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鱼玄机这一生,有着极为悲凉的生命色彩,她美艳无双、才学无双,却流落在烟花巷,即便与自己中意的人结合了,总是在怨恨与相思之中煎熬,想得到的始终得不到,比如,李亿的长相厮守。

是的,鱼玄机是寂寞的。她的寂寞在于自己的爱情理想被残酷的现实无限压榨。她有着传统的家庭女性所难以企及的诗才和情思,但家庭女性所享有的稳定的家庭生活于她而言却是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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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夜寄温飞卿》这首七言律诗中,她将自己内心的凄凉幽怨娓娓道来,而其中的“疏散未闲终遂愿”一句已让人大有凉透骨髓之凄楚感受。

[原文]

冬夜寄温飞卿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译文]

在这个冬夜里,我坐在灯下,搜肠刮肚地苦吟诗句。在漫长无眠的冬夜里,最怕冰冷的被褥,因为它让我觉得自己格外孤单。真怕寒风吹过,木叶凋零引起我的愁绪。透过纱窗上的帘幕,看到月已西沉,这更令我珍惜月亮的陪伴。

我性情率真,不喜欢拘束,不知世人是否能够容忍我,由着我去了却自己的心愿。盛衰轮回的宿命,谁都摆脱不了,到头来能够保持的也只有本来的初心。

在我院中的梧桐树上,一群鸟雀发出“啾啾”的鸣叫声,它们绕着树枝飞来飞去,彷徨不定,似乎是无枝可依,这些鸟雀现在的状况,不也正是我的处境吗?

[赏析]

温庭筠,字飞卿,他与鱼玄机是忘年交,并有师徒情谊,但民间亦有传闻,说鱼玄机最初是中意温庭筠的。可能是温庭筠觉得两人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便做了一回媒人,给鱼玄机与李亿牵了红线。但是,鱼玄机作为宠妾的日子并不长,她与李亿的幸福时光也太短暂。短暂的甜蜜之后是无尽的孤独、酸楚以及难以抑制的相思和怨恨。对此,温庭筠大概也是很痛心的吧。

鱼玄机与温庭筠平时常互赠诗文,这首诗便是鱼玄机在某个冬夜写给温庭筠以抒发情感寂寞的。据说,鱼玄机写作此诗时不过十四五岁,并且她那时也不叫鱼玄机,而叫鱼幼薇。那时候温庭筠已年近花甲,这两人不仅年龄相差悬殊,而且一个生得美丽动人,一个相貌丑陋,温庭筠只能不去回应鱼玄机的情感,但两人之间的情分还是比较深厚的。多年后的鱼玄机因鞭笞绿翘致死而获罪时,温庭筠多方活动,努力保全她。可见,温庭筠不仅是爱惜鱼玄机的诗才,怕是他的内心对鱼玄机始终是有所愧疚的。

虽然鱼玄机写给温庭筠的情诗并没有得到回应,但这首诗却流传下来。我们或许会感叹,一个妙龄少女竟能有如此沉重的心事,但这首诗的艺术成就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

“苦思搜诗”四个字点明了鱼玄机当时的状态:满心的郁闷和惆怅无处宣泄,在寂寞漫长的冬夜,整夜失眠的女诗人只得在灯下苦吟诗句,用这样的方式打发难挨的时光。孤衾难眠的鱼玄机在灯下苦苦搜寻诗句,这种寂寞,这种凄清,在寒冬深夜里更显得打动人心。

“满庭木叶”,极言庭中落叶之多。庭院里的树木,堆积的落叶,这些在寒风中飒飒作响,一片萧瑟的冬夜情景,更衬托出女诗人内心的孤寂凄凉。在这个漫长无眠的冬夜里,鱼玄机有多孤寂呢?她说,透过纱窗看到夜月西沉,眼看着一夜即将过去,她就生出惜月之情,因为在这漫长的一夜里,只有天边孤月陪伴着它。一个“惜”字,表现出鱼玄机对那一轮孤月的看重。女诗人在凄清的处境里,就连天边的月亮都可以成为知己、伴侣。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两句尤为出名,这不仅是女诗人对世事的议论,更是发自内心对人生的感慨。“疏散”,这是鱼玄机说自己性情随意,完全是一副不刻意进取的姿态;“盛衰”,既可以理解为个人的命运有盛有衰,也可以理解成普遍规律。但鱼玄机感叹的是,不论自己的生活是忙碌还是安闲,自己的心愿始终未能实现。此处理解为鱼玄机对温庭筠的情思始终得不到回应,也说得通。

传说中,凤凰都是栖在梧桐树上安身,但现实情况却是,不论是凤凰还是麻雀,都没有一个容身的地方。联想到鱼玄机的生长环境、命运遭际,我们可以想见,最后两句诗,是诗人对自己的境况的不满:分明我有凤凰一般的资质,但并没有像凤凰那样的生活环境。在一番身世慨叹之后,诗人忽然听到鸟雀的啾啾声回响在空寂的山林中,因而也越发感觉到这冬夜是多么的凄凉孤寂。

整篇诗中,有思念,有情绪,有孤单、寂寞,有对身世的感慨,但更多的则是表达对温庭筠的恋慕情怀。

联系到诗人写作此诗时的年龄,眼前难免浮现出一个孤独无依、在灯下吟诗填句的娇俏少女形象来。

鱼玄机的才情容貌与其家庭状况和生长环境简直不成正比。

这首诗透露出的已经不单单是孤独寂寞这些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