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小城里,一家人的故事就这样悄然拉开了序幕。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街道两旁的白蜡树散发着阵阵清香。张大力一家四口,住在老城区的一处小院里,靠着父亲在机修厂的工资过着平凡却温馨的日子。
张大力是个脾气火爆却对家人无比宽厚的男人。他的妻子李淑贞,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两人的儿子张小明,个子蹿得老高,长得像爹一般英武;女儿张小花,则像极了娘亲,眉眼间都带着股娴静的气质。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那年春天,一场突如其来的争吵,撕裂了这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里!"李淑贞拎着行李箱,双眼通红地对丈夫大喊。
"你疯了吗?就为了这点小事?"张大力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小事?你把我们的事情说得太轻了!"李淑贞气愤地反驳,"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对我还是一点都不体谅!"
"够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李淑贞咬着嘴唇,眼神坚定,"孩子们就由你来照顾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拖着箱子,穿过院子,推开大门,消失在了路口的拐角处。张大力呆立在院中,眼睁睁看着妻子决绝地离去,却无从阻拦。
从那天起,张大力独自一人肩负起了家里的重担。白天,他在厂里拼命工作赚钱养家;晚上回到家,就忙着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偌大的院子曾经一派生机勃勃,如今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最难熬的,是在孩子们问起妈妈的时候。每当张小明天真地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张大力就会被深深的自责淹没。
女儿张小花却往往一言不发,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注视着父亲,似乎在用孩子般的敏锐觉察到了什么。张大力看着女儿那张和妻子如出一辙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日子一天天过去,妻子却仍然音信全无。张大力经常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凝望着路口出神,似乎下一秒钟妻子就会拎着箱子重新走进这个家。可是,除了路过的行人,他始终等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张小明和张小花从孩提时代一步步长大成人,他们的身影也渐渐地从这座小院里消失。
张小明考上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张大力为了供他上学,在厂里加了更多的班。儿子每次放假回家,都能看到父亲疲惫的身影在昏黄的灯下打盹。张小明心中五味杂陈,既感激父亲的付出,又隐隐有些自责。
"爸,你太操劳了,要注意身体啊。"张小明坐在父亲身边,小心翼翼地说。
"没事儿,为了你们将来好前程,我这点儿也算不了什么。"张大力笑着拍拍儿子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慈祥。
只是每当谈及妈妈,张小明总会变得沉默寡言。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妈妈只是暂时离开了家,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时间一年年过去,妈妈却仍然杳无音讯,他的心中开始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失落和恐惧。
与哥哥不同,张小花从小就比较腼腆内向。她的个性更像妈妈,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也培养出了一种勤恳踏实的品质。读书时她从不偷懒,放学后总是主动帮着父亲做家务。
"小花啊,你就一直乖乖地在家里陪爸爸吧,永远都不要离开爸爸哦。"有一次,张大力忍不住对女儿说。
张小花愣了一下,旋即温顺地点点头,眼神黯然。
为了养家糊口,张大力在机修厂里遍体鳞伤。他从来都是最早到最晚走的那个,每天风雨无阻地加班加点。同事们私下里都说,他就像个不知疲倦的牛马一般。
"大力哥,你也太拼命了吧?家里还有俩孩子,你这样子也把身体熬垮了可怎么办啊?"有一次,张大力的一个老同事过来劝说。
"没办法啊,我就这一份工资了,再说了,我得给孩子们一个好的将来。"张大力无奈地说,语气里满是坚韧。
有时候,张大力也会想起从前的日子。他和妻子刚结婚那会儿,两个人可是恩爱得很,整日里甜甜蜜蜜。后来生了孩子,他们就成了所有父母的缩影:操劳家务,为孩子操心、为孩子费心。
可是就在那个平凡无奇的日子里,妻子突然就离开了家。起因只是一次小小的争吵,可妻子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再也没有回来。
"淑贞啊淑贞,你到底去了哪里啊?"每每想到这里,张大力就会陷入沉思,仿佛能看到妻子离开时那坚毅的背影。
只有在这种时候,这个平日里英武沉稳的男人,才会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哭泣。
人人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伤痛。可是对于张大力来说,妻子离家的创伤就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撕心裂肺。
就在张小明高中毕业,张小花也进入大学的那一年,一个消息像滚滚惊雷般炸响在了张大力的生命里。
张大力手一抖,手机滑落在地。他浑身哆嗦,大脑一片空白。妻子竟然就在那个他再也想不到的城市,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挂断电话后,张大力立刻给两个孩子打了电话。很快,一家三口就聚集在老房子里,面面相觑。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小明一脸错愕。
张小花则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板上。张大力看着女儿肩膀一抽一抽的,心如刀绞。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张大力摇了摇头,"不过,既然她都这个份上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成全她最后的心愿呢?"
张大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坚毅而沉重:"我们这就去省城,去看看你们的母亲吧。"
然而,就在一家人准备动身前往省城的时候,张大力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行,我不允许你们去看她!"张大力板着脸,斩钉截铁地说。
"就是因为她当年离家出走,把我们一家人伤透了心!"张大力怒目圆睚,拍案而起,"如今她有苦头吃也是自作自受,我可不会轻易原谅她!"
"爸,您就这么狠心吗?"张小明也急了,"妈妈她现在命都不久了,您就这么任凭她孤苦伶仃地去死吗?"
"她当年抛夫弃子,你们就这么轻易地被她唤作一声'儿女'了吗?"张大力冷冷地说。
说完,张大力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狠狠摔上了门。张小明和张小花只能无助地站在院子里,泪水夺眶而出。
因为在她的心里,妈妈才是最亲最亲的人啊。
离家出走的决心一旦下定,张小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行动果断利落,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腼腆温顺。
她先是给父亲和哥哥各留了一封字条,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和原因,希望他们能够理解。然后她便拿出平时存下的零用钱,买了一张开往省城的火车票。
火车在清晨缓缓驶出车站,张小花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小城。她独自一人坐在硬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脑海里全是对母亲的种种回忆。
母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她不仅会做出各种拿手好菜,还十分擅长各种手工活。小时候,张小花最喜欢趴在母亲膝头,看她缝制漂亮的刺绣或编织温暖的毛衣。母亲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天。那种温馨安逸的感觉,如今已经太过遥远了。
与此同时,张大力和张小明在家里找遍了每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张小花的踪影。他们焦急万分,几乎要疯了。就在他们束手无策时,终于发现了张小花留下的字条。
"爸,我们赶快去省城吧!"张小明二话不说,立刻开始收拾行装。
张大力却陷入了沉默,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力地点了点头。
经过一晚上的赶路,张小花终于来到了省城。她浑浑噩噩地找到了那家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心里七上八下。
"孩子,你是来看病人的吗?"一个护士经过时,和颜悦色地问道。
"哦,就是那位快不行了的病人啊。"护士点点头,"你是她的亲属吗?"
张小花点了点头,护士这才放她进去。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病床上那具苍白憔悴的身躯。
这是她多年未见的母亲,但脸上的棱角分明已经老去了许多。她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呼吸若有若无,就像是随时都会离开人世。
"妈妈,是我啊,是小花啊!"张小花终于哽咽着,扑倒在病床前。
李淑贞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用虚弱的目光注视着女儿,眼角渗出两行清泪。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发不出声音来。
李淑贞无力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母女俩就这样相视而泣,彼此的心中满是说不尽的离别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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