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贵是徐家的独生子。徐家有一百多亩地。
用福贵爹的话说,福贵是败家子,是孽子。
那时候,徐家还没有败落。
上私塾时,福贵都是家里一个叫长根的长工,背着去上学。
长大之后,福贵就经常往城里跑。
他穿着白色的丝绸衣衫,头发抹得光滑透亮,一副有钱人的样子。
福贵早已经娶妻。妻子名叫家珍,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父亲是城里商会的会长。
家珍那时还是一个女学生,福贵看了她第一眼就失了魂。
要死要活地乞求爹娘向家珍父亲求亲。
等到家珍生了第一个孩子——凤霞,没多久,福贵荒唐的老毛病就犯了。
等到家珍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福贵就越发无法无天了。
福贵到城里的主要活动不是嫖就是赌。
对于嫖,顶多就是费点钱,摊上个风流坏胚的不良名声。
但是赌,是能倾家荡产的。
福贵爹知道了福贵赌博真相,气得脱下布鞋要打他。
福贵心想打几下也就没事了。
谁知爹竟然越打越凶。
福贵一把捏住他老子的手,用劲一推,老爷子就跌坐到墙角里去了。
福贵越赌越大,而且逢赌必输。
越输就越想赢。
刚开始没钱的时候,就偷家里女人的首饰。
后来就干脆赊账。自从赊账之后,
福贵就不知道自己输了多少,债主们也不提醒。
直到有一天,福贵被告知他已经不能再赊账了:
他已经把家里一百多亩地全部输掉了。
福贵爹把一百多亩地和房子全换成了铜钱,
让福贵挑着担子去还债。
福贵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这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祖辈积攒下来的钱财是来之不易的。
福贵爹受不了家财在他手中散尽的事实,很快就去世了。
这时候,家里两个女人表现出了惊人的镇静。
她们不想家里仅剩的男人再出什么意外。
用母亲的话说:
“人只要活着高兴,穷也不怕。”
福贵爹死了第十天,家珍的父亲来了。
后面是一抬披红戴绿的花轿,十来个年轻人敲锣打鼓拥在两旁。
家珍爹怒气冲冲地瞪着女婿:
“畜牲,你听着,你当初是怎么娶走家珍的,我今日也怎么接她回去。”
家珍站着没动,她不想离开家,但是拗不过爹。
被父亲塞到轿子里,家珍爹更是放下狠话:
“畜牲,从今以后家珍和你一刀两断,我们陈家和你们徐家永不往来。凤霞就留给你们徐家,家珍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们陈家的人了。”
家珍被他父亲带回了城里。
福贵娘带着凤霞去挖野菜,她娘是小脚,一扭一扭地还没有凤霞走得快。
福贵看着娘的白头发在风中飘摇,眼泪就下来了。
他好像一下子就懂了男人的责任。
他去找龙二,就是那个在赌场上赢了他大部分家产的人。
龙二还是讲点交情了,他租给了福贵五亩地。
福贵一个人种五亩地,差点没累死。
他从来没下过地,动作一慢,心里就慌。
心里一慌,手脚就不免被割破。
手脚一出血,福贵娘就心疼得不行。
福贵也脱下了往日的绸衣,穿上了粗布衣服。
穿上粗布衣服的福贵感受到了往日不曾有的踏实。
家珍是在生下儿子有庆半年后回到了茅草屋。
那天,家珍穿着水红的旗袍,漂漂亮亮地回来了。
福贵觉得特别对不起这个儿子。
凤霞至少享受了五年小姐生活,而有庆只享了半年福,就回来吃苦了。
他也觉得对不起家珍。
家珍是城里小姐,从来都没有做过农活。
看到家珍做农活,福贵心很痛。
他一叫家珍去休息,家珍就高兴。
她知道福贵心疼她,做起来就不觉得累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福贵娘病倒了。
家珍拿出了从娘家带来的,仅剩的两块银元交给福贵。
福贵拿着银元到城里找大夫,哪知遇到了一对穿黄衣服的国民党大兵在拉壮丁。
福贵就被强行拉去打仗了。
队伍越走越远,一个多月后到达了安徽。
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福贵心凉了,只能听天由命。
在部队里,福贵认识了一个叫春生的娃娃兵。
他跟福贵很亲热,经常靠着富贵有说不完的话。
被包围的时候,福贵和春生还有一个叫老全的老兵,紧紧挨在一起。
那时候,很难再找到东西吃。
谁也不再期盼蒋委员长来救了。
四周都是尸体,连长都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准备逃跑。
好几个人端起枪来打连长,连长像丧家之犬,哇哇叫着逃开了。
枪炮声又响了起来。
福贵心想,自己肯定活不过中午了。
老全就是刚刚被子弹给打死了。
他看着春生,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心眼,只想着死之前能吃上大饼。
春生不顾危险,爬出坑道,去找大饼。
刚离开没多久,坑道里的人都被解放军俘虏了。
福贵认为这下是死定了。可是这些兵不是连长那样的,
他们是来送吃的,并且要把他们遣散回家。
福贵想着,春生要是没有离开该有多好!
福贵回到家时,已经是深秋了。
算算日子,他离开已经两年了。
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带着一个三岁的男孩在割草。
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就是凤霞。走路磕磕绊绊的男孩就是有庆。
福贵激动地大叫两个孩子的名字。
可是凤霞对叫声无动于衷,倒是有庆拉住她的衣服,她才回头看到福贵。
“凤霞,你还认识我吗?”
凤霞长大眼睛看了一阵,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
她笑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张,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家珍远远地看到福贵,哇哇叫地冲了过来。
福贵见一家人都在,独不见老娘,才知道老娘出了事。
原来,老娘是在福贵被抓两个月死的。
到死,老娘都不知道福贵人在何处,她一直坚信儿子是不会再去赌博的。
凤霞是在一年前,因为高烧没钱医治,就再不会说话了。
家珍是流着泪说完了这一切。
凤霞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只感觉是在说自己,就轻轻地笑着。
看着凤霞笑,福贵心如刀绞。
福贵回来的时候,村里开始搞土地改革。
福贵分到了五亩地,就是原来龙二租给他的五亩。
龙二倒了大霉,他做了地主不到四年,一解放就完蛋了。
龙二执行枪决的那天,福贵也去看了。
人群中,龙二看到福贵,朝他大喊:
“福贵,我是替你去死啊。”
福贵想着,自己要不是赌博败家,说不准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这就是命!
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就不会在乎什么福分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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