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说,天子家的关系和普通豪族是一个概念。打个比方,大观园里贾政猝死了,换宝玉来接班,王夫人就会退居二线,由宝玉的老婆逐渐接管家族权柄,而宝玉当少爷时宠爱的袭人这种婢女,地位会迅速飙升,但新主子断不会对大观园本来的奴婢队伍进行大换血,将她们扫地出门,也不会将父亲的小妾(赵、周等)逐出自谋生路去。
特殊情况是:如果贾环自立门户,赵氏是能跟自己儿子一起过的。但贾府会大丢面子,被人戳脊梁骨说冷血。
皇室同样如此,一个女人嫁给天子,相当于改户籍到皇家。天子可以换,但先帝的嫔妃名号不能废,也不存在扫地出门——皇室会大丢面子,被人怀疑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部分天子登基前就成婚了,叫太子妃,还有侧室。一部分登基前未婚,但自己周围基本上有很多亲近的侍女。这些侍女在太子登基后一荣俱荣,迅速把持宫女群体的要害部门。而先帝留下的宫女队伍则保持稳定,该干嘛就干嘛。这中间当然也有一些由于各种因素而被调整的。比如犯错的被赶去守陵、在后花园等冷门岗位供职。每隔一段时间会批准年纪大的宫女返乡,新选一批年纪小的入宫,但这属于另外一种意义的换血,和换不换天子无关。
那上一代天子的嫔妃呢?有很多安置方式。
太后就不必讲了,不管是不是新天子的亲妈,全部按最顶级的待遇来伺候。
从明朝开始,新天子即位,以前的皇后自动成为皇太后,一般是搬往慈宁宫,将坤宁宫移交给下一任皇后。
贵妃或地位尊崇的嫔妃,通常也就是换个名号,继续享受皇室待遇。尽管比不上太后,但同样拥有对应的规格——如下图的清代例子。
同样是尊贵无比。
然而,不管你是太后也好,太妃也罢,只要换了天子,都得给下一任后宫挪位置。紫禁城的西北侧其实是特意留给上一任的住处。如大名鼎鼎的慈宁宫。新天子通常擢升先帝的女眷后,统一安排到此。
明清以来,历史上在西侧宫殿居住的太后名号如下:
所以说,每换一位天子,上一任天子的那么多女人,还是安置在后宫生活,不会流落街头。
如果生了孩子,特别是被册封为王爷的,允许打报告离开紫禁城、搬回王府居住。如乾隆继位后,五阿哥和八阿哥的生母(耿妃)便是被批准在王府里生活。
哪怕还是呆在紫禁城,新天子对为皇家留了血脉的先帝女人,也是区别对待的。
康熙曾纳了1汉族女子王氏,育有3个王爷,由于出生不好,在后宫升不到妃位,乾隆继位时也还只是嫔。按规矩,新皇即位后她可以离开,回王府养老。然而由于年龄不大考虑到避嫌,就算有子嗣也还是呆在紫禁城,和同为汉人的陈妃合用宁寿宫。
可这位王嫔的子嗣很争气。也就是十六王爷胤禄。在雍正夺位时立下汗马功劳,是新皇的心腹,故而母以子贵,王嫔在新皇时期的地位不降反升,被封了妃位。到了乾隆时代,更是被册封为太妃。
后来,王嫔3个儿子多次向乾隆打报告,申请接亲妈回家供养。然而均未获批准。原因是:乾隆认为此时后宫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先帝妃嫔镇场子,继续留下王嫔,帮助他协理后宫。
同样也有混得差的。诸多电视剧塑造的宜妃,在清史里是有记载的,真名为郭氏,是当时反对雍正的九王爷的亲妈。由于儿子站错了队,在新皇时期没有按礼制加封为“太妃”,继续当“妃”,或许甄嬛传里的皇后便是参照此原型。
生了格格的,只要格格未远嫁,原则上能在驸马家生活。但实际操作时普遍不采取这种途径,因为会被视为丢天子的脸。
没有子嗣的妃,通常安排在行宫供养,一边负责照顾太后,一边颐养天年。
没有子嗣——嫔以下的先帝女人。就比较惨了。至少在清代,实际操作办法是:只有被封为妃位,才拥有个人的行宫。嫔安置在妃的行宫,拥有一间侧室。而贵人以下的则基本上是住宫女的集体宿舍了。
总体来说,无子嗣的低级女眷没法享受新天子的孝道。一部分被安置在妃以上的宫中侍奉太后、太妃和妃。一部分集体安置在如颐和园这样的皇家别院,一部分则由于有过安排为先帝扫陵。由于紫禁城的行宫普遍自带佛龛,故基本不安排她们出家。
就礼法而言,下一任天子与上一任妃嫔需要回避,当然了,如果双方年龄悬殊则不用忌讳。
在大一统王朝的鼎盛时期,国库殷实,上一代的后宫女子普遍能过得很好,可衣食无忧地颐养天年。像康熙册封的妃子有近30位,里面大部分都在乾隆年间才去世。清代医疗档案里的先太妃就有10余人。
倘若王朝衰落,上一代嫔妃的待遇就很糟糕了。甚至可以说是潦倒至极。如清末时期,列强攻入紫禁城,圣母皇太后带天子逃离,上一代的先妃嫔,像惠、珣太妃这样地位尊崇的也被抛下了,让她们听天由命,根本就顾不上。而光绪帝时期,上一代的嫔位以下,就退休工资都发不起,只能在宫里学点手艺,交由宦官带劳变卖,以充生活费。
注:先入为主觉得宫中女性都想返乡是电视剧看多了。就大多数家景一般的宫女,基本上家里是揭不开锅的,宫中规矩虽严、也不得婚配,但尚及温饱。
拘束地活下去还是自由地饿死,是值得仔细考量的。
在清代,很多男子苦于潦倒,宁肯承担宫刑,也希望去博个宦官的编制。清亡时,大批宦官重回社会,其中大部分在街上要饭——这还是进入了工业革命后的新世纪。对于生存在温饱线以下的人来说,那些规矩真不算什么。
像袭人这样有家庭的,家里兄长到贾府来赎人,袭人是非常抗拒的。静雯的确是回去了,但在兄长家过得可不好。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温饱始终是人在做抉择时的优先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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