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案：

鉴于目前中国人口形势的严峻性，以及中央对于人口政策的最新调整趋势，《人口略要》系列文章，整体梳理了中国近现代人口发展的脉络，通过对相关数据、政策、社会现象的回顾、总结、分析，从生、老、病、死等人生四个阶段状态着手，提供更多的人口问题解题方案。这是系列文章的第十篇。

上一篇文章中，我简要梳理了中国老龄化现状以及未来的趋势，而老龄化带来的最现实也是最紧迫的一个问题就是：养老金缺口。

2035年左右，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突破4亿，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从2024年起算，中国用于完善、改进养老金制度的窗口期，其实已经很小了。

与一些国家“先富后老”的历史进程不同，快速老龄化让中国“未富”之前，就要面临沉重的养老压力。压力来自方方面面，归其根本，还是经济因素，而养老保险在其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今年10月，中国将全面实现养老金并轨，即机关事业单位和企业员工的养老保险缴纳方式和领取标准将统一化。并轨改革从筹资方式上解决了体制内外基本养老金的不公平问题，但并轨后两者的差距仍会存在。不少企业按最低标准缴纳基本养老金，而机关事业单位多是按实发工资足额缴纳。

上文提到，养老保险有三条支柱，与很多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支柱不平衡问题很明显，第一支柱占比过高，二三支柱体量极小。

尤其是作为第三支柱的个人养老金，在中国的规模占比不到1%，仅是一种补充性养老保险和家庭理财工具。

尽管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释放了“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积极发展第三支柱养老保险”的信号，但如何实施，如何突破发展瓶颈，仍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

个人养老金的三个缴存痛点

2022年11月，国内36个城市开始试点推行个人养老金制度。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劳动者在银行开户，最高每年缴纳12000元养老金，自主购买个人养老金产品，同时享受一定额度个税减免。

人社部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年底，开设个人养老金账户的人数突破5000万人，缴存人数占开户人数的22％，而人均缴存金额仅约2000元，呈现“开户热投资冷、缴存意愿不高”等现象。

很多朋友都收到过类似的银行推送消息：个人养老金业务开户可赢取（数百元）微信立减金权益，持续缴存还将赢取（价值数百元至上千元）各类优惠。

银行这种类似促销式的优惠政策，或许才是很多新开户养老保险人群的目的，这其实并不符合让个人养老保险的初衷。

首先，中国人之所以不愿意缴存更大额度的养老保险金，与近期资本市场的低迷也有一定关系，加上国内尚未形成良性的养老储备文化，“赚快钱”“抄短线”仍是国人热衷的理财思维模式。

作为个人养老金的开户行，商业银行的角色定位并不纯粹，还有推介金融产品的资格，因此与个人养老金产品的其它提供平台，如基金、保险，有竞争关系，但却掌握着开户的权限，更容易将用户引流到储蓄类产品上。

目前的700多个相关产品中，超过六成是储蓄类产品，只有少量的基金类产品和保险类产品，且无法跨银行购买。

其次，除了对于收益率的预期之外，个人养老金账户资金的提取方式也将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缴存意愿。

现行的提取条件中包括三类，一是达到领取基本养老金年龄，二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三是出国（境）定居。

作为参照，我们可以看到，在一些发达国家，对于首购房、教育、医疗等重要支付类型上，对于个人养老金的支取，相对灵活。

在保证支取灵活性的同时，这些国家也通过一些惩罚措施和约束条款，来尽量杜绝滥用、挪用的情况。比如限制提前支取的周期和额度，并设置惩罚机制。

此外，在通过税收减免来引流个人养老金的层面上，在缴费与投资收益环节不用缴税，在退休后提取环节时，本金与投资收益一并缴税。

这种优惠模式主要针对的是纳税群体，延期缴税的优惠无法覆盖到灵活用工群体。

个人养老保险制度的优化建议

对于个人养老保险产品的发行平台及种类问题，目前最亟需解决的是打通平台，释放更高的自由度，让用户可以拥有自主选择开户行以及自由转户、自由选择产品的权力。这就需要由决策层在顶层设计上做文章，并协调各大银行及其它金融平台的利益。

对于支取的灵活度问题，中国应充分借鉴海外经验，尤其是针对一部分灵活用工群体，设置一些弹性条款，让支取变得更加人性化，比如在缴存人失业或家庭出现重大变故时，开放一部分支取通道。

对于延期缴税的问题，中国有必要考虑更优惠的缴税模式，可以尝试仅针对缴存环节缴纳个税，而对收益提取环节免征个税，这样有利于提升国人对于个人养老金的积极性。

尤其值得深入探讨的是，相对于保险产品的便捷多样性、支取时的灵活度，税收优惠或许是最有效的引流方式，同时其改进和优化的可行性、可操作性也更强。

税收优惠是个人养老金制度发展的重要动力，但当前个人养老金制度中，更强调的是特惠，而非普惠，因此并不利于提升更广大人群的参与积极性。

针对现行的个人养老金制度税收优惠，改进方向的第一点是着重于设置差异化的税收优惠政策，有效扩大覆盖人群范围。

改进方向的第二点是建立科学的缴费限额参数体系，提升制度的灵活性。比如针对目前1.2万元一年的延税额度上限，应充分考虑不同收入群体的具体情况，设计分层级的差异化机制。

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借鉴日本个人型定额供款养老金计划（iDeCo）中缴费环节的税收优惠限额设计，将缴费环节的限额参数和参与者的收入水平、职业类型以及第二支柱养老金项目参与率等多层面因素挂钩，综合考虑参与者的整体财务状况、已有的养老保障状况和实际养老需求，对参与者进行科学归类，针对各类参与者的实际特点设置有序且精细化的限额条件，并根据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多支柱养老金体系整体发展情况适时调整缴费额度上限，构建全方位、多层次和立体化的限额参数体系。

改进的第三点是对一定期限内的投资收益免征个税，有效引导资金流入养老金账户。

此外，中国还可以考虑将养老金中的第二支柱、即企业年金中涉及的税费优惠，与个人养老保险相结合，设置两类账户的转存机制，这样可有效避免企业员工离职后企业年金转移不便的问题。

随着中国老龄化程度的加剧，老龄化社会的各个环节都有着非常大的提升空间，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中国在养老问题上需要迅速补足的环节有很多，而且每一项都很紧迫。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个人养老保险制度一旦可以迅速推广，并将其所代表的养老保险第三支柱占比迅速提升，才能更有利于中国老龄化社会在未来的整体擘画。

下篇预告

老龄化程度分化严重，人口流入及流出较大城市的老龄化程度更高，前者为老龄人口留守城市、后者为原生老龄人口及流入老龄人口叠加导致，中部及西北区域或成下阶段主要竞争区域。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何构建一个从年龄结构均衡化劳动力供给到多元化养老服务的平衡性老龄化社会，是中国当下必须正视的重要课题。

下一篇文章，我将就这一课题展开论述。

说明：《中国人口略要》系列文章原创首发自毛大庆先生的个人公众号，如需部分转载，请注明出处。如需全文转载，请后台留言开白。

毛大庆博士，人口学、城市更新与区域经济学学者，注册建筑师，专栏作家。

优客工场（纳斯达克：UK)创始人，优享创智(共享际）创始人。

任中国科协八届、九届、十届全国委员会委员、九三学社中央促创委副主任、北京市人民政府专家顾问、北京市政协港澳台侨工作顾问、盘古智库学术委员副主任、中国与全球化智库常务理事、中国建筑学会专家库专家。

著有《城市更新空间内容探索》、《城市人居生活质量评价体系研究》、《永不可及的美好》、《无处安放的童年》、《一口气读懂新加坡》，译著《奔跑的力量》、《朝圣波士顿马拉松》、《鞋狗》、《为谁留的空椅子》、《凿开公司间的隔栅》、《布隆伯格传》、《成就斜杠人生》、《全黑军团》、《发明：詹姆斯·戴森的创造之旅》、《进无止境》、《高成长思维》、《全球新常态》。

马拉松爱好者，中国探险协会百马跑者分会会长、“毛线团”公益跑团创始人。截至2024年4月，已完成全程马拉松202场。荣获2016年CCTV体坛风云人物体育精神奖（提名奖）、2017年“中国马拉松年度人物”荣誉称号，2022年2月受邀作为2022北京冬奥会第97棒火炬手传递奥运圣火，2023年第七届世界马拉松WMC777完赛选手，第十届“中国当代徐霞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