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的南京失陷得很快。

孟书娟和她的十四个同学,在英格曼神甫和阿多那多神甫的带领下,躲进了教堂。

她们都来自威尔逊学校,下午错过了改变她们命运的轮渡。

安全起见,女孩子们被安置在教堂的阁楼上。

天微亮时,女孩子们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她们透过窗户,看到一群打扮妖冶的女人,正试图进入教堂。

书娟从英格曼神甫的态度里,判断这群女人不该进入她的视野。

阿多那多神甫从主楼冲了出来。

他名字叫法比,比英格曼神甫小二十岁。

他的父母在中国传教时,先后去世,就留着他在中国。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见劝说不奏效,伙夫陈乔治用木棒制止这些女人入侵。

书娟已经从这些女人的污言秽语中,知道她们都不是良家妇女。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窑姐朝英格曼神甫跪了下来。

于是,书娟看见了这个她终生难忘的背影。

她说:

“我们的命不贵重,不值当你搭救;不过我们只好求死,再贱的命,譬如猪狗,也配死得利索,死得不受罪。”

英格曼神甫只好干巴巴地解释,他得庇护这些女学生。

有几个人的父母是上流人士,也是教堂多年的施主。

他已经用生命起誓,一定要避免她们受到任何方面的侵害。

窑姐们软的行不通,一个个想翻墙进入。

英格曼神甫看到这香艳的洪水猛兽已势不可挡,只得叫阿顾开门。

这群红红绿绿的女人们,不知羞耻地扭动着腰肢,嘻嘻哈哈地拎着衣箱进了门。

这些女学生们认为自己看到了污秽的一面,她们不知道在教堂外面,正发生着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英格曼神甫用高墙为她们略去多少血淋淋的图景和声响。

这些窑姐的闯入,让粮食和水的供应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去安全区筹粮的法比回来,粮食没有带回来,坏消息带回来了。

马路上都是中国人的尸体,有三四岁的,有七八十岁的。

英格曼神判断失误:这样的局面怎么可能在短期回归正常?

没有吃的,大家都把气撒到二十岁的孤儿陈乔治的身上。

陈乔治是英格曼神甫从街上捡回来的,后来被神甫送出去学厨艺。

学成后,又回到教堂做了厨师。

陈乔治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后生,哪里能抵挡这些身经百战的女人?

他把原来属于女学生的饼干,给了这些窑姐。

引起了女学生的不满,书娟更是气得浑身虚弱:

被父母丢在这个地方,还要受这些坏女人的欺负!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女孩子们第一次和窑姐爆发正面冲突,是在那天晚上。

一个叫红菱的窑姐低着头在花园里找着什么。

法比让她回去,她非但不听,还调戏法比。

书娟在阁楼上听得很清楚,她走到窗口,用狠毒的目光看着这个下九流的女人如何装痴作憨。

她要找的是五张麻将牌。

国都亡了,她们竟然还有心思玩麻将!

红菱可不管这个,国家又不是她们玩麻将玩亡的。

她抬头看见女学生们挤在阁楼的窗户前,于是笑着说是她们拿了麻将牌。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

“哪个要她的东西?还怕生大疮害脏病呢!”

红菱也给气到了,大骂这些女孩子们。

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女学生们先是向她吐口水,后来就拿玩游戏的猪拐骨头扔她。

不过幸亏没有扔准,不然红菱头上会起四五个包,或者鼻梁都被砸断。

红菱想上阁楼找女学生们算账。

赵玉墨出来了。

她就是书娟先前记得的那个背影。

她说的一番话,让书娟记了一辈子。

红菱很不服气:凭什么算了?

玉墨说:

“就凭人家赏你个老鼠洞待着。就凭人家要忍受我们这样的人,就凭我们不识相。就凭我们生不如人,死不如鬼,打了白打,糟蹋了白糟蹋。”

多年后,书娟觉得玉墨骂的太好了。

她骂了女孩子们,也骂了世人。

为了女孩子们单纯,纯洁,世人必须确保玉墨等人的低贱。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从玉墨的言行举止,书娟可以看出她是这么女人的首领。

她们都要卖玉墨的面子,也很愿意听玉墨的话。

赵玉墨出身书香家庭,父亲抽大烟,把好好一个家吃光了。

玉墨走投无路,进了窑子。

她的身上有一种神秘的风情:有书卷气,有风尘气,还有孩童气------

赵玉墨不仅引起了书娟的注意,也吸引了法比。

这个年轻的神甫,发现这个窑姐与众不同。

他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和她交谈。

有那么一会,他忘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虽然她端庄得过了头,雅静和温柔倒是真的,说话很上得了台面。

而赵玉墨一眼就看出了法比的孤独。

这个男人,谁都不认他,对生他的种族和养他的种族来说,

他都是异己。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类人。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的清晨,一个中国军人潜越了教堂的围墙,

藏进了教堂墓地。

这个军人是国军七十三师团的团副,一个二十九岁的少校。

书娟后来形容,这位姓戴的少校,是“天生的军人”。

他是和日军交战中受了伤,和部下走散了。

躲进了教堂。

他在教堂待了两天,谁也没见过他。

但是他见过这里每一个人。

教堂的麻将接踵而至。

一天晚上,门铃声响起。是埋尸队的。

他带着两个受伤的中国士兵,正在一个劲地哀求神甫开门。

他谎称只有一个伤兵,而且血快流尽了。

正是这句话,让神动了恻隐之心。

打开门后,神甫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不是一个伤兵,而是两个。

英格曼神甫想重新将他们拒之门外。

戴上校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挡住了他。

他拿着枪,要让神甫接受这两个伤兵。

神甫不卑不亢:

“你要开枪吗?开了教堂就是你的了。你想把他们安置到哪儿,就安置到哪儿。开枪吧!”

躺在独轮车上的伤兵,发出一声痛苦地垂死的呻吟。

这声呻吟,让僵持的两人明白: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救人要紧。

于是,教堂又多了三个人。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那两个伤兵,一个是上士,名叫李全有。

一个是小兵,叫王浦生。

李全有左腿受伤严重,挨了四刀,膝盖后面的筋被扎断了。

小兵王浦生伤得很重,他的肚子上挨了一刀,要不是被一具尸体挡着,他就要被开膛了。

他们是被日本人给诈降的。

日本人承诺会善待中国俘虏,但是转头就杀了投降的五千中国兵。

李全有从一大堆尸体爬了出来,顺带也救了王浦生。

英格曼神甫觉得这场入侵是暂时的,因为在他的观念里,日本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民族。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日本人到了中国,竟然变得如此残暴。

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布满了尸体,空气中都是血腥味道。

只有教堂的围墙能庇护这些女孩子们。

可是,现在情势越来越不受神甫控制。

他们还要被困多久?

他们还要能不能顺利脱险呢?

我是花酱,爱读书,爱说书。

每天以不一样的视角解读一本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