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你听好了。"妻子李颖沉重地说,"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我心里一紧,赶忙问:"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姥姥、我妈妈,都患有精神分裂症。根据医生的说法,这种疾病有很大的遗传几率。"她痛苦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渗出。
我的心沉了下去。精神疾病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我开始回想这几年来李颖的一些小毛病和反常行为,不知是不是早已显露了病征。我们恋爱、结婚时,她从未提起这件事。如果早知道,我还会娶她吗?我深爱着她,但同时也怕承担这个家族的包袱。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挣扎和痛苦之中。
李颖蜷缩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全身不住地发抖。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她的头枕在我的肩窝,泪水打湿了我的衬衫。我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好。"她红着眼点点头。
检查结果显示,李颖目前一切正常,但是携带着致病基因。医生说,将来生育后代有60%的几率遗传精神疾病。
我陷入了沉思。要不要生育这个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我深知精神疾病给家庭带来的创伤有多大,绝对是无法承受之重。可是如果不生育,我们就永远也无法拥有自己的骨肉。这对夫妻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牺牲。再说,万一生下的孩子没有遗传疾病呢?我开始斟酌利弊,反反复复地思考。
她的身体明显一震,用期盼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决定,永远不要有自己的孩子。"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收养一个孩子吧。这对我们、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颖的眼泪汩汩而下,她低下头,双肩一耸一耸地抽泣着。我走过去,跪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也要为了我们将来的生活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生下一个遗传了疾病的孩子,我们三个人都会过得非常痛苦。"
她用力点点头,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松了口气,站起身,在沙发上坐下,把她搂在怀里。
几个月后,一个8岁的男孩被领养进了我们的家。他叫张小刚,个子有些瘦小,但长着一张圆圆的稚气未脱的脸蛋。
"爸爸妈妈,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儿子了吗?"小刚有些拘谨地问。
"对啊,你就是我们的宝贝儿子了。"李颖蹲下身,张开双臂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小刚有些被吓到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抱了李颖。我看见李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自从有了小刚,我们的生活变得热闹非常。小刚就像个小太阳,把阳光撒遍了每个角落。看着他天真烂漫的笑脸,我们两个的心头难免会涌上一阵阵温暖的幸福感。
李颖似乎也有同感。有一次,小刚又发了一场大的疯癫,她默默地看着,眼泪夺眶而出。我连忙上前拥抱她,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可是,她却执拗地摇着头,自责的神情让我痛彻心扉。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刚长大了,我们两个也老去了。小刚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品行也很好,是个让人无比欣慰的孩子。可是,他的那些小毛病却始终没有根治,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有一天晚上,小刚又大发雷霆,把家里砸得一团糟。李颖扑了过去,试图抱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我冲上前,一把将小刚按住,可他却奋力反抗,口中不住地咒骂着我们。最后,只好请来几个邻居,七手八脚地将他捆了起来。
小刚就这样被送进了医院,李颖也跟着住了进去。我独自一个人呆在家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一个月后,医生开完了诊断会议,我们被叫到了办公室。
"张先生,张太太,经过全面检查,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们,小刚确实遗传了精神分裂症。"
我低下头,心如捶击,根本说不出话来。李颖却忽然开口了:"那该怎么办?把他关起来吗?"
"目前来看,住院治疗是最好的选择。"医生说,"不过,你们也可以考虑结扎手术。"
"是的。"医生严肃地说,"如果你们决定不再生育,可以选择结扎,阻断这种遗传疾病的延续。"
我陷入了沉思。16年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就已经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如今,我们的决定似乎还是走了回头路。我看着李颖,她脸上的神情既有痛苦,又有某种决绝。我意识到,她是下定决心要阻止这个噩梦继续延续下去了。
可是,我们真的应该这样做吗?小刚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是我们心爱的骨肉。如果我们真的下狠心做了这个决定,那小刚将永远没有后代,整个家族就此断绝香火,这对他是多么残酷的打击啊!我陷入了深深的天人交战之中。
"老张,你说,我们怎么办?"李颖轻轻地问我。
我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过了好半天,我才开口说:"颖颖,16年前的那个决定,我现在终于理解它的分量有多重了。我知道,这对小刚来说是多么巨大的牺牲和创伤。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李颖点点头,眼里噙满了泪水。我搂过她的肩膀,她的头枕在我的怀里。
"那好,就这么办吧。"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医生点点头,看着我们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就这样,我们做出了这个无比艰难的抉择。小刚将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整个家族的香火就此终结。可谁也没有想到,16年前我们刚刚踏上的道路,如今又走到了同一个尽头。
小刚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黯淡无神。
"那你也要相信,我们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对你的深深的爱。"李颖说,"我们不希望你将来的日子过得太痛苦。"
小刚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注视着我们。
看着小刚这个样子,我的内心无比痛苦。我是不是亏欠了他?我是不是剥夺了他人生的幸福?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如果让他去生育后代,那遗传给他们的将是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啊!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和矛盾之中。
许久,小刚才开口说话,声音嘶哑而无力:"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好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啊。"说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李颖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他,也哽咽着落下了眼泪。我的眼眶也湿润了,走过去,用力拥抱着我的这对最爱的人。我们三个就这样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爸,你们当年为什么要收养我?"小刚出院后不久,有一天他忽然问我。
我沉吟片刻,说:"因为你妈妈有遗传精神疾病的风险,所以我们不想生自己的孩子,以免你们遗传了这种病。"
"那你们现在后悔收养我了吗?"小刚问。
"怎么会呢?"我赶紧说,"你就是我们亲生的骨肉,我们怎么会后悔?只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
小刚的这个问题问醒了我。的确,当年我们不生育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免这种遗传疾病,可现在看来,我们好像并没有避开这个命运。小刚依然遗传了这种可怕的病症,而且还失去了生育后代的权利。
可是,现在看来,我们好像是从了命运的捉弄。不管是生是收养,结果都一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抱有更加积极乐观的心态?也许上天就是想考验我们?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反省。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一家三口都过得异常沉闷。小刚常常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神情恍惚。李颖整日无精打采,就连做家务也提不起劲。至于我,每天下班回家,也只是简单应付了几句,就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
有一天晚上,小刚忽然来到客厅,直直地注视着我们。我们诧异地抬起头,发现他的眼神炯炯有神,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爸、妈,我想过了。"小刚说,"虽然我将永远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我并不怪你们。相反,我很感谢你们当年的决定,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被你们收养,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说着,他的眼圈再次湿润了。我和李颖无声地对视了一眼,也热泪盈眶。
"你们是为了避免我遗传这种可怕的疾病而做出的牺牲,我怎能不感激你们呢?"小刚继续说,"虽然我失去了生育权利,但我并不觉得痛苦。因为,我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父母,你们就是我这一生的全部。"
李颖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紧紧抱住小刚,痛哭流涕。我也走过去,将他们两个紧紧拥在怀里。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的人生走向终点,小刚扶着我,对我说:"爸,您现在后悔当年的决定吗?"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后悔。正是因为那个决定,我们才有了你这个好儿子啊。"
小刚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低下头,深情地吻了吻我的手背。
是啊,16年前的那个决定,曾一度让我怀疑和痛苦。但是现在,我终于完全认同和理解了它。正是因为那个决定,我们才避免了更大的悲剧发生,也得到了小刚这么一个好儿子。
人生没有完美的选择,每个选择都有它的得与失。但只要怀着一颗善良的心,就一定能找到通向幸福的道路。我们一家三口,就是凭借着对彼此的深深的爱,才走过了这一切痛苦和磨难,最终抵达了灵魂的祥和。
太阳西斜,斜斜的余晖洒在了我的床头。我微闭着眼睛,感受着生命的最后温暖。李颖捧着我的手,小刚就坐在一旁,眷恋地凝视着我。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说:"颖颖,小刚,我走了,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啊。"说完,我的眼睛就永远地闭上了,迎来了太平盛世。
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失,有笑有泪。但只要用爱去对待,就一定能找到幸福的路。我是如此的幸运,才能与我最爱的人相随到最后。
"爷爷,您当年为什么要收养我爸爸呢?"有一天,我的孙子小明问我。
我沉默了片刻,说:"因为你太太太奶奶有遗传精神疾病的风险,所以他们不想生自己的孩子,就收养了你爸爸。"
"那您后来为什么又让爸爸做了结扎手术呢?"小明追问道。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你爸爸后来发病了,所以为了不让这种痛苦延续下去,我们不得不做出那个决定。"
说到这件事,我的心头不由涌上一阵酸楚。当年的那些决定,是多么艰难啊!我还记得,在做出结扎手术的决定时,我们全家人是怎样的痛苦和挣扎。小刚是我们心爱的骨肉,我们怎能忍心剥夺他生育的权利呢?可是,如果让他生育下一代,那么无尽的痛苦和灾难又将重现。
我们踌躇满志地收养了小刚,希望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没想到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令人心痛。小刚遗传了这种可怕的疾病,我们不得不做出那个决定。当时的我,是多么无助和自责啊!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小刚的深深的爱。正是因为爱他,所以我们才不愿他承受更多的痛苦;也正是因为爱他,我们才收养了他,给了他一个家。爱,就是这么矛盾却又美好。
"爷爷,您当年一定很痛苦吧?"小明看出了我眼中的哀伤,上前拥抱着我。
我点了点头,眼眶湿润了:"是啊,那简直是一场噩梦。你爸爸做完手术后,我们三个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整日无精打采。你奶奶更是郁郁寡欢,时常独自在房间里哭泣。"
我掩面痛哭起来,小明连忙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可是,就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你爸爸给了我们一个惊喜。"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平静下来,接着说,"他告诉我们,他并不怪我们当年的决定,相反他很感谢我们,因为正是那个决定,他才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
"从那一刻起,我们全家才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担子,开始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你爸爸的那番话,至今仍让我难忘。"
我看着小明湿润的眼神,微笑着拥抱了他。是啊,我的这一生,就是被爱围绕着,才得以走到今天。
"爷爷,您现在一定很庆幸当年做出了那个决定吧?"小明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我现在完全认同那个决定了。正是因为那个决定,我们才避免了更大的悲剧发生,也得到了你爸爸这么好的儿子。"
"可是,您当年一定也曾后悔过吧?"小明追问道。
"的确如此。"我坦白说,"当时我们痛苦万分,也曾怀疑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不过后来,你爸爸的那番话彻底拨开了我们心头的阴霾。"
小明点点头,似乎完全理解了我的心路历程。我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心想,幸好最后我们走过来了,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和幸福的道路。
几年后,当小明也成家立业的时候,他对我说:"爷爷,我决定去做一个小手术。"
"什么手术?"我诧异地问。
我久久地凝视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小明扑进我的怀里,泣不成声。
噢,上天啊!我的心"砰"的一声,像被狠狠击中了一般。看着小明痛苦的样子,我再次体会到了当年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是啊,我们一家人为了阻断这可怕的遗传,已经做出了太多太多的牺牲。我当年收养了小刚,小刚又被迫做了结扎手术。如今,这个噩梦又要在小明的身上重现了吗?我的心如同被生生撕裂开来一般痛彻心扉。
可是,与此同时,我又对小明的勇气和决心肃然起敬。是啊,为了避免子孙后代受到更多的苦难,我们必须像他这样,有勇气去承担这个艰难的决定。我的眼泪在眶中打着转,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我紧紧地拥抱着小明,泪水夺眶而出。小明的身体在我怀里一耸一耸地颤抖着,似乎在经历着一场巨大的心理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用嘶哑的嗓音说:"好孩子,你是在保护你的子孙后代啊。爷爷理解你,也为你感到骄傲。"
小明抬起头,眼神黯然却又坚定。我用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深深地凝视着他。啊,这正是生命延续的意义所在,我终于完全明白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苦有乐,有得有失。但只要坚持善良,就一定能找到幸福的路。我们一家人就是用这份纯净的爱,走过了一切艰难困阻,最终抵达了灵魂的祥和。这份爱,将世世代代延续下去,照亮每一个人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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