向跑过来，“今天我看到他好几次回头，好像是在看我”。我说，我告诉他你在那里了。她微微笑了笑。我说，判决生效后，你们也不需要这样了。王某妻子望了望那栋楼上方，似乎看到了希望。
后来就等一审判决生效。没想到，最后几天，检察院不服，提起了抗诉。案件在意料之外中进入了二审。
我不得不重新开始二审的辩护。对于抗诉的案件，辩护更加艰难。我担心一审的结果被改回去，担心他们苦苦等来的相聚希望因此破灭。
后来每次去会见时，我都会通知王某的妻子，她也都会来。我进去时办手续时也会慢一点，好让王某的妻子有时间跑上楼，因为她说之前有几次没有看到。王某也会在经过那段走廊时故意走慢一点。
王某说他最慢能走慢一倍，时间差不多是十秒，为的是让他老婆多看一会，尽管他看不到他老婆具体在哪里。
后来王某说好几次都被管教推着走，似乎被发现了异常。但王某还是会想办法走慢，因为他知道远方有他守望的妻子。我们都知道，这是近两年时间里他俩唯一能单方相见的机会。
我见过很多当事人被抓进去之后，家人、配偶的冷漠和不管不顾，像这样相互创造条件不离不弃、一直守望的从未见过。尽管只有短短的几秒，但这争分夺秒争取而来的遥远一望就像黑暗夹缝中的一道光，微弱，却又异常温暖和耀眼！
作者简介
周立波，刑法学博士、博士后，浙江厚启律师事务所副主任、网络犯罪辩护部主任；浙江财经大学东方学院法律系副主任；浙江省律协刑委会网络犯罪研究中心副主任；浙江省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理事；浙江省法学会律师法学研究会理事；浙江省法学会案例法学研究会理事；浙江省法学会监察法学研究会理事；浙江省律师协会特约撰稿人；杭州市律师协会刑法专业委员会委员；杭州市网络犯罪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杭州市司法局时事点评专家；中共宁波市奉化区委区政府智库成员；中共海宁市人大常委会法律监督专家。
从事律师工作以来，先后办理众多疑难复杂刑事案件，经验丰富、效果显著，办案成功率高。尤其擅长办理各类新型疑难复杂案件，在网络犯罪、经济犯罪领域办案成效显著。其中，众多案件获无罪撤案、不予逮捕、无罪不起诉、重罪改轻罪、重刑改轻刑、缓刑等处理。
执业同时为高校法学教师，主讲《刑法学》《刑事辩护》《刑法经典案例研习》《经济法学》等课程。曾在浙江省海宁市人民法院挂职，任刑庭助理审判员。多次接受《浙江法制报》《都市快报》“澎湃新闻”等新闻媒体采访。在《华东政法大学学报》《法治研究》《浙江律师》等法学类、律师类核心期刊发表论文20余篇，在各类网站、微信公号发表高质量时事评论类文章50余篇，是一名理论功底深厚、实务经验丰富的学者型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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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厚启律师事务所简介
浙江厚启律师事务所成立于2015年9月1日，是华东地区首家以商事犯罪辩护与防控为特色的合伙制刑事专业律所，系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商事犯罪研究中心浙江分中心挂靠单位。业务范围包括刑事辩护、控告申诉、被害人代理、职务犯罪咨询、企业合规与反舞弊，以及各类刑事风险防范。
厚启所的使命，是“为维护人的自由与尊严而优雅地战斗”。受到刑事追诉后，获得及时有效的律师辩护，是公民的一项基本人权。厚启的核心使命，是在刑事法律服务中，力求在程序内穷尽一切法律手段为当事人争取合法权利，以维护其自由与尊严。
厚启所的愿景，是打造一家“学术为基、技能为本、规模适度、辐射全国的刑事精品所”。厚启注重学术研究，精研刑辩技术，不追求最大的规模与最高的收费，力求以最专业的服务为当事人谋取最大的法律利益。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厚启已成为一家在全国刑辩界具有较高美誉度的刑事精品所。
厚启的价值观，是“专业精神、道德勇气与社会担当”。厚启人将专业作为立所之本，精益求精，不断锤炼；厚启人恪守律师职业伦理，杜绝配合办案，在刑事辩护中真正做到敢辩、真辩、善辩，为维护当事人的法律利益勇于坚持原则；厚启人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以委托案件的标准办理大量法律援助案件，通过公益课程与原创成果无私分享厚启经验，促进刑事法律服务行业水平的提升。
厚启所汇聚了一批刑辩精英，他们秉承厚启的使命与价值观，高质量地办理了不少在全国、全省有重大影响的刑事案件，如安徽马某涉恶、诈骗案、江苏郑某提供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工具案、上海陈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江西童某开设赌场案、湖北刘某提供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工具案、山东甘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陕西的薛某涉黑、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甘肃的刘某控告被诈骗案、广西蒋某开设赌场案、广东某大型公司刑事法律风险防范案、“牛板金”平台集资诈骗案、金城集团集资诈骗案、陈某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某厅长受贿案等，在司法界、律师同行与当事人当中收获了良好的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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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启坚信，只要厚积薄发，必将启行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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