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怀念江平。
或者更具体点说,法律界以外的人,怎么也要怀念他。
难道是因为罗翔用“江平千古,法治天下”八个字写了一首藏头诗?
难道是江平教授在中国政法大学的影响力?
多少人在乎呢?
包括江平教授如今留下来的那些话:“只向真理低头”“法治能否兴旺,关键是从事法律的人如何。”“对于个人权利,法无禁止皆可为;对于国家权力,法无授权皆禁止”
其实有些也并非是他的原创啊,找任何一个学法律的,甚至是稍微有点情怀的,都能讲出一堆关于保护个人权利的句子。
我想,这些都不是我们怀念江平先生最为重要的理由。
对于我来说,怀念江平先生,其实是要怀念他身上的理想主义。
理想主义不是用口号来堆成的。有时候,还真得是那些经历过风霜的人,他们说出来的理想主义句子,才有分量。
江平先生配得上说理想主义。
他在1957年从苏联留学归来划为右派,离过婚,下放北京郊区劳动时不幸卷到火车底下,一条腿没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动荡,但是江平先生依然坚持法治天下,还坚持,对于法治来说,最重要的是法治教育。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理想主义,那些在中国政法大学的师生,有幸见过江平的音容,那更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了。
“像牲口一样活着”很容易,但活的很认真,很有理想,这就很难了。
江平先生身上的启蒙价值,让很多法律界以外的人士,也对法治本身产生了认同。
还觉得,的确权力很重要,但是在法治面前,权力也要让步。
这个难道不是很了不起的贡献吗。
江平先生让人们认识到,“风进雨进国王不能进”,这个不是空谈。
2010年,时任中国政法大学校长黄进说:“中国政法大学有一种精神,就是只向真理低头的精神,这种精神,是江平先生用他的言行为我们打造的,他永远是我们中国政法大学的一面旗帜。”
我不大喜欢“旗帜”这个说法。江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可以启蒙别人的人。
江平去世的时候,流传出来一段影像。
在里面,江平先生神态庄重,像是指挥家一样,双手跟随耳机中音乐的节奏而舞动,他知道,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让我莫名感动的是,此刻江平先生眼里尽是澄澈与无畏,这是一辈子都在坚持良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啊,他对世间没有亏欠。
而那些潜规则的,拜金主义的,官商勾结的,权色交易的,指鼠为鸭的,以权谋私的人,是绝不可能有江平先生这一副修炼一辈子才有的神情的。
在江平先生身上,我能察觉到,良知、理想、法治,这些原本虚无缥缈的,被张雪峰之流戏称为要干“服务业”的“舔”的文科名词,都开始生动起来,扎实起来,也具体起来了。
我想,这是江平对于更加普遍的社会,最为重要的价值。
江平未必千古,法治其修远兮。
但是,江平先生这个人,足够认真,也足够有趣,如果他可以照进你的生命,那么江平的音乐就不会停止。他会像指挥家一样,把节奏种在后来者的心中。这就是理想主义,它一点也不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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