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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光分文化提供指导支持,博峰文化提供出版支持,高校科幻平台、四川大学科幻协会、武汉大学科幻协会主办,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已正式启动,截稿时间为2024年5月15日。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敬请关注!欢迎加入大赛官方QQ群:913029248

进入初审作品:100

虚拟城市

全文约6080

预计阅读时间16分钟

我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原始森林,扑面而来的热带雨林气息从记忆模块涌现。这是自大缩减时代以来,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空气的清新。虽然整个旧金山略显破败,但树木、草地、云朵和苍穹都是真实的,不再仅是记忆模块中的虚拟数据。

当我从储存舱迈出那一瞬间,一丝微弱的电流刺痛感从神经末梢传入——当然,这只是幻觉。一旦踏上地面,就不再有任何神经网络的链接。我们终于真正获得了自由,至少在精神层面上是如此。

眼前的旧金山仿佛未曾经历过任何灾难,依旧保留着几百年前的模样。高楼大厦只是被尘土覆盖,若隐若现,它们的存在让人感觉既神秘又怪异。

我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继续我的探索。既然神经网络已经断开,这种孤立感反而让我感到些许安心。毕竟在网络中苦苦挣扎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我们,不愿再回想那些痛苦的日子。

城市生活虽简单而机械,时间似乎在这里缓慢流逝,但这种悠闲的生活方式或许更适合我们的身体——或者说,更适合我们的懒惰本性。

一步步走在旧金山的街道上,我看着沿途的梧桐树。秋天的梧桐叶铺满了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声。我俯身拾起一片树叶,留作纪念。身为联邦政府的调查记者,我必须采集这些样本,这是上级的命令,尽管我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作为一个下属,我只能接受任务,这也是我接触上层社会,体验我从未有过的生活的唯一机会。

逐渐地,随着更多的飞行器在联合广场降落,整个场地逐渐被填满。不过没有一架飞行器还在续航,这既奇怪又似乎合情合理。所有人都被上级指令合理送回,且有承诺会给予一定程度的自由。但当我看着所有人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变成一个个远去的小点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仿佛在这里,由于我的身份,我始终是自由的。

我漫步在九曲花园、唐人街和双子峰,好似再次见到那个熟悉的旧金山,但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大相同。

清晨的曙光逐渐从东方洒进我的控制舱。昨夜在联合广场闪烁的荧光飞机已全部自动降解。现在,只有我的控制舱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独自续航。但很快,它的电量也将耗尽,我必须找到电源为其充电。

随着早晨的到来,联合广场逐渐有了行人的流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异类。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他们一个个从营养液中走出的赤身裸体的样子。他们现在西装革履,如同往常一样,仿佛今天只是一个长假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但这才是最让人困惑的事情。经历了大缩减时代,几乎所有人都应有对应时期的记忆点,为何没有人讨论这些呢?新闻媒体已沉寂许久。难道这些记忆被自动删除了?或者是执行模块并没有保留——人类原始的本能

我在晨起上班的人流中感到格格不入,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是静止的。所有人都在如河流般急速流动中,奔向未知的目的地,仿佛他们宁愿用尽一生的时间和精力,也要赶往他们的工作地点,因此根本不关心我这个异类。

“打扰了。”我下意识地拦住一位看起来格格不入的老者。他步履蹒跚,似乎是晨练的爱好者。他不紧不慢地,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悠然地挥了挥手,摇了摇头,继续背着手走进人群,显然不在意我的打扰,也没有打算回应。

叹了口气,我缓缓踱步向九曲花园走去,顺着花园的边缘逆流而上。我的手轻轻抚过娇嫩的花瓣,尽管已经入秋,仍有一些坚强的菊花在绽放着美丽和芳香。路过的行人中,一些孩子也在做着与我相同的事,一切似乎都异常正常,正常得就像是大缩减时代之前的人类世界一样。那时,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宁静而美好的,充满活力,而现在一切仿佛只是在黑暗的沉浮下继续着,好像黑暗从未真正降临过,光明始终如此。

路过的行人,他们衣服上的亮片,闪烁的妆容,童真的笑容,还有指尖触到花瓣的感觉,这一切让我感觉既真实又虚幻。这不会只是一个梦吧?

人流逐渐稀疏了。街边的小店也开始逐渐明亮起来。我开始寻找电源补充。在当时的科技水平下,这种电源似乎并未被研制出,但我还是无目的地逛进了一家手机连锁店。店内冰冷的灯光和通透的大厅让我有了些许现实感。

销售小姐带着标准的微笑接待了我。我向她询问关于等离子发电体的电源位置。她满是疑惑地向我解释,这里的新科技尚未完全推广,她表示非常抱歉。

这让我心中涌起一丝压抑,难道他们不感受到这种压力吗?我离开小店,再次步入联合广场。此时的高楼大厦已经开始繁忙,街头有坐着的流浪汉,也有来往的游客,大多数是本地人,有的出门游玩,有的忙碌着。抬头望向阳光,其刺目的光芒让我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尽管我可以被称为新人类,但我仍需要进食来维持身体系统的运转,控制舱还没有完全充电,无法提供基本生活需求。

实际上,依靠太阳能,控制舱需要12小时才能完全充电,而等离子电源体仅需要三小时即可完成。我无意识地走进了一家商场的面包店。当香气扑鼻的面包和一杯热牛奶被放在我面前时,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货币的问题。服务人员的微笑已经解释了一切——我似乎不需要付款,这似乎是社会主义系统的一种重启。

这让我想起联邦给我的任务,收集样本,采集居民信息和异常情况,以确保整个系统的准确无误运行。虽然我并不确定这是否就是系统本身,我决定从工业区开始我的调查,那里是城市的命脉,最为平凡却极其重要,一点隐瞒也无法隐藏。

所有生产部件的要求一旦被传达,就需要被准确无误地执行,以确保工业部的正常运行,这也是确保城市安全无虞的关键。这似乎是刻在芯片上的执行命令,让我的大脑无需过多计算和思考便能得出结论。

我漫步在满是尘埃的宽阔路面上,显然这并不是值得夸耀的经历。生物基因芯片的识别让我顺利进入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地方。在这里,我真切感受到了真实存在的悲怆和荒凉,与城市表面的繁华和迅速恢复的虚荣形成鲜明对比。这里才是真正历经劫难的地方。废弃的庞大钢铁飞船骨架仍旧被当做纪念物摆放在此地,但无人管理。

他们显然将三维打印系统也搬到了这里,一个白色的巨型建筑物在五分钟内就显现在我的面前,突然坍缩成一个极小的点,被输送回生产处,这是此地唯一的一处亮点。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刚才显现的矩形建筑物应是仿照联合广场的框架构建的。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却又紧紧凝固,让我感觉似乎浑身僵硬。但机器的建造速度并未因我的惊讶而停止,反而加快了。很快,旧金山的所有建筑模型都在我眼前逐一展示并快速完成。与此同时,因巨大推动力产生的尘土在我的面前飞过,造成了巨大的呼吸道损伤。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接到任何身体预警,而且突然出现了未经芯片提醒的生理反应。

我打了个喷嚏。

惊讶地站在原地,四周都是巨大的钢铁废弃物堆积场,只有一条小路蜿蜒其间。而这工厂附近离我最近的唯一亮点,静静矗立在为三维打印腾出的空地上方,孤独且冷寂。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显然是最新的通讯技术,这里有人比我的权限更高。我缓缓踏上由数据流堆砌而成的虚拟阶梯,没有丝毫担心与害怕。因为我的身体状态已经调整为无重力状态。

这是大缩减时代最为引人注目的科技之一,这几乎意味着人类可以飞行,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但无重力状态需要媒介支持,只有在电子流的带动下,才能保证身体不会如鸿毛般随风漂流,无处安放。

据说,此项技术是通过调整身体与地磁场的偏角以及人造引力场的角度来制造无重力空间场,从而实现的。作为一名调查记者,虽然记忆模块中所有的高科技技术原理都已封锁,但基本的原理大体如此。

逐渐升高的蓝色荧光阶梯,在布满尘埃的空气中仍显得异常明亮。仿佛那是通往未来的唯一道路。现在这荧光渐渐升向了工厂唯一的亮点。与此同时,几个小型建筑物的建模成功完成。

你猜他会惊讶吗?我听到一些金属音在耳边响起,是工厂工人之间的打赌,他们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打赌吧,营养餐归我了。毕竟经历过大缩减时代的人,情绪都是很容易波动的。”这些话让我有些不安,但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清零而活泼的金属音,让我不禁心生寒意,想起了控制舱内的主机提示音。突然,一个检测到生物靠近的警报声响起,门板自动开启。我走进一间整洁的控制室,里面的巨大控制面板前站着两位少女,她们注意到了我的闯入。

“嗨!”一个声音活泼轻灵,来自一个看似人类的少女,尽管她显然属于新人类,但她的表情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她似乎读懂了我的心声,向我微笑解释道,她的声带在大缩减时代时受到了破坏。

另一位少女则直接站起来与我握手,然后随手在我的位置上抬起一个座位。“请坐吧!想必您是联邦政府的调查员吧。”她微笑着,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从空气中流动的信息流中抽出一个控制面板递给我。显然,穿着黑衣的成熟女子拥有更大的控制权限。

“你还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吧?”白衣女子的调侃让我有些不安。黑色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她的手指飞快地跳动,并且将面板放到了最大,窗外的望远镜控制权限也转给了面板。

“看。”这似乎是她能给出的最仁慈的微笑了。

我看到的是巨大的荒芜的白天,一片空荡荡的景象。但在我的眼前,却是根据建筑模式排列的人群。他们在虚空中,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或者不停地奔跑、走动、哭泣。我所见到的是一个由人组成的建筑,模拟建筑物原本的排列方式,甚至对他们的喜好进行拟合,让他们更好地进行工作,根据他们的偏好调整建筑物的最终构型。

她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观察成果非常满意。“是啊,对于基因存在缺陷的平民来说,为他们定制的建筑可以说是最大的赐福了。”

“虽然你的基因没有资格成为上层人员,但你没有任何缺陷,可以作为底层的工作人员。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你可以选择帮助我们,也可以选择清除那些可能发现真相的人。”

“这很简单,他们的记忆模块已经与现实连接。他们所处的世界是与他们熟悉的世界几乎完全吻合的,每个人的精神网络是相连的,可以随时随地调整这个世界。”白衣女子的话语轻松而自信,仿佛掌控了一切。

“多好的机会啊!”她向我点了点头,她的微笑在光线中显得格外灿烂,但却让我感到一阵寒冷。

工作效率之高可以让我们在几个月内完成对整个城市的复建。虽然我并不知道上级为何坚持这种复古的复建方式,但显然,更为优秀的人会了解其中的原因。

我僵硬地转过头,冲她点点头,然后再次凝神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在金门大桥上,行走在虚空之上的人们,驾驶着虚无的汽车,哭泣着、争吵着、微笑着。他们所触摸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这种场景极其诡异,违背了物理的常识,将数百万人的生活汇集在一起,成就了这样一幅末日的景象。

我突然伸手缩小了图像,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彩色的、灰色的点。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白。阳光照射下的这些人群,眼前的图像更像是一张旧金山的黑白照片,只不过这张照片上有很多触须,挥舞的人的四肢或是头发。但这些黑色其实是更加复杂的颜色,是人的颜色。仿佛有无数绳结在其中缠绕着,密集地紧紧缠绕在一起。只不过这些绳结是一个个人相连在一起的,仿佛还可以看到过去世界的那种紧密联系。

隔阂彻底消失了。

看到我的反应,黑衣女子似乎很满意,她递给我一个白色的控制器——一个圆盘。她的手指轻轻一挥,圆盘上的蓝色虚拟荧屏立刻展现出我的身份信息。

“你毕竟是联邦政府的血统。只要发现异常,显示他的身份,点击消除他的记忆以及所有的过往历史,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他的存在。请放心,不会有任何异常。”白衣女子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兴奋,转而变得冷漠。

我突然回想起在海边的那一天,那是我的18岁生日,完全不同于我所期待的单反相机。父亲拿来了一把枪,仅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消失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接过白色的圆盘,似乎无意地点开了黑衣女子的身份信息。她有些疑惑地刚想开口解释,一个蓝点划过,她瞬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我的记忆并未因此消失。白衣女子的激光枪已经开启,但我的枪也已对准。

“你竟然有?”她的惊讶透过声音传递,但她仿佛受到了某种限制,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巨大的控制室突然变得寂静,但并未失去光亮。

一种深刻的孤独感笼罩在我心头。我随意漫步,这次路过的是一名女孩,她抬头的一抹微笑让我想起了更值得珍惜的东西。我闭上眼睛,将图像缩小到最小,点开了白色按钮,无数身份信息如放飞的花灯般在眼前展开,这是我到访的唯一证明。

尽管我们无法改变基因,我们可以改变我们希望见到的东西,以及我们希望他人看到的东西。我知道还会有下一批人来到这里,或许这次的损失并不算什么。但总有人需要做些什么。那就取决于你,你想要的是真实还是虚妄。

一道蓝光闪过,万物忽然趋于静谧。她当然没有权利。或许他们会喜欢那种生活,对于那些基因有缺陷的人来说,这样的真实,已经是最大的赐福了。

“她竟敢!”“我听到上层有人因此受到了惩罚”

他们所有的言语和关于我的评论都可以通过神经网络传递到我的接入口,虽然拒绝功能一直被禁用,但我还是可以选择不去想。

“还好当初没有成功,这么多人的记忆模块如果全被损坏,那损失可大了。那重建就更加困难了。”

更大的附和声将我的思绪彻底淹没,在我即将按下蓝色按钮的前一瞬间,空间瞬移将我限制在了控制室内,12个小时,我的控制仓已经充满电,且足够将我带回。

这里是中央指挥室最高级别的监禁室。所有人都可以通过他们的权限进入我的神经网络。这就意味着我在思想上没有任何秘密。我逼迫自己想起曾经在大缩减时代读过的书籍,我想让他们看到人类存在的意义。

但显然,他们屏蔽掉了我所有的危险言论,但这就是全部,所以他们所见的只有空白而已。

所有的羞辱、辱骂甚至谴责都不及当我看到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所有人知道真相时的表情。那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接受现实的迅速,几乎是镇静的。虽然他们所接触的一切都不真实,但就目前他们的身份而言,电流刺激给他们以精神上的愉悦,所有一切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电流刺激使自己获得近乎所有的逾越,与从前相比,这似乎真的是一种赐福。

“她凭什么替我们决定命运?这是我们的生活呀。”一些人的言论在我耳边回响,万一被清除,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享受了。

“简直就是对人类的侮辱。”

我闭上眼睛,尽管知道即使这样还是能听清楚所有的言论。一瞬间,延长时间的尺度,让所有的言论在脑中闪现。这就是所谓的度秒如年吧。

“长官,难道就让她一直这样开启?”

“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如果她感到了羞耻或羞愧,就立刻释放。”

“可……”

“我知道,公众认为对她的处决有些软弱,但对神经极度过敏的人,这项惩罚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长官,我会保证这套系统的随时开启。”

只见一个身着高级军装的年长男子盯着监控录像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躯。他不禁附低身体,好像想从屏幕上的身影找出一点她小时候的可爱笑容。

有时,真相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他呢喃了一声,但好像又只是叹息,转身离开。屏幕那边的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离开,抬头望向墙角的微型监控录像,她笑了笑,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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