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沉默,是整个社会的责任。
01
中老年女性不仅是一个群体,
也是一种困境。
02
66岁妇女被性侵三次事件,
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凤凰周刊这篇文章的标题是:
《隐痛66岁:当一位农村女性遭受三次性侵》
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内容,
可是真正看完整篇,
却依然被震撼。
施害者与受害者身份与年龄、
双方家属的反应、
受害者被侵害后的挣扎、
社会与周围人的眼光.....
都让整起案件变得没那么简单。
受害者的处境,
或许是很多中老年女性的缩影。
03
66岁的丁红玲
是典型的农村女性:
胆小、羞怯、耻辱感重。
她前半生从未离开过农村,
和丈夫老李一起在田间刨食。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
但他们努力将3个儿女托举起来。
孩子们上了大学,
在城市里买了房、车,
有了稳定工作。
他们回报父母的方式,
就是接到城市同住,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丁红玲和老伴儿也欣然接受。
勤劳了一辈子的两个老人闲不住,
在女儿工作的物业公司找了工作,
都是当保安。
本来以为徐徐将展的美好晚年,
却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
碎成齑粉。
04
丁红玲是被53岁的保安队长性侵的,
或许从她刚去物业上班,
就被对方盯上了。
丁红玲老实本分,
不会说普通话,
也听不太懂别人的要求。
她只知道,
“领导”怎么安排就怎么做,
哪怕那些事不是她份内的事。
这给了保安队长于某延一个信号:
对她施暴是安全的。
他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丁红玲一共被他性侵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地下室黑暗的水泵房,
第二次是在她的宿舍,
第三次还是在宿舍。
直到在同事的帮助下,
她才敢哆哆嗦嗦到派出所报警。
羞于启齿被“强奸”的事实,
连普通话也不会说,
自己的名字也不会签。
她的报警之路受到重重阻碍,
以至于最开始办案的警察,
不知道发生了实质性的伤害,
案件以1500块强制完成和解。
这无疑是又一重伤害。
侵害发生后,
她曾想死了一了百了,
但想到家人、想到儿女,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05
在我看来,
丁红玲的灵魂是被杀死了3次。
第一次,
是于某延对她实施性侵。
这是一种底层对更低层、
弱者对更弱者的侵害。
据凤凰周刊报道,
在业主面前,
于某延笑脸相迎,
谁家有事他都会上门探望,
“老实本分、值得信赖”,
是业主对他的看法。
但在比他职位低的人面前,
他暴躁、贪婪、只手遮天。
实施性侵前,
于某延经常给丁红玲私发黄图。
第一次侵害发生时,
他强制要求丁红玲
做不属于她的工作,
借机强奸了她。
事后面对丁红玲的警告,
他满不在乎地说:
“这有什么可说的, 这是我们的私人关系。”
第二次、第三次,
他直接用钥匙开门,
对睡梦中的丁红玲实施侵害。
对于自己犯下的罪,
这个53岁的男子完全不以为意,
他用
“说出去就掐死你” “你不怕丑吗”
威胁丁红玲。
第一次报警调解后,
他顺利回到岗位,
在保安宿舍得意大喊: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在育天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我后台硬得很。”
这些话让丁红玲本就绝望的心,
如坠冰窟。
06
丁红玲第二次被“杀死”,
是被同性和社会舆论霸凌。
她报警后,
丁某延的妻子也赶到派出所。
一见面,
这个泼妇就狂骂她:
“不要脸” “这么大年纪还勾引别人老公”
甚至猛冲上前,
扬言要把她打死。
被性侵本就让她屈辱不堪,
竟然还被泼脏水是主动勾引,
若不是警察拖住对方,
丁红玲身上就挂彩了。
她这才明白,
自己的敌人不仅是性侵者,
还有他身边和自己一样的女性。
事发后,
一些人问丁红玲的女儿,
探问性侵事件的具体细节,
带着掩饰不住的八卦和兴奋神色。
而她的子女尽量不让母亲回农村,
他们怕口水把母亲淹没。
在所有人看来,
老年女性被性侵,
似乎是不寻常的。
她们没有年轻的躯体,
没有曼妙的身姿,
有什么吸引人的资本?
在社会和舆论眼中,
受害者本人必定有错。
在耻感和舆论的压迫下,
连她本人都觉得自己有错:
“很丑,孙子都有了, 孙子都好高了, 真的很丢脸很丑。”
但她没有想到,
应该感到丢脸和羞耻的,
不是她,
而是性侵她的人。
07
丁红玲第三次被“杀死”,
是被物业公司。
事情发生后,
丁红玲和老伴儿被毫无理由辞退,
工资一分没发。
更离谱的是,
连她女儿也因此丢了工作。
本该维护员工利益的公司,
却成了加害者,
助纣为虐。
受害者的勇敢没有换来奖赏,
反而让她更加屈辱,
这才是事件里最荒诞的一幕。
从头至尾,
他们没有把劳动者当成平等的人,
只是一个工具。
当这个工具用着不再顺手,
就被弃之如敝履。
这样的企业,
无异于将丁红玲
再度推上绝路。
08
在这个事件里,
我看到了丁红玲
以及中老年女性的困境。
她们遭受侵害,
却又耻于言说,
她们明知痛苦绝望,
却又因法治观念、
维权能力弱
只能选择沉默。
丁红玲选择站了出来,
但她依然给自己戴上了枷锁。
出事后,
她比以前更加恭恭敬敬地
伺候丈夫,
对儿女无比谦卑,
不敢直视家里人的眼神。
她的头发白得很快,
不吃、不喝、不睡,
原本板正的身躯一下子变得佝偻。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她才是被伤害最大的那个人啊!
一条留言一针见血地评论:
“自己被侵害对老公内疚, 这就是女性受到的规训: 她不属于自己, 属于她男人。”
万幸的是,
她有足以支撑她精神的儿女。
女儿一遍遍鼓励她:
“妈妈没关系,你勇敢一点。”
“你是受害者,不是你的错。”
儿女带着她重新报案,
最终作为犯罪嫌疑人的于某延,
被决定逮捕。
如果没有儿女的支撑,
她也许走不到这一步,
可是还有很多在别的黑暗角落,
既不会写名字,
又不懂得报警的中老年女性,
她们如果被性侵,
只能在沉默中吞下屈辱和苦果。
09
韩国有一部电影《老妇人》,
讲述的是69岁的老年女性
被29岁的护理师性侵的故事。
当她勇敢报案时,
警方怀疑她有老年痴呆,
法院驳回对男护理师的拘捕令,
理由是:
“年轻男性不可能性侵年老女性。”
到最后连老人自己都开始怀疑:
“如果我是年轻女子,
那个人,会被逮捕吗?”
在拍这部电影前,
导演做过统计:
如果遭遇性侵,
只有1%的老年性侵受害者会上诉。
这个数据背后,
是无数中老年女性的沉默。
澳大利亚也曾有一个惊人的数据,
2018年,仅一家养老院,
就发生了2520起老人性侵案。
而在中国,
严重性侵报案率仅有7.3%,
中老年人性侵案的比例更低。
在隐忍和沉默无法缓解痛苦后,
她们只能选择一条更孤独的路。
10
忽然想起去年一起类似的案件,
44岁的农妇义永红,
在被水果收购商黄某冠强奸后,
自杀身亡。
强奸发生后,
她的第一反应是瞒着,
怕丈夫冲动行事,
怕连累了两个孩子。
从始至终,
她始终陷在深深的自责和自弃中,
强奸犯上门谈和解,
她时而愤怒控诉对方,
时而自怨自艾:
“反正都是我下贱, 我死了也没事。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要去哪。”
她报过警,
却再一次陷入更深的漩涡。
在拒绝和解后,
被对方的妻子羞辱和威胁。
丈夫也不理解她的痛苦,
甚至怀疑妻子
到底是被强奸还是出轨。
而乡里乡亲的异样目光,
关于她自己偷情的谣言,
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却一直困在自己“贱”
“该死”的执念里,
最终走向了无法回头的路。
她的死,
是犯罪嫌疑人首先咬开一口,
而舆论和社会的眼光,
却成了杀害她真正的帮凶。
11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中老年女性是一种处境。
被性侵的丁红玲绝不是孤例。
河南男子3年性侵十余名老人,
最小的都有73岁。
上海一男子3次强奸七旬老人;
河北一男子性侵六旬老太。
类似的新闻还有很多,
但站出来的人却是极少数。
原因很简单,
首先是受保守的文化影响,
中老年女性羞于
将被性侵公之于众,
她们觉得这意味着“丢人”,
更让儿女抬不起头。
其次,
是整个社会对他们的偏见。
在大众看来,
老年意味着丧失性吸引力,
她们不再被当成女性看待,
自然也没有被性侵的资格。
而这,
恰恰也是她们
被再次中伤的原因。
在丁红玲报案后,
有人说:
“66岁,3次, 印度人口味都没这么重。”
被侵害的女性勇敢站出来,
还还要被人评头论足:
不够年轻、不够漂亮,
这是再一次的荡妇羞辱。
试问这样的舆论环境,
谁还敢勇敢站出来?
正如凤凰周刊写的那句话:
“阻碍她发出声音的, 不仅是某个精于算计的加害者, 还有女性的耻感枷锁, 时代对女性受教育权的剥夺, 以及社会语境对 老年性侵议题的忽视。”
12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写道:
任何有关性的暴力,
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深以为然。
正是因为无数
对中老年女性的偏见,
她们才选择沉默。
也正是因为舆论的不友好,
才会让她们觉得隐忍更加安全。
但我始终觉得,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法,不能向不法低头。
只要罪恶得到揭发,
正义之光才可能闪耀。
所以,
当有人勇敢站出来,
我们要珍惜她的勇气,
不要让她觉得忍气吞声不说
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将来面临这种遭遇的,
不仅仅是她们,
还有即将老去的我们,
以及我们的母亲、女儿。
她绝对不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若始终保持缄默, 它所姑息的恶果, 就会如照镜子一样, 反映在我们今后的人生中。 反映在我们孩子的人生中。”
13
最后,用季业的一段话结尾吧: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
那就在黑夜中生存;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
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
那就蜷伏于墙角;
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
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
但不可扭曲如蛆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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